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雪同行

张小梅

雪轻如云，晶莹如玉，翩翩如蝶，纷纷扬扬在天空飞舞。漫步在雪中，随风摇曳的雪花随时飘在头顶，飘在脸上，飘在手上，飘在心头。轻轻的、凉凉的、柔柔的，伸开手，那一片片雪花飘在掌心，舍不得让它融化，但还是融化成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我的掌心停留片刻，便沿着掌纹轻轻滑落下来。刹那间，便有了短暂和久远的契合，灵光和诗意的碰撞。我的思索在不知不觉中来回穿梭，从两千年前到一千年前，从一千年前到现代，又从现代穿越到两千多年前。

雪，是乡愁。两千年前，那位从腥风血雨的战场上归来的战士，在返乡途中，踏着积雪，踽踽独行，道路崎岖漫长，又饥又渴，他举头遥望故乡，百感交集，回想起那些战死疆场，再也回不来的同袍，回想起离开时微风徐徐，杨柳依依，再也回不来的青春岁月，竟是无限的感慨惆怅。于是，发自肺腑地哽咽吟诵“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古人如此，今人何尝不是，无论他乡漂泊还是功成名就，在每一个飘雪的季节，在每一个飘雪的除夕，游子们背着行囊，踏着积雪，徘徊在街头，拥挤在巷道，等候在车站，急匆匆赶往家的方向。即便因为琐事缠身，抽不开身回家，在他乡飘雪的季节，在他乡飘雪的夜晚，遥望故乡的方向，遥望家的方向，何尝不是热泪盈眶地感叹：“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雪，是别离，是四季的别离，是岁月的别离，是人生的别离。在每一个飘雪的季节，我们不免伤怀，这一年又结束了，而我们又老了一岁。四季轮回，冬去春来，但失去的时光终将失去了，永远不会重来。让我们在别离中顿悟，匆匆一年结束，这一年我们过得值吗？在繁忙奔波中忽略了岁月，在风花雪月中蹉跎了岁月，还是在油盐酱醋中领悟了岁月？在雪的别离中，我们才追悔莫及，感叹挥霍了岁月，虚度了年华。年年岁岁雪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雪年年如此，在每一个冬季，如约而至，而人却大相径庭，去年还青丝满头，今年却双鬓斑白；去年还谈笑风生，今年可能已化为一抔黄土；去年还对酒当歌，今年已是天涯海角。

雪，是境界，雪是人生的至高境界和态度。“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不由得思索，在一千年前，大雪封山，所有的鸟已断绝，所有的路上没有了人的踪影，在孤零零的小船上，披着蓑戴着笠的老翁，顶着寒冷的风雪，他钓的到底是鱼還是境界？也许江面早已冰封，他钓的只能是空，是雪，是愁，是境界，是意志，是豁达，是态度，是淡泊名利、远离喧嚣的境界和态度。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在功名利禄的追逐中，很多人往往忘掉自我的本质，忘掉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为虚空的东西迷惑双眼，为飘在半空中的名誉碰得头破血流。其实，当我们静下心来，功名利禄终究是过眼烟云。“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我们做不到出类拔萃，但至少能做到简简单单、踏踏实实，如此足矣。

走出雪，回头看看一串串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脚印，似乎这就是人生。顺境不飘，逆境不悲，绝境不慌。在风风雨雨中，我们依存家国情怀。有绵绵不断的乡愁，有恋恋不舍的别离，有宠辱不惊的人生。“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就让雪与人生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