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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隐喻、蒙太奇、符号在电影中的美学意义建构

2023-05-31张鸿祥王嘉璇

今古文创 2023年13期
关键词:反讽蒙太奇隐喻

张鸿祥 王嘉璇

【摘要】 影片《暴裂无声》讲述三个不同阶层,三样不同人生。上层虚伪残暴凶狠;中层漠然自私自利;下层无奈失语彷徨。该影片突出展示三个阶层之间的矛盾冲突,大量地运用各种符号、意象和隐喻来为观众创造一个有意义的世界,展现由上而下的倾轧,彼此之间相互否定,又相互赋予意义。大量物象细节的描写促使人物形象形成反差,从而达到一种自我身份的超越。

【关键词】符号;隐喻;蒙太奇;反讽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編号】2096-8264(2023)13-009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3.031

一、电影符号的美学意义建构

苏联电影导演、电影理论家库里肖夫实验表明:电影意象的表达单单通过不同镜头内容的符号并置就可以产生感情上的意义,只是简单将人和物的组合就能让观众产生丰富的联想,电影最重要的就是传达意象使人产生联想,而如果将电影中的符号去掉,那我想带来的观影体验将是灾难性的。

影片《暴裂无声》是忻钰坤导演的第二部作品,是一部让人异常沉重、无奈以及难受的影片,因为在影片中可以看见非常多的反应人性中的善与恶的画面,看见太多的隐喻、蒙太奇以及符号暗示,然而它偏偏又是一场符号异常丰富的视觉盛宴。从自然界的天崩地裂到人间烟火中的乒呤乓啷,通过对各种符号意义的隐喻和蒙太奇手法的运用深刻地展现了人性的自私与贪婪以及底层小人物“集体失语”的困境,从而带给观众极大的思考空间。

齐泽克《斜目而视:透过通俗文化看拉康》中有这样的描述:完美的色情作品的幻象理想之所以为理想,在于它要保留这种不可能的和谐,在叙事与直接描述性行为之间保持平衡,避免出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尴尬事情。[1]因此如果没有符号的暗示,人们将没有办法专注于剧本故事本身,观者的自我联想被生生切断,所有连续的感受回溯都被真实直接的细节阻碍。这破坏了电影本来的意境方面的传达,使人们无法相信故事里的人和事。因为电影不是简单的记录影像,拍电影就是把人们日常破碎的意识重组包装,再以一种“暗示”的方式传达给大家。

(一)人物名称符号的意义建构

影片《暴裂无声》中对于名字符号的运用深有讲究,耐人寻味。首先是影片故事发生的地方名为“谷隼村”,何为谷隼?其实就是谷丰繁荣的意思,然而映入观众眼帘的却是眼前一片荒凉污染的景象,这一强烈的对比首先就让观众不禁产生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从而为观众抛出了一个疑问,吸引了观众的兴趣。毫无疑问,上层昌万年作为一个凭借违法开采、纵容黑恶势力为非作歹的人物设定,是剧中的大反派,也是剧中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他处于食物链的最高处,但却名为“万年”,难道是让坏人昌盛万年?中层徐文杰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游走在道德边缘,一边忍受着内心的煎熬一边寻求自保,最终彻底隐瞒真相,坠入道德深渊,名字却是“文杰”,难道这种人物也算是这个社会的杰出人才?最后则是底层代表人物张保民,虽然名字里有保民二字,但实际上却是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影片中他一言不合就开打,异常生猛,但更重要的深意是暴力是他作为底层人来说争取正义、反抗上层阶级的一种方式。影片中对于人物名字这一符号的设定,充满了“反讽”的意味儿,为观众建构了一个上层伪善暴力,中层冷漠自私,下层失语无力的黑暗场域。上层不想说,中层不能说,底层说不了恰恰是这部影片最为巧妙之处。[2]三者之间相互否定,又相互赋予意义。

(二)物象、意象与幻象——符号交织融合

影片从物象上来讲,小到磊子自己搭的石头塔,大到看似高大、坚不可摧的矿山,影片最后都伴随着“砰”的一声轰然坍塌,成了一地碎石,不再像从前似的高不可攀,从意象上讲,如张保民的媳妇,等不到孩子归来抱羊羔失声痛哭的画面格外揪心,烧完三夜纸,磊子依旧不见踪影,之后终究承受不了内心的痛苦,将信将疑的唯一一丝信念轰然崩塌;然而胆小自私的徐律师,影片最终他还是选择站在了恶人的阵营,他戴上眼镜轻吐出“没有”那两个字,眼镜仿佛一个面具掩盖了他最后一丝善良,人性崩塌。影片中穿插了一段幻象,这段幻象中,磊子拉着律师女儿的手,一起从山洞中逃跑出来,然后一起站立在悬崖边上翘首远处,身后是象征牢笼的高大矿山,眼前是象征未来无限美好的高楼大厦,其实这也是所有人的美好期望。但故事的实象中,徐律师的女儿安然无恙,而张保民的儿子永远也回不来了。让人不禁感慨二者的不同命运的强烈对比,讽刺的意味儿愈加强烈。

二、隐喻意象的美学意义建构

(一)“无声”的隐喻建构

影片的“无声”实际上是上层昌万年对村民伤害愧疚想弥补的无声表现,中产徐律师作为既得利益者保全自己掩盖事实真相自私的无声,也是最底层被伤害者即张保民无力改变现实状况的无声。于无声处听惊雷,用画画把真相展示。实则无声更甚有声。

“无声”有多重含义:小孩无声,因为他们弱势,所以用最形象直观的方式来描述事实真相。孩子的心灵是最纯真的,然而,他们的发言权是最弱的,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不被外界所扰,愿意讲出真相,然后常常被人忽视,所以真相爆裂无声;张保民的无声,是大爱无声,他的爱不在言语上,而是在行动中。为寻找儿子,千里迢迢赶回来,发照片找矿工、问司机、发传单、打电话、问邻居、找警察,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哪怕受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无所谓。然而,当他距离真相已经到了很近的一步,他却退缩了,因为他对未知真相的恐惧,他想寻找真相,却又害怕真相。最后,他的心爆裂了,孤独、无助、迷茫、绝望、在他付出最后的努力而无果后,彻底崩塌了。他的希望彻底没了,所以希望爆裂无声;徐律师是有才华的人,但是因为金钱,做出了违背道德的事情,成了别人的帮凶,当最后问他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他说:没了。事实的真相就这样被淹没,他的良知被自己的欲望驱使,彻底失去本心,别人救他的孩子,他认为理所当然,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别人帮他打架,也不敢去帮忙,人的感激之心、知恩图报之心,也爆裂无声;从这部剧里,人们看到了很多东西的破碎。很多人失去了本心和本性,做着违良心事,说着违良心的话。然而,有些东西,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再想找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二)“污染”的隐喻建构

影片中关于“污染”的物象在开篇就和观众作了交代,其实不仅是环境的污染,更深的一层含义则是剧中人物人性的“污染”。山谷中死在水沟里的飞鸟、村长一车一车往家里运矿泉水储存、律师徐文杰到张保民家坚决不喝水、谷隼村子里越来越多的病人以及味道越来越大的井水等等一系列场景的描述,如此多的细节与伏笔都无不在印证着环境污染的事实,然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万恶资本运作下的昌万年的非法采矿,隐喻了对于这种恶劣行为的批判以及对于生态环境保护的呼吁。

然而更让人心痛的是环境污染下的人性的丧失,即人性的污染,片中村民为了小小补偿款大打出手的场景、律师为了一己之私掩盖事实真相、昌万年为了金钱而对于人命以及生态环境的漠视等等都在隐喻着对于人性丧失的强烈批判。著名导演迈克李说过:让人们思考,就是电影的全部。影片通过对于污染的双重隐喻为观众展现了现实美学的意义与魅力所在,即通过对现实生活现象的解构发出一种无声、铿锵有力的呼吁,引发对社会的思考,对现实的重新考量。[3]

三、蒙太奇空间的意义建构

(一)交叉蒙太奇的意义建构

交叉蒙太奇将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多条线交替剪辑在一起,具有非常密切的因果关系的镜头频繁地交替出现观众的视野中,每条线索与每条线索之间相互影响,相互印证,共同促进故事的发展,暗示事件的最终真相;[4]例如影片结尾就是一段非常经典的交叉蒙太奇,三个相关画面频繁的交替、闪现:律师徐文杰和老板昌万年因为非法采矿案被警察带走审问;同时律师徐文杰回忆起昌万年拿起弓准备射杀羊群时与磊子保护羊群的场景;与此同时可怜无助的张保民拿着寻人启事到处张贴,还有其妻子抱着羊羔在家中痛哭……这段交叉蒙太奇画面组接得非常具有节奏感,让观众产生无限的联想,吊足了观众胃口,同时也间接暗示了磊子失踪的真相。而当警察问到还有什么要交代时,律师徐文杰戴上眼镜回应“没了”一词后,镜头切换到张保民落泪、山体崩塌的画面,这段超现实主义的关系镜头组接,将最底层贫苦人民的失语与无力展现得淋漓尽致,暗示着故事的真相将永远被埋葬。通过这三段交叉蒙太奇,在真相一步步揭晓时,将最终的答案给到了观众猜测,与此同时,更加生动地刻画了事件中上层作恶,底层顶灾而又无法被揭露的残酷的社会现实。

(二)对比蒙太奇的意义建构

对比蒙太奇通过故事内容和形式上的强烈对比,产生画面之间的冲突,使观众形成心理落差,进一步升华影片主题,达到故事高潮。[5]《暴烈无声》中导演多次运用对比蒙太奇放大了剧中人物贫与富之间的对比,比如关于食物的对比,老板昌万年吃的是机器自动切的高级经过筛选的优质羊肉卷;律师徐文杰家里吃的是虾,虽然不奢侈,但也很精致;而底层人士张保民寻子时到矿厂吃的是白馒头。这些对比画面的描写给予观众更多的启发和思考空间。

(三)隐喻蒙太奇的意义建构

隐喻蒙太奇是一种独特的电影比喻,它要求所连接的镜头、场面,存在某种微妙的类比联系,通过富有含义的象征点,来突出事物之间的关联,从而含蓄地表达出某些寓意,使观众领会其更深层次的意义。《暴裂无声》中,导演通过隐喻蒙太奇,将各种意象符号运用到镜头与画面中,给了观众诸多更深层的思考和联想。

昌万年的假发、徐文杰的眼镜,都隐喻着伪装,他们表面做着慈善、做着为人维护公平正义的事,其实脱下虚伪的表象,他们都是罪恶的凶手。影片中多个画面都出现了奥特曼这个元素:磊子放养时喝水的水杯上印着奥特曼,张保民回家时拿着给儿子新买的奥特曼书包、打印店里的小孩看的电视机里正放着奥特曼动画,羊肉馆老板儿子汉生每次出现都戴着奥特曼面具。

奥特曼象征着公平正义,在动画片里,奥特曼的出现都能打败坏人,在本片中奥特曼正是象征着正义,汉生看到张保民张贴寻人启事时,摘下奥特曼面具递给保民,其实就是想让他成为英雄打败恶势力,还事情以真相。然而残酷的是,在影片中那个吃人的社会里,没有人能成为英雄,戴上面具的汉生也成了失语者和旁观者。影片通过奥特曼这个英雄角色的构建,来反讽社会公平正义的缺失和底层人的无力。影片中多个画面都出现了奥特曼这个元素:磊子放养时喝水的水杯上印着奥特曼,张保民回家时拿着给儿子新买的奥特曼书包、打印店里的小孩看的电视机里正放着奥特曼动画,羊肉馆老板儿子汉生每次出现都戴着奥特曼面具。

电影还有一条暗线,就是昌万年采矿带来的环境污染。导演巧妙地运用了隐喻蒙太奇,来揭露人性:知道环境污染真相的律师到张保民家里不喝水,村长喝的是车里的矿泉水;与此同时,被欺瞒的老实村民们却饱受着环境污染带来的伤害:张保民妻子和邻居的母亲生一样的怪病,村民喝水时抱怨“井水的味越来越大”,以及烟囱里的浓烟和死在水里的鸟都在隐喻着环境污染造成的危害……这就是隐喻蒙太奇的魅力所在,电影没有直接说出采矿带来的危害,却通过一组组镜头来给到观众答案,同时展现出残酷的现实:一边是知道真相却不发声的村长和律师,一边是对真相一无所知的民众,两者在对比之下,荒诞展露无遗。

羊在本片中被赋予了重要的隐喻。温顺的羔羊是一种弱势群体的代表,他们善良、沉默、任人宰割。影片中,羊以多种形态出现:放牧的羊群、磊子圈养的小羊羔、挂在钩子上的生羊肉、屠夫刀下的羊、羊肉店里的羊骨头火锅、昌万年吃的羊肉卷……深挖其内涵,可以看到羊对于不同角色的不同隐喻。导演通过“羊”这一符号以及隐喻蒙太奇镜头,揭露了为恶者对弱势群体的倾轧。

四、镜像角度的自我身份超越

施莱格尔曾经说过反讽就是自我创造和自我毁灭,《暴烈无声》中大量运用反讽的方法,设想情况与实际情况发生分离,看似戏剧实则讽刺,影片中,村民得了补偿款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和干净的水源;律师徐文杰得到了贿赂款失去了职业资格和良心安宁;昌万年非法采矿得到了金钱失去了健康并面临法律的制裁;张保民救下了不愿说出事实真相的律师女儿;羊肉馆老板丁海帮助戳瞎自己眼睛的保民逃避追捕;昌万年破坏环境却捐助学校……等等一系列的反讽,从镜像的角度使每个人物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自我身份的超越,以此来达到二元消解的目的,以一定的反向距离来审视相关人物,形成人物反差,辩证地叙事手法来寄托导演美好的社会期望。

五、结语

影片《暴烈无聲》通过隐喻、蒙太奇、符号以及反讽各个方面为人们呈现了一场视觉盛宴,给大家带来了极其有力量的视听体验与节奏层次,也让人们更加深层次地感受到了这个故事的现实意义:主线的寻子故事背后,其实更多的是引发大家对于人性的思考与自我反思。电影艺术随着技术的发展而前进,而技术也伴随着艺术的发展被赋予更深的意义,二者相互促进,不可分割,现实世界是电影故事的主要来源,观众都渴望在观影的过程中寻找自己的影子,希望从电影中得到更多的思考,更多对于人性的自我反思,通过影片现实中的暴力美学更应该让大家学会思考,即比凶手更可怕的是选择成为帮凶;比失语更可怕的是选择失语;有内涵、有戏剧张力的故事内核永远是人们所追求的东西,现实中最直击人心的便是底层人在面对大是大非面前所呈现出来的正义与道貌岸然、只求明哲保身的中产阶层以及只为利益的为恶者之间的赤裸裸的对比。爱德蒙 伯克曾经说过:“邪恶获得胜利的唯一条件,就是善良的人保持沉默”。[6]因此现实生活中,愿善良的你我都能做出那一点改变,这大概也是导演创作这部电影的真实意义所在,而且这也是观众希望看到的。好的电影之所以伟大,之所以成为艺术品,就是因为电影可以传达思想,是反映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产物。

参考文献:

[1]齐泽克.斜目而视:透过通俗文化看拉康[M].李广茂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

[2]李娅.隐喻·固化·引诱——电影《暴裂无声》中物的意义构建[J].西部广播电视,2018,(18).

[3]干瑞青.从《暴烈无声》看悲剧式的反讽化叙事[J].电影文学,2019,(05).

[4]于田田.基于情节冲突的影视剧交叉蒙太奇艺术手法分析[J].西部广播电视,2018,(09).

[5]李由.谈电影蒙太奇叙事中的结构主义[J].电影文学,2014,(21).

[6]大卫·布鲁克斯.布波族:一个社会新阶层的崛起[M].徐子超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社,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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