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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是我永远的秘境(创作谈)

2023-06-08赵淑萍

百花园 2023年6期
关键词:秘境小村村庄

赵淑萍

我的故乡是浙东海塘边的一个小村,在那里我仅仅生活了六年,但那是我不能泯灭的童年记忆。那里其实比较偏远、贫困,但是,在孩童的眼里她是那么美丽,充满勃勃生机。田野里出产稻谷、棉花、蚕豆。春天,新长的树叶像淡绿的花萼。夏日,蔷薇花的花枝伸入了小河。秋天,霜月下的芦花有着无穷的诗意。而冬日,我们用石子砸水面上的冰块,如此单调的事我们都做得不亦乐乎。村庄是敞开式的,村里人家彼此知根知底。人们交往、争吵、和解,日复一日,简单而热力张扬地活着。村人有村人的智慧。他们会用最俚俗的语言鲜活地概括出事物的本质。他们有自己的道德观和伦理观,自觉维护着这个村庄的秩序。

在城市里生活,我无数次回忆起我的村庄,大概因为童年生活的烂漫、自由和无羁。当然,我会想起村里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种地的、开店的、打鱼的、草台班子里唱戏的、经营着作坊式的小企业的……我书写故乡,那是有着色彩和声音的万物生长的乐土,那是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物的一方宇宙。

我曾經认为小小说是一种常有着欧·亨利式意外结局的富有机巧的文体,一直以散文创作为主的我很难涉足这个领域。但是,小小说作家谢志强老师鼓励我,他说小小说是多姿多彩的。中国古代的笔记体小说中,就有很多经典的小小说。他推荐我重点去读汪曾祺,那是一个跨文体的作家。他的小说情节性都不强,但是,却有对历史的钩沉和对当地民风民俗的展现,恰如老友品茗,天南地北娓娓道来,看似不经意,却暗藏机趣。当然,读汪曾祺的作品,感受最深的就是行云流水般的讲述中那暗藏的人性、人情和人文关怀。

当我涉足小小说创作时,我的素材中,故乡占了很大的比例。有人说,故乡曾是我们最想逃离的地方,因为人们总向往着诗和远方。也许是因为我很早离开故乡,她却成了我心中的秘境。我的那些素材,或亲历,或耳闻,都是令我印象深刻的人生景象。我用写作把自己带回童年,带到昔日的时光。当然,我在启用这些素材时,进行了适度的夸张、剪裁,融入了自己对生命的体验和人生的感慨,甚至融入了一种愿望。我企图在描述一个个乡村人物和乡村事件时,能有所升华。

父母退休后回到家乡居住,我经常去看他们,对这个村庄重新进行了“审视”。我亲眼看到,年轻人都已经走出了故乡,到异地的企业里打工,而老一辈的农民仍在辛勤地劳作,有时在细雨中,有时在烈日下,暮色深重时才带着一天的劳累和充实回家。我也看到,几十年间,人们的物质生活和观念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是,一些积久的陋习和沉疴仍在。此前,那些人都还年轻,驻留在我的童年记忆中。现在,他们老了。我走近他们,观察他们,开始思索他们的生存状态。这村里,有像“丑妻”一样的勤劳良善的妇女,有兰婶婶那种走东串西、喇叭般播报新闻的人,也有好多另类的人物,如“老茄”。这些人物很普通,甚至卑微,但是,他们是真实的。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这个村庄生长过很多树木,一茬又一茬,而这个村庄的人,也像树木一样,经历了人生的四季轮回,最后返归泥土。这村庄千百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浙东的小村,也大都类似。

德国著名作家西格弗里德·伦茨有一本书《我的小村如此多情》。伦茨被认为是一位严肃正义的作家,在写小村时,笔调却一反常态,幽默,诙谐。他的小村,夸张,另类,却不失真实。村里的人有时没心没肺,有时又认真过头儿。他们对世俗的价值评判一概不理,对外来文明不屑一顾。我喜欢这样的作品。其实那段时间我还读了《芒果街上的小屋》《米格尔大街》《大眼睛的姨妈》等小说集,它们分别由几十个短篇构成,这些短篇分则独立成篇,组合在一起又构成一轴完整的描述风土人情的画卷。于是,我想,我也可以用系列小小说,去描绘出一个村庄。让这个村庄和这些人物留在文字中,也许是对故乡最好的致敬方式。

我有一位摄影家朋友曾对我说:“你没有拍好它,是因为你离它不够近。”他还说摄影就是做减法。而小小说塑造人物也应该如此。对你书写的人和事,你要离他们近,了解他们,然后集中笔墨,用饱满而独特的细节去呈现,不必去写他(她)绵长的一生,但必须写出他(她)的独特性。

只有陈旧的观念,没有过时的生活。沧海桑田,斗转星移,人类普遍的情感是不变的,只是,我们不断在寻求更好的新颖的叙述方式,去书写那永恒的人性。故乡是我的精神文化之根,是我永远的秘境,我会一直去探索她的过去和当下,展望她的未来,用文字的方式。

[责任编辑 王彦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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