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考

朱卉

1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洁白的明月，像是从天边刚爬上来一样。宁静的夜晚，柳枝不摇了，鸟儿不叫了，仿佛天地都睡着了。那皎洁的月光把一家阁楼全都拢入怀中，似要等待主人的倾诉。

“蕾蕾，没事儿，你想想，现在班上五十四个人，已经有三十四个人进群接龙了，即使感冒了又有啥？”梳着短小辫，长得十分俊俏的六年级女生蕾蕾正和爸爸聊得投机，妈妈突然横插一句进来。

“妈，你真是多事。难道你不知道……”话未说完，蕾蕾的手机“叮咚”一声响了。点开一看，是好朋友小欣的来信，显示着四个字：“我感冒了！”

夜幕降临，卧室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争吵。

“我真不敢相信，我可能也要—”

“蕾蕾，我再和你说一遍，这没什么大不了，天气或冷或热，稍不注意，每个人都有可能要经历的。”

“妈—这是流行性感冒，我和小欣正面接触过，很容易被传染上的。”

“传不传染上，谁也不能阻止！”

2

平平淡淡的一天，无任何异常情况。蕾蕾悬着的心慢慢落了地，但她还是不停地询问小欣的情况，听到的只是一阵阵咳嗽声。“糟了！”蕾蕾失声地尖叫起来。很快，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蕾蕾的一阵阵呻吟声。

“妈—妈—我—想喝—口水，不知怎的，腿实在抬不起来了。”蕾蕾像岔了气似的，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头。

“蕾蕾—你—你怎么了？”妈妈着急地走进蕾蕾的房间，俯身问道。

“快—快—拿体温表来测下体温。我说快感冒了，你不信。”蕾蕾无力地瞟着妈妈叫道。

妈妈风急火燎地朝着客厅跑去，中途还摔倒了。她拿过体温表放进蕾蕾的腋窝，焦急地在一旁等候着。短短的五分钟，却像等了五个小时。蕾蕾的脸由白变紫，神色更加紧绷，五分钟后取出一看，三十八摄氏度！蕾蕾一歪头，倒在了床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妈妈心疼不已。

3

黎明的时候，雨突然下大了，像泼，像倒。

妈妈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蕾蕾眼含热泪，蹲在床边，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不停地抽泣着。

“蕾蕾，没—没事，咳咳—这个感冒传染呀，正常，正常！”妈妈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微笑，这笑真比哭还难看。蕾蕾大窘，不知怎么是好。妈妈慈爱地抚摸着蕾蕾细嫩的小手，安慰着。

“妈妈，您好好休息，我—我去拿杯热水给您。”蕾蕾狠狠地抹了把眼睛，奋力地朝外跑去。

“哎—哎哟—哎哟！”怎么回事？蕾蕾立刻停住脚步。“蕾蕾呀，快—快过来扶我一下儿—哎哟—”西边的房间中传来爸爸的一声声急促的喊叫声和喘气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唱京剧呢。

“爸爸！天啊—真是不出我所料，您也感冒啦？”

全家人一个不剩，都感冒了！

但他们不知道，之后那个弃考之人—蕾蕾的哥哥—轩轩，会是怎么样呢？

4

蕾蕾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妈妈与哥哥轩轩的聊天记录。

“孩子越大越不听话，你做爸爸的也不管，你配吗？”眼睛红肿的妈妈正对爸爸大吼大叫，想把所有的气都撒在爸爸身上。

“动不动就挂电话，还谈什么女朋友？”爸爸叹息着。

“亲爱的，儿子之前说过，爬着也要去参加考研，你没听见吗？”

“他—他在信息里冲我一顿吼。你—你没看见吗？电话里就说了两句感冒，建议他别去女朋友那儿。他说他爬着也要去考场，明明是他自己不上心！”

“妈，我告诉你，当一个人情绪低落时，你横插一杠子，你说难受不难受，你就是太傲气，不懂得理解别人，何况哥哥自己也想了一夜，你不知道吗？他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那么咄咄逼人干什么？难怪他冲你大吼大叫，看看你打击了他多少？他奋斗了一年去考研，叫你不要打电话给他，你偏要打。难怪哥哥吼你呢。”蕾蕾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呼”的一下儿跳起来，像连珠炮弹似的吼道。

妈妈怔住了，愣在那里好半天。

忽然，蕾蕾诧异地发现两颗冰凉的泪珠儿无声地从妈妈的眼眶里流了出来。妈妈张了张嘴，却又合上了。

“妈—你—”

“蕾蕾呀，你聰明，听话，又懂事。你知道，他说那么多，就像—像说我有多不好来着。呜—呜呜—”

瞬间，蕾蕾傻眼了。妈妈的脸憋得通红，原本秀气的眉毛也皱皱地拧在一起，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忽然，蕾蕾又发现妈妈的脸两旁，那岁月的痕迹悄然而至。她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呜—呜呜呜—可—可是，蕾蕾，你说妈妈平—平时对你们好不好？他—他为什么会—会这样？”妈妈抽泣着，不住地抖动着身子。

“妈妈，您是为哥哥好！赶巧儿，哥哥就在那两天患了重感冒，不弃考是没办法的，他并不是因为谈女朋友而受到的影响。明年，他可以再考啊！”蕾蕾一哆嗦，边说边一头扑进妈妈的怀里，无助地靠着，感觉世界越来越模糊……

5

等她醒来时，哥哥轩轩那高大魁梧的身躯突然出现在眼前。旁边，竟然站着一个女人。蕾蕾一笑，笑中带甜，自然也带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