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帽子的蝴蝶
2023-05-30朱成玉
朱成玉
据爱德华·怀特的《普鲁斯特传记》所言,普鲁斯特的创作只是在“翻译”自己的生活。具体是如何“翻译”的,诗人严彬通过一首诗,为我们做了解释——
一些事物在我们面前并不特别,
普通人不会在人群中发现一帧动人画面。
艺术家的能力就在于此,
他们常常并不创造什么,
只是翻译这个世界,
从现成的事物中轻轻摘那一小片,
放到我们面前——就像魔術——
请看好了,这就是风,就是梓树林。
它是天然的,现在为你所见,
又完全属于那位深色眼睛的摄影师。
这样,我们看到的生活才具有多面性和艺术性,这多好。我们要“翻译”自己的生活,像魔术师一样,每一张笑脸,每一滴眼泪,都要被铭记和歌颂,这才是我们需要呈现的人生。
日本作家夏目漱石当年在学校当英语老师的时候,给学生出了一篇短文翻译。文中男女主角在月下散步时,男主角说了一句“I love you”,有学生直译成“我爱你”。夏目漱石说,应当更婉转含蓄,译为“今晚的月色真美”就足够了。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月色很美。就像顾城说的那样: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一天早上,我给小米粒儿(朱雨墨)讲勃朗特三姐妹的故事,三姐妹的代表作《简爱》与《呼啸山庄》她倒是很快记住了,可是安妮·勃朗特的长篇小说《艾格妮斯·格雷》,她却总是记不住书名,我想到一个办法,把它拆分一下:爱上阁楼玩泥巴的小斯,玩得很过格,被雷劈到了。
她很快就记住了,也记住了这样的另类“翻译”法。有一次,教小米粒儿“耄耋”两个字,小米粒儿觉得很难记住,就对我说:“爸爸,我来拆分一下吧,戴帽子的蝴蝶,咋样?”
戴帽子的蝴蝶,这一下就惊艳到了我,就如同马雅可夫斯基在火车上听到有人说那句“穿裤子的云”一样兴奋异常。看吧,生活是需要“翻译”的,有时候,换一种心境去“翻译”当下的情景,真的会令人耳目一新。
石头是最朴素的玉,眼泪是最小的湖泊,秋天树上的柿子是世间最甜的灯笼……这世间的一切比喻,不都是由此及彼的“翻译”吗?我要尝试着轻轻地去生活里摘那一小片,然后看着它们缓慢蠕动,生出翅膀,翩然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