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羊城_参考网

绿色羊城

2023-06-08肖梁

绿色中国·B 2023年3期

肖梁

山巅之上的天空特别的蓝，悠悠轻飘的云朵特别的白，四周环抱的群山特别的翠绿，山间清新的空气飘荡着丝丝特别的青草味……

这里是浙江省江山市峡口镇三卿口村的地界。仙霞山脉山溪条条，流水潺潺。而三卿口村，正是东坑、蚕坑、上坂溪坑这三条山溪的汇聚之地，古称“三川口”，民间又称“山坑口”。传说中的“绿色羊城”——屋舍顶端赫然写着“华欣湖羊”四个大字的湖羊养殖场，就在这个村子里……

说华欣湖羊场在这个村子里，却又不像在这个村子里，其实只是居于这个村子风景优美的“山界”里，依偎在仙霞山脉的绿色怀抱中。环顾高高的群山，羊场好似处于山谷之间；俯瞰山脚的水库，此处又分明位居一山之巅。

然而，打开车门，一脚踏在柏油地面上，这里给我的第一印象倒不是“山界”，却是“山城”。不，是“羊城”，名副其实的“羊城”。

举目望去，但见羊舍俨然，一区区，一排排，一眼难以望尽，气势恢弘，格调非凡；白的墙，灰的“瓦”——呵呵，这个“瓦”呀，其实是彩钢夹芯板，简约美观，浑然一体，还有长长的换气窗，挂着新颖别致的自动卷帘，似乎里面住的是大家闺秀；羊舍之间，纵横交错的柏油路，在如茵草坪与成行绿树的陪衬下，格外整洁敞亮，穿行其间，恰似徜徉在城市公园里，而亭亭玉立的太阳能路灯，则让人想起繁华的城市街灯……

“第一感觉怎么样？”头发有些花白的秦少华笑眯眯地对我说，“目前有120栋羊舍。绕着这些羊舍来回走一圈的路程，那就是24公里。”

秦少华是浙江华欣牧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是华欣湖羊养殖场的“操盘手”之一。看得出来，站在这块土地上说话，他底气十足，豪情满怀。未等我说出什么样的第一感觉，他又感觉不太过瘾似地跟上一句：“这只是第一期，两年后的规模，就可能翻一番。”

“这地方太美了，美得让人心醉啊！”我连连赞叹道，“看到这里的羊舍，不免联想起高档小区的联排别墅，还是别具一格的山间别墅！”

听了我的赞美，秦总更是满面春风，洋洋得意：“来这里的人，都说这里的风水很好！”

“呵呵！这么好的地方，住人多好啊，怎么给了羊？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啊！”我在心里嘀咕道。

羊舍的环境与外观，当然是没说的了，里头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呢？

跟随秦总的脚步，我有些急切地跨入了羊舍。看了看，闻了闻，脑际像是被格式化了一回，早先留存的羊窝形象，瞬间被一扫而光。

数了数，一栋羊舍有44个围栏，一个围栏有15只羊。也就是说，一栋羊舍，共有660只羊济济一堂。然而，羊栏真的是难以想象的整洁，几乎闻不到让人难受的臭味。

仔细一瞧，围栏里的“羊床”，是漏缝的竹板做的，羊尿与羊粪“见缝就钻”，不留“床”上，而“床”底下的活，则每天两次劳驾全自动刮粪机了。一按开关，刮粪机就自动将那不洁之物刮个净光——那么，最终“刮”到哪里去呢？稍后，我发现都“刮”到一个加盖封闭的大池里去了。主人相告，不久的将来，“刮”到池里的尿粪也会融入智能化……在后续参观中，我还发现，羊舍区里有一个有机肥厂，堆放在那里的羊粪肥非常奇特：我在主人的建议下，捧了两把深深地闻了两次，竟然没闻到一丝臭味，倒是闻出了淡淡的青草味、泥土味……

羊舍里的料糟颇为精巧，两侧围栏中央的通道宽敞顺畅，自动撒料车一边行驶一边布料，恰到好处。

羊栏里，配有自动饮水碗。羊儿口渴了，想喝水，就將嘴巴伸进碗里，用鼻梁轻轻顶住水龙头开关，流水便汩汩而出……见此情景，秦少华脸上堆起笑意说：“它们喝的水，与娃哈哈江山公司的纯净水是同一水源。有人就说，华欣湖羊是喝纯净水长大的……哈哈哈。”

哈哈哈……我也跟着舒心地笑了起来，为湖羊幸福饮水而高兴。

“那是什么？”我看围墙上，离羊床几十公分高的地方，安放了一块橙红色的“石头”，有羊津津有味地在上面舔着，很觉新奇。

“哦，这是羊舔砖。”秦总颇为神秘地一笑，“这是给羊补充矿物质微量元素、维生素的。”

这、这……连这都考虑进去了？我实在无法掩饰自己的错愕。然而，这还没完，刷新认知的镜头闪过一个，又来一个。

跨入另一栋羊舍，见几位一袭藏青色工作服的人围在一起，一人抱着一只羊，另一人脖子上挂着一台有显示屏的仪器，并将连着仪器的管子头——其实是探头，在羊肚皮上移来移去，我好生新奇：“咦！这是做什么呢？”

“给羊做B超啊！”站在一旁的小帅哥指了指那仪器，轻描淡写地说，“这是羊用B超机。”

秦总介绍说，小帅哥姓樊，是核心羊种分场的场长。

来自江苏的小樊场长，在大学里学的是“动物医学”，至今已与湖羊打了6年交道。

给羊做B超当然是有许多讲究的。从小樊场长嘴里说出来的话，非常专业，我听了似懂非懂。不过，我简单粗暴的理解，这就是给母羊体检，看看怀上没有，怀了几胎，胎盘怎么样等等。

羊的健康，尤其是羊妈妈的健康，那是羊场天大的事。

秦总指了指羊舍顶端一条管线说，“这是自动喷雾消毒装置，差不多一个星期喷一次。”他这一说，我想起了坐秦总的车子进场时的情景：车要经过立刀式车辆消毒通道，人还要下车进入消毒室喷雾消毒。

防疫的事，真的是百密而不能有一疏啊！

秦总说，为了羊的健康成长，羊场里配备了相当数量的B超员与兽医。也就是说，这里的湖羊是拥有“家庭医生”的。

幸福的花儿，在羊舍里绽放。我不由得感叹：“嗨，真的是幸福的羊啊！”

哈哈哈……欢快的笑声，在羊舍里荡漾。

都说世上最灿烂的，不是阳光，而是你的笑容。

每每走近羊栏，我总觉得湖羊的长脸流露着笑意。它们吃草欢，饮水欢，舔砖欢，反应敏感，行动敏捷，神采奕奕……就是我等不懂羊的人，一看也知它们活得很舒坦、很滋润。

然而，羊也是有使命担当的，至少，不能只贪图快活而不长膘呀！于是，我就问：“你们照顾得这么周到，这羊还不长得特别快？”

“嗯……这个怎么说呢？”秦少华愣了愣，好像遇到了难题，“也不能让它们长得太快呀！”

“长得快不等于长得好。”小樊场长的话，有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要让羊长得好，往往需要它长得慢一点。”

慢多少？一般来讲，平原地区许多羊场6个月长成的湖羊，在华欣往往需要8个月。

那么，怎么慢下来的？难不成还要让湖羊饿肚子瘦身？我即刻联想起美女们为了身材苗条而节食减肥的种种传说。

“那可没有这么简单！”小樊场长的话依然专业，“调整饮食当然是必须的，但小羔羊与育成羊，种公羊与大母羊，空胎母羊与怀孕母羊，怀孕两个月的母羊与怀孕三个月的母羊，那方法可都不一样……”

说到这里，看似不苟言笑的小樊场长打住了话头，有些神秘地笑了笑。笑容里，似乎藏着许多不便外露的秘密。

“其实也没那么复杂。”秦总悄悄与我耳语道，“最根本的一条，就是华欣湖羊吃的主食是草料，不吃育肥饲料……”

果然，离开羊舍区，呈现在眼前的就是12个倒梯形青贮池：池池相连，排列整齐，气势不凡。毛估估，一个池就可以储存数千吨的草料。而青贮池的对面，就是一个内空很大的干草库与饲料搅拌站，人一进门，有一种特殊的香味扑鼻而来……

秦总解释说，地上长有青草的季节，羊就吃青草；没有青草时，比如冬天，那就吃经发酵过的青贮饲料。

那么，问题又来了：华欣湖羊只吃草料，不吃别的？

“那也不是。”秦总一边走着一边说，“还要吃一部分精饲料，那都是玉米、豆粕、麸皮等为原料加工出来的东西，不含激素什么的。”

人的饮食要粗细搭配，羊也如此。按专业的说法，华欣湖羊吃的是粗精搭配的全混合日粮。这里有档次不低的饲料厂，还有全混合日粮的配送中心，给不同类型的羊配送不同营养的日粮，让羊长得慢点儿，却要长得好。

秦总说，让羊慢点儿长，就是要让羊长得更结实，更强壮。

追求强壮，拒绝肥胖，是华欣湖羊的一个鲜明特色。也许，这是他们打响华欣湖羊品牌的一条必由之路。

华欣湖羊的咩咩声，唤醒了沉睡的群山，打破了山野的寂寞。路在变，地在变，草在变，庄稼在变，人的目光也在变。

进出华欣羊场，要路过相距大约3公里的枫石村。在这个村子里，忽然冒出6座新颖奇特的可移动小羊舍，分散在田边屋旁，吸引了村民新奇的目光，也唤起了我的好奇心。

小羊舍是由铁皮、镀锌管等拼装而成的“小屋子”，前有草料糟，后有出粪坑，内部面积有三个多平方米的样子，有一人多高吧——也许，与篮球巨星姚明的身高不相上下。每座“小屋子”，住着10只湖羊。每只羊的耳朵上佩戴着识别身份的“耳标”。人一走近，羊舍里的羊群，似有一点“小兴奋”，纷纷伸出头来相迎，似乎表示它们生活在这里挺快活、挺满意。

“这是羊来羊回的一个试验。”同行的江山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张志军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一旦试验成功，规模就可能迅速扩大。”

羊来羊回？

果然，在小羊舍的侧面，镶嵌着一块小牌子，牌子上的大字开宗明义：峡口镇“羊来羊回”养殖记录牌。我仔细瞧了瞧，发现上面的细字写着养殖户姓名，结对干部姓名、养殖日期、湖羊数量……

張志军原是江山市人民政府分管农业的副市长，对华欣湖羊的前世今生了然于心。言及湖羊，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且言必三句话，十二个字：羊来羊回，种来种去，人来人往。

一路听下来，这“人来人往”最好理解，虽然就业、旅游、民宿等等抽象概念一长溜，说穿了，就是将湖羊打造成明星，让“羊粉丝”爆棚，拥趸甚众，从而形成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繁荣景象。这一点，正初露端倪，因为我在羊场休闲娱乐区，看到了10个蒙古包，呵呵！

这“种来种去”呢，虽然官方的说辞一大堆，理解起来也不难。说白了，就是有机羊粪肥上地种粮种草，种出来的粮草又转化成全混合日粮喂羊，于是，“好草养好羊，好羊出好肥，好肥种好草，好草……”，如此循环反复，周而复始。这一点，也没说的，因为已经这么干开了！

这“羊来羊回”，说起来也挺简单：一群小公羊坐着车子从华欣羊场里出来，在眼前这种小羊舍里“客居”100天，然后，就“长大成羊”，荣归故里……“客居”期间，由签约服务员天天照料，伙食则由羊场派人专供；哪位羊先生偶有不适，也由羊场派医生即时出诊……然而，我总有一种脑回路被卡的感觉：都说小养不如大养来钱，如此反其道而行之，为的啥呢？

“小羊舍的确小，但这是大羊场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将来有千百家的农户加入，且一家不止养十只，那羊场的规模不就更大了吗？”张志军哈哈一笑说，“不过，当前这个小小的羊舍，还承载着一个政治任务。”

政治任务？

细究之下，我终于明白了：目前选中签约的小羊舍“服务员”都归档“低收入”，小羊舍是镇里给的，羊是华欣公司给的，照料一只羊，公司给200元，别的扶持方给200元，一只羊100天的“服务费”400元，10只羊4000元，一年轮换三茬，那就有1.2万元流入原本羞涩的钱包。

“这个当然好，真的好。”一位名叫孙水清的中年妇女抚摸着湖羊的头，又瞧了瞧因病坐在轮椅上的丈夫，眼里闪着泪光对我说，“真的，我的心里，盼望多来几只羊……你看看，这羊对我多亲热啊！”

是啊，很亲热！人对羊有多亲，羊对人就有多亲！

小小的羊舍里，竟然装着湖羊助人“共富”的新使命！

说起羊，许多人的脑海里，还飘荡着“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浪漫。

其实，就算湖羊的祖先，曾经世代生活在蒙古草原的绵羊，也未必真正享受过那种浪漫。不然，怎么就南迁了呢？呵呵！

在华欣羊场，技术总监武利恒向我描述了湖羊的身世。他说，湖羊源于北方蒙古羊，而蒙古羊是南宋迁都临安时，北方移民携带来的，不过，也有人说，蒙古羊定居太湖流域而成为湖羊的历史可以追溯至东晋。

“不管怎么说，今日湖羊已是羊的贵族。”武总监带着推崇的口吻说，“湖羊曾两次被列入《国家畜禽遗传资源保护目录》，是我国一级保护地方畜禽品种，也是世界著名的多胎绵羊品种。”

说起湖羊的特质，武总监真的是如数家珍。

你可知道，要说动物中的“情种”，湖羊可以算一个。不分春夏与秋冬，湖羊总是爱意绵绵，公的很会做爸爸，母的更是好妈妈。这一点，特别受人钟爱，尤其被有意创办羊场的人看重。

年届不惑、看上去精明干练的武利恒，老家河南，与小樊场长一样，在大学里学的也是“动物医学”。大学毕业时，身为中共党员的他，响应团中央“到西部去，到基层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号召，报名当了一名援疆志愿者。本来是说一年后就回来的，可他一去就与羊群结下不解之缘，从羊场的技术员干到总经理，一干就是14年。然而，离开新疆却没离开羊，丝毫没有淡化对羊的情感。

情感是動力之源。武利恒来到华欣羊场的四年间，似乎每个细胞都处于兴奋状态，身上涌动着一股想把事情做到极致的动力。他说，一张羊场施工图放在面前，他修改了上百遍依然不觉累，不觉烦，反而全身愉悦。比如，修改前，清理羊粪采用人工模式，修改后嵌入了二级环链式自动清粪系统，这在全国规模化羊场中尚属首例。这让他非常有成就感。

“要感谢何董事长！是他，给了我一个施展抱负的好平台啊！”武利恒深有感触地说，“董事长有实力、有格局，更有回报社会的情怀——这一点，我特别看重，也是我选择华欣的主要原因。”

华欣公司董事长名叫何日华，是个地地道道的江山人，二十几岁就去深圳创业，后来，一不小心，就成了浙西的“房产大亨”——呵呵，这当然是戏称。可是，养羊与做房地产，八竿子打不着啊，怎么就相遇了呢？

“的确是因为乡情。”聊起与湖羊结缘的来龙去脉，何日华脸上的表情颇为丰富，“我做梦也没想到，到了这把年龄，还进山养湖羊，哈哈哈……”

何日华说话很有中气，看上去依然器宇轩昂，丰神异彩，可一报出生年月，确实离那花甲的门槛也不算遥远了。也许，正因如此，浓郁的乡情才导致了他的投资决策。

作为房地产界的成功人士，何日华对每个项目的投资都是谨慎的，理智的。如果把湖羊大规模落户江山说成一个项目的话，他真的是不想轻易接手的，因为在他的眼里，这是长线投资，得失难料，且这是个他感到十分陌生的领域。他笑着打趣说：“我华达房地产公司的账户里的确有几个钱，可这钱也不是风刮来的啊！”

然而，一双双家乡人的眼睛看着他，盼着他出手，他觉得情不可却，义不容辞。

“要干就要往最好的方向干。”他指着脚下的路面对我说，“起初按设计是浇水泥路面的，但浇了500多米，我觉得不美观，不环保，后改做柏油路面，可这一改就多投了1000多万元。”

看看花花绿绿的规划图，华欣羊场有2436亩之广，年存栏湖羊有24万只之众，号称国内规模最大、标准最高的湖羊生态示范园。眼前看到的景象，只是一期工程的杰作。然而，近4年来，何日华已在羊场砸下5个多亿。

并肩走在羊场里，何日华将“杰作”一个个指给我看：羊舍要做最好的，那个钢架要结实坚固，大雪压不垮，房顶还能装光伏；员工宿舍对标四星级；办公楼向五星级看齐；健身房、乒乓球室、篮球场……一应俱全。

“你看我们这些员工，外地大学生也好，本地农民工也好，一个个脸上是不是笑眯眯的？”这位情怀满满的董事长豪爽地说，“人也高兴，羊也高兴，我就觉得这个钱没白花，心里也就跟着高兴。”

看他谈笑风生，激情四溢，我觉得他已深深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且在不经意间感染了我，让我也对这里有了一种亲切感。

末了，他突然跟我聊起一件趣事：有客商依照卫星定位开着车子来，可快到华欣羊场时，看到前方的豪华建筑掩荫在花草绿树之中，急忙踩住刹车：开错了吧？疑惑之下，拨打手机问：“羊场到底在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