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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三叙事(短篇小说)

2023-06-08李十三

当代小说 2023年5期
关键词:炮仗余庆药粉

李十三

一九八三年,我七岁。除夕的后半夜,我孤身一人来到荒郊野外。天近破晓,我强忍困乏,握着手电筒,踏着崎岖不平的乡间土路,朝目的地行进。手电筒的铁皮外壳把手冰得几乎失去知觉,我在满是冻疮的手背上呵口热气,感觉温热过处,竟有种针扎般的刺痛。

庆祝新年的高潮已然过去,但仍有稀疏的炸响从不知名的遥远村落传来,像老电影里零星的枪声,反而把旷野衬托得愈加寂静。手电筒在黑暗中拓出一圈昏黄的光柱,能明显看出,空气中还飘荡着一层厚厚的火药尘灰。正是改革开放的初期,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难抑心头喜悦,在大年三十这个天经地义就是放鞭放炮的传统日子里,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而且还相互比着可劲儿折腾:你家挂五百头的,我家挂一千头的;你家放三支,我家放五支;待你家放十支时,我家已经开始放炮,放礼花弹……军备竞赛一样,没有止息。仿佛只要在气势上压过别家,就能证明自家日子的美满红火,就能在未来的生存竞争中占据先机。

我之所以对一九八三年的春节印象格外深刻,是因为那个年份梁王台的老少爷们儿放鞭炮最多。此前一直在上行和蓄势,此后又开始出现审美疲劳,在这事上的兴趣和投入一年一年走下坡路。当然,部分原因是许多人家消费升级,把本应用在鞭炮上的钱,花到了我们深恶痛绝的礼炮、礼花弹,还有烟花上。这些玩意儿媚俗而肤浅,不讲初心,没有原则,而且几乎毫无臭火的可能。在它们炸过的纸屑堆上,无论我们怎样细之又细地寻找,都休想讨到一星半点可重复利用的东西。

那一年,梁王台村共有387户。自村庄东南的1号门牌开始,一路逶迤,向西北延伸,直至最后一家的门牌定格在387上……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除夕夜,我每家每户门前转了个遍!

我不辞辛劳地游荡,是为了捡拾家家户户门前落地而未响的落鞭。我的辛劳获得了“丰厚”的回报:起初我只是用裤兜衣兜盛载收获,后来因为往家跑的次数太多,就想到了母亲平素用来买菜的布兜,不长时间,我捡拾来的落鞭就在无人的西屋里堆成了一座小山。而文首所言的“目的地”,指的是乡粮管所。梁王台是乡政府驻地,工商所、供销社、广播站、畜牧兽医站、林果站、烟站、农机站等,于繁华地界一字儿摆开,唯有粮管所,不知什么原因,建在了离村庄较远的西北角。但也因为人迹罕至,满堂他们根本不知道或者忘记了还有这么个绝妙去处,因此不会有人跟我争……粮管所最终没有让我失望,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我遥遥看见大铁门前的鞭炮纸屑铺了厚厚的一层。更可喜的是待我走上近前,从水泥地面迸溅的银灰色火药痕迹看,燃放的竟还都是庄户人家罕放的“电光鞭”。这么大一片地方就只属于我自己了,我一阵狂喜,全然不顾此时已经穿了过年的新衣,就势在厚地毯一样绵软的纸屑上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滚。打滚的时候,腮帮子不小心触碰到地面,火辣辣地痛,那里是我与满堂干架时新添的创伤。一个小时前,我与他不期而遇,两人的手电筒又恰巧同时照到一枚落鞭,互不相让,他说是他先看到的,我说是我先照到的。我们都信奉能动手就不吵吵的原則,很快打了起来,拳来脚往,你撕我头发,我扯你衣领,谁也不肯罢休。两人翻滚在一起,衣兜裤兜里的落鞭散落一地,难分彼此。大门外的异常响动惊动了男主人,他走出门来,见门前并排仰躺着两个衣着光鲜却灰毛乌嘴的娃娃,呼呼呼吐着白色的气柱,宛若浅水洼里两尾搁浅的鱼儿,被吓了一跳。不过男主人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哈哈大笑,回身从庭院的长杆上掐下两截鞭炮,给我和满堂每人手心里硬塞上一段,止息了纠纷。

如果您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这么热衷拾落鞭,那就要听我讲一则“棉鞋换挂鞭”的故事。过了腊月二十三,年味渐浓,年集上此起彼伏的鞭炮声让人心痒,我向母亲提出了单独给我买一挂“小豆茬”回来拆着放的要求。那是一款适合儿童玩的小鞭炮,不过火柴杆粗细,有着五颜六色的喜庆外表,爆炸威力也小,甚至可以拿两指掐着它们的屁股直接在手上点。母亲说大鞭炮家里已经买了,没有买我说的那种“耍物”的预算。我坚持要买。母亲想了想说,要买也可以,那你今年过年不要买棉鞋。我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母亲疼爱地望着我,最终还是给了我两毛钱。我心头涌起的狂喜无以言表,为表决心,我干脆甩掉了脚上的旧单鞋,赤脚踏着积雪出了门。我心里有一团火。兴冲冲地出门,兴冲冲地回来,马不停蹄地在热炕席上把那挂小鞭炮拆散,又急不可耐地赤着脚去院子里一个一个点上听响儿,心情舒爽无比。激情退潮之后是落寞,即使拆分成一个一个,那挂小鞭炮也放不了多长时间的。放完最后一个,我突然想到,一双棉鞋就这么没了,心情陡然低落下来,整个人像极了刚从赌场出来输得只剩一条裤衩的赌徒。想想还是去拾人家的落鞭回来再加工合算,不用花钱,自己动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尽管后来母亲“食言”,还是给我买了棉鞋,但我的想法已经很坚定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再次轻轻推开自家虚掩的大门,蹑手蹑脚踅进西屋。大人们忙碌了一天,这会儿睡得正酣,不能吵醒他们。入冬以来,西屋就再无人居住,冰窖般寒冷,早撤了炕席,土炕上横七竖八散布着十几棵大白菜,散发着怪异的臭气。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回来“卸货”了。我掏空了衣兜裤兜,落鞭漏出的火药粉,把崭新的衣兜里衬染得一片银灰一片深黑一片浅黄。还有火药粉撒漏到了鲜红的冻疮肉缝里,那种疼痛,无法用言语形容,躲不了,止不住,只能硬撑硬捱,过一会儿疼得麻木了才能好些,我后来所有经历过的疼痛加起来,也不及它的一个零头。

我捡拾回来的落鞭,七长八短,花花绿绿,各有来处,各有故事,在火炕的土面上铺摆了厚厚一层。这些落鞭绝大部分都是因信捻儿在脖颈位置被掐得太紧,隔断了燃烧线而造成臭火的,在手工而不是机器掐口的时代,这种现象很普遍。对于这种鞭炮,以我那时的智商唯一能想到的处理办法是剥开纸壳儿取火药粉。后来,满堂教我用磨尖了头的铁条捅开疏通一下,再塞进新信捻儿,补上点药粉掐实,落鞭往往就能起死回生。满堂是我东邻,跟我同岁,但见多识广,能耍会玩,很有些本事。

落鞭的外壳一般都是厚纸筒,外沿用糨糊封住,要想得到里面的药粉,就非得由外而内一层层扒开不可。我的指甲被磨秃,很快有殷红的血丝从指甲缝渗透出来,粘到鞭炮纸上,印成一朵朵艳红的小花。指甲不能用,就想到了用牙咬。再跟满堂玩,他感觉我脾气明显见长,就说,说话这么冲,你吃枪药了?那时候我的嘴唇已经被火药粉腐蚀得掉皮了,有的地方还裂开了血口子。我想想也确实是,回答他说,是啊,顺便吃了点儿。有段时间,我闲翻被解成卷儿的鞭炮纸,见到的大部分是些泛黄的旧报纸,有些字词我认识,比如某某日报、西哈努克、十一届三中全会等等;也有的是书本课本作业本甚至试卷,偶尔还能见到上面鲜红的分数——42分,时不时也能见到考试者的名字——赵向东、钱卫红、李文革……还有一个名字,周盈盈,在那个时代,这个名字是如此与众不同,以至于让我产生了无限遐想。多少年后,我遇上了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子,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

旭日东升,天光大亮,我耐受不住煎熬,倚靠在白菜堆上睡去。身边,是三个深褐色玻璃瓶,原本是用来盛土霉素药片的,现在分门别类盛放了土鞭火药、电光鞭药粉和灰药。土炕前,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打着卷儿的鞭炮纸。清晨,我从炕上跳下去穿鞋,鞭炮纸没过膝盖,我用脚尖四下触碰着寻找,费了好大劲儿才踢寻到鞋子。

鞭炮纸我没舍得打扫出去,因为它们还有用处。最直接的用处就是重新卷成纸筒,当新炮仗的外壳。寻常鞭炮的填药口径不过火柴杆粗细,远远不能满足我们的需要,我跟满堂做的炮仗起步就是擀面杖口径的。我们把刚剥解开的鞭炮纸卷到擀面杖上,一层纸一层糨糊再次滚轧成筒,抽出擀面杖,用糨糊拌了泥,把纸筒屁股塞死,放到灶火旁烤干,一个新的炮仗纸外壳就此诞生。再把采集来的火药粉回填进去,装满,插进引信,掐实,一枚简直能被形容为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炮仗就完工啦!这种炮仗我们制造过多枚。造出来的第一枚,满堂坚持要由他来点,我同意了。我们俩碰到一起经常干架,又经常很快和好,今年他拾的落鞭不如我多,剥取来的火药粉也只有我一半稍多点的样子,心中有气,我理解。再说这第一枚是我们俩分工合作的产物,他很慷慨地出火药,我很抠门地只出引信和鞭炮外壳,由他来点,理所当然。

这样的事他也是第一次干。我见他很滑稽地双手各捂一只耳朵靠上前去,估计是很快发现这样什么也干不了,这才把右手从耳朵上放下,掏出一盒火柴,又很不情愿地把另一只捂着耳朵的手解放出来,颤颤巍巍地划亮一根火柴,凑到引信上。因为手哆嗦得厉害,火苗也跟着摇摆不定,火苗刚蹭到引信,他就扔了火柴噔噔噔往回跑,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我要走上前去看看,满堂挓挲着手不让,说危险危险。我说没事,他坚决不让,如是者三,把我惹烦了,我说,你不就是出了点药粉?下次我出就是!满堂也为自己的过分小心样儿难为情,为表英勇,这回他直待眼见着引信“哧哧哧”燃烧起来,才转身往回走。没想这个炮仗是急性子,他刚背过身去,就炸响了。他说爆炸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后脑壳热了一下。我没感觉到后脑壳热,甚至都没舍得捂耳朵。我说千辛万苦做了这么个东西,就为听个响儿,把耳朵捂得严严实实,还听个屁啊。结果巨响过后,我聋了好几天。

轮到电光鞭出场。电光鞭的火药粉仿佛是专为土火枪而生的,哪怕仅是受到一点点撞击,也会发出很清脆的响声。我在乡粮管所捡到那么多这类落鞭,如果不造把枪,那就太可惜了。明目张胆介绍枪械制作犯禁,所以具体制作工艺不再赘述,只拣重点说:制作一把入门级的土火枪需要用粗铁条折弯成枪架,还需要用到自行车链条扣、辐条帽、内胎胶皮、子弹壳等。当然,这些材料都属废物利用,是我们死乞白赖跟修车行讨的。工具需要用到台钳、钢锉、老虎钳、羊角锤、钢锯等。别看东西小,制作工艺却复杂,涉及到卯榫、切割、磨锉、折弯等许多车工、钳工技艺。为了学会把辐条帽铆到链条扣细眼上的技术,我还曾拜余庆为师,以一小瓶电光鞭火药作酬。乡间传闻,改革开放之初,山东潍坊柴油机厂从德国进口的机床,其中一个卯榫件,塞件明显比塞孔大那么一点点,怎么也装配不进去,直至有人开始怀疑德国佬给了残次品。车间主任请到一位退休的老师傅,老师傅是建国前的老车工,他只看了一眼就想到办法:把塞件放到干冰块里冻,又拿乙炔枪烧红塞孔,趁着冷缩热胀,一锤子下去,完成了安装——名副其实的“一锤子买卖”。我们土火枪上最关键的击发部件的安装也涉及同类问题,余庆教我用差不多的办法完成。不过人家用的是乙炔枪,我们是把辐条帽放到灶火里烧;人家用的是干冰,我们用的是实实在在的冰块。

为了能消化大量的火药,我还试着造过一把木柄枪管式火枪。找不到合适的无缝钢管,就锯了家里唯一一台喷雾器上的铝管。現在想想,我能全毛全翅囫囵活到四十多,真得好好感谢上苍:我往枪管里塞满火药,扣响扳机,一声巨响后,我发现火枪的木柄托还在,但上面枪管已经被炸成了烂桃花,我很庆幸自己的右手掌还在,尽管已经皮肉模糊。为此事,父亲把我按倒在泥地上,褪下棉裤,狠狠揍了一顿。但我并没有从中感受到更进一步的恐惧和疼痛,甚至还从小竹竿传来的力道上,感受到了父亲深深的爱。被打的间隙,我甚至还有心情元神出壳,寻思了一番下一步如何改进,使其响声更大而又更安全。

普通的大扣螺丝(现在叫紧固件),当时也消化了一部分无聊的火药粉,往螺丝帽扣缝里撒上点药粉,拧紧,朝墙上用力一甩,剧烈冲撞挤压也能让火药粉瞬间爆炸。其实不能被形容为爆炸的,因为只是发出“啪”的一声响,像踩爆了只气球,好处是文明,不暴力,也能让人满足。

南斯拉夫电影《桥》那时候正上映,还有《奇袭》,都有炸桥的桥段,英雄事迹让人神往。我就想自己也造一座模型土桥,桥底埋上自己造的大号炮仗,测试一下爆炸效果。我去村东菜园找了片空地,拿铁铲刨了浮土,正是数九寒天,干土加水和成泥,再堆成桥的形状,很快就会被冻住,而且很结实,人走在上面,桥面都不会塌的。我试过土鞭和电光鞭火药,都没能把桥梁最薄弱的部分炸断。后来还是灰药炮仗上马,才把桥梁炸成两截。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我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

很快传来不好的消息,余庆放炮仗的时候炸了手。其实不能算放炮仗,因为听说他是塞上引信,把一整瓷瓶的火药给点燃了。我不知道他放的是什么类型的火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我给他的那一小瓶电光鞭药粉也倒了进去,如果是,那我对他是有愧的。余庆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右手就只剩下大拇指和小拇指两根指头了,从此,他划拳就只能出一六,跟人握手的时候也从来不伸右手。余庆是我们这群人中枪械制作技术和火药技术方面的专家,祖师爷级别的那种,我们很为他惋惜。遭了难的余庆人前仍是很牛的样子,给人感觉根本没拿那当回事。他那年已经十五六岁了,父亲是工人,家庭条件优越。他跟父母分房住,自己的房间被他整得像军械库。他造过一把长杆土枪,用的是鞭炮药,前面塞钢珠。夏天的时候偷苹果,被看守的猎犬追逐,情急之下,他回手就是一枪,猎犬当场毙命。结果苹果没吃成,索性吃了一顿烤狗肉。多少年后,又遇见他,听说已经在北京某公司混得风生水起,这次回来是想给他父亲办七十大寿,邀请我们一干乡党去。此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当时余庆没把这当什么大事,却把我们这群孩子的家长给吓坏了。父亲搜到了两瓶火药,也不管我是多么辛苦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统统倒进猪圈当了肥料。还有一大瓶我最珍贵的灰药粉,父亲没搜到,我怕受潮,平素都是塞在铺盖卷里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些年我都是单独一个铺盖卷睡炕头的,乡村火炕烧得那么热,现在想想都后怕。

但无论如何,这瓶灰药粉是不能再留了,若被父亲发现,他不把我活劈了才怪。我找到满堂,让他想办法。满堂眼珠转了转说,倒是有个好去处。原来潍河滩上有个荒废的水泵房,一台早被人拆得七零八落的大水泵孤独地卧在土坑里,而土坑两侧都是高高的山墙,屋顶早已不知去向。我们俩爬下去,满堂指着水泵上一块亮闪闪的铜块给我看。铜块是水泵的一个活舌,圆盘形,足有十来斤重的样子,一侧有浇铸的铁环扣压着,尽管是活动的,却难以取下。我把剩下的所有火药粉卷成一个包裹,塞进铁环的空腔,又安上了长长的信捻儿。因为有余庆的教训,我吩咐满堂点。满堂倒是答应了,却提了个条件,就是如果能炸下铜块,去废品站卖,得了钱买糖,我们俩平分。我答应了。我远远躲到一边,不久,眼见满堂手脚并用,兔子一样从水泵房里跳了出来,双手紧捂着耳朵直向我这边跑。很快,炸药包响了,我感觉脚下的地面颤了几下,两面山墙承受不住爆炸的冲击,摇了摇,竟也跟着“轰”的一声倒塌了下去。我跟满堂面面相觑,觉得又闯下了滔天大祸。两个人谁也顾不得去看看铜块到底被炸出来了没有,飞也似的逃离了“作案”现场。

四十年后。

又是一个春节。傍晚,我抱回来一大捆烟花爆竹,入夜,吃过饭,大壮和二胎每人抱了一捆下了楼。望着两个半大小子肥厚的背影,我感到很满足。谁知过了十来分钟,两个小子就回来了,我有些惊讶,自己花一千多块钱買来的东西这么快就给全“报销”了?问二胎,东西呢?二胎今年七岁,只见他有些颓废地把自己抛到松软的沙发上,回答说,放完了!一边也学起我的样子,捞起遥控器按个不停。我很兴奋地再次追问,怎么样,好玩不?二胎撇了撇嘴,一下一下走马灯似的换台,过了几秒,才在我炽热目光的逼视下敷衍作答,没意思!我有些疑惑,问,怎么就会没意思呢?

二胎瞥了我一眼,回答说,怎么就不能没意思呢?说着,又以极诚恳的目光望着我说,爸爸,今天过节哦,我再玩一会儿你的手机吧。大壮已经上高中,有自己的房间和自己的手机,兄弟俩年龄差有些大,玩不到一块儿去。这会儿大壮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反锁上了门。

不行!不知道为什么,刹那间,我感觉自己已经出离愤怒了。

我在心里再三劝自己不要做祥林嫂,自己小时候那点破事儿,不值得跟孩子讲个没完。我默不作声站起身,“叭”的一声拔下了墙上的电视机电源插头,在二胎和二胎妈神情错愕的注视下去了书房,也顺手反锁了门。

我在书桌前坐定,长舒一口气,平抑了一下心情,觉得话可以不说,但必须写点什么。

以上,即是我的叙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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