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奔腾（组诗）

王兴伟

黄河入海流

日出之前，奔腾的波浪缓缓融入，蔚蓝的大海

如果天地置换，那是一条飞龙

进入了更为浩瀚的时空

黄在浸染，青丝飘逸

每一次涅槃过后的再生都洋溢着巨大的力量

时间是一条窄窄的缝，四季不过是一页页单薄的纸

星辰凝望，草木荣枯不过是一支信手涂鸦的笔

送行的小孩老去，刚铸的剑生锈成泥

鹞鹰的歌舞，将一尾尾翻腾的鱼送入了浩渺的灵魂深处

一浪卷走一浪，一浪翻过一浪

沉默的船只留下了孤独的影子，黄河永不老去

黄河宽敞的胸膛接纳了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

每一个停留的生物，都将漫过心灵的长堤

都将在大河里重生。青蛙是一滴泪，迷途的乌鸦

也是一滴泪；下跪的船夫与落日同心

又与草木同命。灵魂在空中，萦绕成永不停息的流水

大地苍茫，鸥鸟翔集。所谓思念，不过是一滴水

融于另一滴水；所谓行走，不过是一阵风

追赶着另一阵风

日升月起，大河清晰的倒影映出无数个澄澈的日子

巨龙飞舞，蚂蚁在堤岸上，搬运着极小，极小的粮食

天亮了，黄河两岸，忙碌的船只

在绘就一幅古老的畫

两岸青山相对出

这柔软的，缠在地球上的丝带

有着神的谕示。飞机上拍下的画面

静止成众多无法一一辨析的物质

把心打开，让那些奔跑的麋鹿，狂笑的獐子，隐藏的蛇

都记住大河的神圣。厚厚的羊皮卷打开

波涛翻滚，马匹劈空而来

这阵势，胜过了多少狂欢的盛景

这走向，胜过了多少威武的出发

唐克大草原上，奔驰一望无边

我们手中的干粮，就着一捧水哽咽吞下

我们所有缥缈的想象，都源于转弯

太阳升起，祭奠是短暂的

两岸青山排闼而来。洁白的花朵

在凌空表达谢意

我们在梦里，与众多星星一起

讨论，怎样从母亲的臂弯里起身，怎样

在外太空，寻找一条相同的河流

弯弯曲曲，也许，我们要抵达的地方

就是我们要回去的地方

黄河依旧水茫然

峡谷是生命的另一种体征

所有的石头，都被呓语点燃，所有的奔跑

将继续奔跑；所有的宁静，都被打破

也许睡眠更适合与一条河交谈

河床不动声色，流水数着星星

若尔盖、郎木寺都是最亲切的语言

同仁、尖扎都是最体贴的问候

大地点燃了一束火，就不会让它熄灭

大地敞开了一颗彤红的心，就不会拒绝

所有生物的归属

今夜，大峡谷里，所有的人

都听见了自己涌动的血液

今夜，大峡谷里，所有的人

都是乖巧的孩子；所有的人

都试图，在峡谷之外

擎一束熊熊的火，点燃自己

石林百态尽风情

亿万斯年，它们生长的样子

一定经历艰辛；它们石质的心，一定被

这九曲黄河浸软

昼夜向前，回旋的时候总忘了

留一点可堪回首的记忆

昼夜向前，总把时间当成，一页空白的纸

鹰在盘旋，野兔在林中

随涛声拍打两岸；如果用一支笔

划下界限；这里将是一个封闭的乐园

石柱与石柱之间，相互依靠

石柱与石柱之间，相互欣赏

浩荡流水，洗涤蒙尘之心

空山新雨，与那些弹琴的蟋蟀合奏

亿万斯年，我们只是

把这石林当成了心上

一支又一支，镌刻灵魂的笔

黄河远上白云间

时光深处，一支又一支队伍缓缓走过

沉重的铅色，将生命的灯盏

点得如同白昼。黄河远去，帆船点点

每一首低吟的曲子，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

海的尽头，除了蓝，还有比蓝更为心醉的远方

极目远眺，闪烁的灯影

被波涛摇碎，被一只鸟衔向远方

又被一条鱼，在深夜衔回；

我看见的浮桥，都是一条优美的曲线

我看见的稻穗，都是金属铸就的黄金

我所看见的人，都是自由飞翔的鸟

我反复，在楼的最高处寻找一轮明月

我举杯，与天上之水对饮；与一只虚构的蚂蚁同醉

然后，我们等待一只灵性的鹤，飞升

然后，我们作登楼赋，把自己的一生

藏在一滴，昏黄的水里

最后，我们用一支烟

依次点燃，那些置于人间的灯盏

黄河岸边

一边是奔腾不息的想象；一边是舒缓壮阔的现实

一边是黄河之水天上来的磅礴；一边是几十里烟波浩渺

一边是乘船远游；一边是赤脚踏浪

用浑黄的泥沙掩埋身体，让梦在河水之中浸成黄色

书本与现实融合；神圣与快乐融合

我们在漂流中惊呼，把厚厚的时间扔在缓缓而去的水里

我们像一个真正的婴儿，枕水而歌

我们一会儿忘却了自己的身份，翻开史书

虔诚地跪下来，朗诵伟大的诗篇

如果，有人给我一根钓竿，我要钓一条鲜美的锦鲤

与朋友们饮酒，醉里看花

踩在河沙上，我要像马一样飞奔。我要告慰我的小学老师

到了黄河，我的心还是狂热不止。我在传说中抽出刀剑

不是断流，而是洗涤

望河亭上，群鸟翱翔，远处的落日滚入了盛开的荷花中

我只是游客。一边抚摸花草，一边在

“东雷上锣鼓”的豪放表演中忘乎所以

我飞了起来，我沉醉的风景，仅仅是黄河的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