泰国大选杀出“黑马”

余海秋

2023年5月15日，泰国远进党党魁皮塔在曼谷出席新闻发布会，宣布远进党在此次选举中获胜，已经做好组建新一届政府的准备。

泰国大选已告一个段落。此次选举被称为“泰国有史以来最激烈的选举”，共有约70个政党、6679名议员候选人竞选下议院的500个议席，其中43个政党共提名63名总理候选人，3929万人投票，投票率高达75.22%，创下历史新高。在2023年5月15日公布的非正式统计结果中，远进党与为泰党两个反对党领先。按照目前的计票结果，没有任何政党获得超过下议院的半数议席，也即，没有一个政党可以独立组建政府，只能寻求与其他政党联合组阁。5月15日中午，远进党党魁皮塔宣布远进党在此次选举中获胜，已经做好组建新一届政府的准备，自己也准备好担任总理。但是，这匹在大选中后期愈战愈勇的“黑马”，能否成功联合组阁还面临多重挑战，泰国未来政局走向依旧不甚明朗。

大选结果与预期偏差

这次选举执政党谋求继续执政，反对党为泰党试图卷土重来，最终反对党远进党异军突起。根据选举委员会公布的非正式统计结果，反对派远进党以1350万张选票领先，获得151个下议院席位；为泰党获得1030万张选票，获得141个下议院席位，排名第二；中间阵营的执政联盟党派自豪泰党获得70个下议院席位，排名第三；执政党现任副总理巴威领导的公民力量党获得40个下议院席位，排名第四；现任总理巴育领导的泰国人团结建国党以36席排名第五。

选举结果与各方预测有一定的偏差。大选之前，研究机构预测为泰党将成为本届大选的赢家，但可能无法达到压倒性胜利所需的310席，预计在180席至220席之间，这也意味着为泰党有望牵头与其他政党组成联合政府，事实上为泰党仅获得141个议席，从而失去了牵头组阁的机会。前泰国法政大学教授皮奇曾指出，为泰党大选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他信回国，如果为泰党与远进党合作，他信回国的道路就非常艰难。而巴育领导的泰国人团结建国党所获结果基本与之前的民调相吻合，大选前巴育曾表露出寻求第二任期的意愿，但几轮民调都显示其呼声不高，尤其不受年轻选民欢迎，其所在的政党泰国人团结建国党也缺乏经验和知名度。

皮塔组阁的可能性及挑战

根据泰国宪法规定，泰国下议院的500个议席包括400个选区议席和100个政党议席；上议院有250个议席，其中244席由军人执政团领导，另外六席保留给军方领袖。由于泰国上议院250名议员是由军方指派，因此民主派政党即使赢得下议院的多数席位，大选后也未必能顺利夺下首相大位。总理候选人必须在上下两院共获得超过一半的支持票，即至少376票，才能当选首相。

在选举结果公布以后，作为远进党总理候选人的皮特在个人社交平台推特上发文称“远进党将成为组建新一届政府的主要政党，选举结果清楚地表明远进党得到了全国人民压倒性的支持”。皮塔也明确表示不会与军方支持的政党组成执政联盟，对与为泰党结盟持开放态度。为泰党首相候选人、泰国前总理他信的女儿佩通坦说，她为远进党的成绩感到高兴，但现在讨论结盟还为时太早。他信在5月16日表示，他所在的西那瓦家族“尊重并热爱”君主制，为泰党虽然同意与远进党组建执政联盟，但不会支持任何有损泰国君主制的行动。由此可见，他信在君主制问题上与远进党刻意划清界限。5月17日，泰自豪党也发表声明，称不支持任何修改或废除泰国《刑法》112条的政党总理候选人。

18日上午，远进党联合为泰党、自由合泰党、国家党、泰建泰党、正义党、合力为泰党、新社会力量党等八个政党，共同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组建联合政府。皮塔在记者会上表示，由远进党牵头汇聚到了下议院新当选议员中的313席，已符合组阁资格。八个政党均同意在尊重民意的基础上，支持皮塔出任泰国第30任总理。

2023年5月14日，泰国举行众议院选举全国投票。图为选民在泰国曼谷一处投票站参加投票。

目前皮塔本人还面临着身份是否合规的问题。近期皮塔持有ITV股份一事被曝光，其被指违规持有媒体公司股票，并被诉之选举委员会。尽管皮塔表示这些股票均是已故父亲之遗产，且ITV早在2007年便关停了电视台，并不存在持股以通過媒体左右选情之可能。但是选举委员会仍表示将在60天内公布正式结果，因此这期间还可能存在变数。选举委员会和法院以往有利用职权解散反对党的先例。远进党的前身是未来前进党，这一政党在2019年下议院选举中表现突出，但宪法法院随后以违反选举法为由解散该党。皮塔目前正面临选举委员会的调查，调查结果不仅左右着皮塔个人命运走向，也影响着未来泰国政局走向。

“保革”冲突尚未结束，街头运动可能卷土重来

虽然选举初步结果已经公布，但泰国保守派与革新派的冲突远未结束。巴育上台以来，泰国政治保守派与革新派的分歧进一步凸显，双方之间的矛盾、对立甚至冲突涉及各个领域。除了反腐败、扶贫开发、兵役改革、劳工政策、环境保护、农业政策等常见议题以外，以往较少涉及的LGBT（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者）群体权益保护、性工作合法化、大麻合法化等敏感议题，也成为双方争取民意支持的重要内容。革新派远进党的前身新未来党甚至将三名跨性别者列为“政党名单比例代表制”国会下议院议员，并赢得了大量新生代“首投族”的积极支持。但从深层原因来看，当前泰国政治保守派与革新派分歧主要来源于双方在国家发展道路和国家治理模式两方面存在的认知差异。

此次大选，远进党提出了五项废除或改革的口号，如修改泰国《刑法》第112条，废除强制兵役制，改为自愿兵役制或考试入伍；解散国内安全行动指挥部（ISOC）；取消府尹/市长选举；曼谷军队迁离曼谷，等等。这些都进一步激化了原有保革分歧。

根据2017年泰国宪法的过渡条款规定，本届大选后推选总理，依然采用参众两院联席会议方式，即保守阵营掌控的250席任命制参议员拥有投票权，从而使保守阵营仅需25%议席就能锁定总理人选。另一方面，通过协商促使极右翼放弃总理职位的可能性也不高。如果极右翼在本届大选后放弃内阁主导权，则必将在政治上被边缘化，也使得其在2014年政变以来所掌握的政治主导权丧失殆尽。

另一方面，在皮塔牵头下已符合组阁资格的革新派，一直有较为亲西方的立场。如果其受到牵制，美西方可能会对泰施压。2019年塔纳通接受司法审查时，西方驻泰国使领馆官员公然前往法院为其站台助威。2020年宪法法院裁决解散新未来党之后，美国与欧盟等西方势力更是公开发声干预。本次选举结果进一步激化了“保革”分歧，如果引发新生代强烈不满和对抗情绪，有可能爆发新一轮街头示威游行。

在变革中求“稳”，在保守中求“新”

大选的帷幕悄悄落下，组阁的硝烟正在升起，皮塔这匹在大选中一跃而起的“黑马”能否继续所向披靡还有待观察，但对于左右泰国政治局势的各方来说，理性审视自身存在的问题并努力消弭分歧，任重而道远。

在变革中求“稳”是革新性派续存和进一步发展壮大的根本基础；在保守中求“新”，是保守派顺应时代发展潮流和民意走向的必然要求。新生代正逐渐成为国家发展的重要力量，重视并团结新生代是必由之路，制度、规则、观念的创新将为国家发展带来蓬勃生机。

2023年第一季度，泰国经济刚刚出现复苏向好的信号，一季度经济同比增长2.7%，超出预估的2.3%。泰国经济发展亟待一个稳定的局面，正如泰国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委员会秘书长达努差所言，“大选过后泰国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委员会将按照计划加快预算拨付，同时辅助新政府维持财政秩序，解决累积赤字问题，确保泰国经济不会出现技术性衰退，为国内外投资者建立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