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失踪事件
2023-05-30欧内斯特·布拉玛
[英]欧内斯特·布拉玛
应苏格兰场的比德尔探长之邀,麦克斯·卡拉多斯接下了玛莉·赛威尔失踪的案子。此事起初闹得沸沸扬扬,现在——也就是两周后——已经无人问津。
“我们一个线索也没放过,但还是一无所获。我不介意向您承认,我一直认为是玛莉的父亲亚瑟·赛威尔在那天下午带走了她。”比德尔慢条斯理地说。
“为什么?”卡拉多斯问。
“赛威尔夫妇在四五年前离婚了。赛威尔夫人仍然拥有良好的地位,在斯旺斯蒂德有一栋豪宅,每年有五六百镑的收入。而赛威尔先生的地位一直在不断地下降,他现在几乎是个穷人。赛威尔夫人拥有玛莉的监护权,她认为前夫太寒酸,不再允许他见孩子。大约一个月前,他俩在街上偶遇。赛威尔先生要求继续探访。当时,正好有一个姓朱尔普的女士也在场,她也许说了什么。最后,赛威尔夫人给了前夫一张支票来结束讨论。赛威尔先生当场撕毁了支票,把碎片扔进了附近的水沟里,掸了掸手指,举起帽子走了,没有再说话。这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赛威尔夫人自称从那时起就一直担心会发生什么事。”
“您因此而指控赛威尔先生?”
“这算不上一个指控。赛威尔夫人认为前夫只是想报复自己,而不会伤害孩子,她甚至要求报纸不再报道此事。事实上也没有证据表明赛威尔先生和孩子在一起。不过,在玛莉失踪的那个下午,他的行踪实在可疑。他中午十二点出门,下午五点回家,他说这段时间自己在办公室,但同事都说没看见他。而且,斯旺斯蒂德车站的一名工人指认他是那天下午从某趟列车上下来的乘客之一。”
“从照片?”
“首先是看了照片,之后又指认了本人。”
“他们在车站说过话?”
“不,那名工人只是看到了他。”
“这样的指认太随意了。眼睛易受蒙蔽。”
“但仍然可以作为佐证。”比德尔说,“我们还有一件物证,是赛威尔夫人收到的一封信,很不寻常。”他把一个信封递给卡拉多斯。
盲人的指尖从纸上划过。“伦敦,5月15日下午5点30分。”他念出邮戳上的字。
“玛莉就是那天失踪的。有一列火车从斯旺斯蒂德出发,于4点47分到达兰贝斯桥。”
“发车时那位工人在做什么?”
“他那时已经下班了。”
卡拉多斯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这封信“很不寻常”。“这些字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他说。
“我们已经确认过,是5月13日的《泰晤士报》。”比德尔赞同道,“由此看来,这件事是有预谋的。”
“不要惊慌,女孩很安全。只有急于寻找,才会造成风险。等着,她会毫发无伤地回家。”盲人念完信上的文字,又说:“报纸的日期意义不大,不过,对文字的刻意选择、精心剪裁和排列,孩子失踪的时间,以及这封信的寄送时间,的确表明这件事是有预谋的。您对这封信做过化验吗?”
“没有。我们并非完全没有考虑过气味之类的东西,警犬嗅过玛莉的靴子,帮我们确定了她失踪前的具体位置,之后,线索就断了。”比德尔说,“与其说我怀疑亚瑟·赛威尔是绑架犯,不如说我希望他是。玛莉是个漂亮的女孩,如果落在别的什么人手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盲人已经很明白了。
“我担心,这是一场关于机会的赌博。我们要么大获全胜,要么输得一败涂地。”卡拉多斯说,“告诉我玛莉失踪的地点,我要走一趟。”
当晚,卡拉多斯的车开往斯旺斯蒂德。大道平坦,一侧是广阔的原野,没有任何建筑,另一侧,经过车站,第一栋豪宅就是赛威尔夫人的,隔壁是一座山庄,山庄的主人埃勒斯利大夫在城里的诊所中工作,只在周末才到此度假。沿着大道往前,是一块没有围栏的草地,也就是玛莉在失踪前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根据比德尔的调查,草地离学校很近,孩子们常在放学以后来此玩耍,工人路过时会在这里歇脚。山庄的一个侧门对着草地,但总是锁上,很少打开。比德尔曾进入山庄查看,发现只能通过一扇小窗看向草地,窗外又有树木遮挡,故而什么也看不见。
经过草地,前面的建筑属于一位退休的陆军上校,他从印度回来以后一直住在这里。比德尔也调查过上校的家,没有开向草地的门,从里面也完全看不到草地。
在和前夫发生争执之后,赛威尔夫人不再让玛莉单独出门,只有上学的时候除外,因为学校离家很近,开阔的街道又给人以安全感。不过,她还是会站在家门口,目送玛莉沿着开阔的道路,走进学校。
“那天本来也该这样。”比德尔告诉卡拉多斯,“但在玛莉快要出门的时候,恰好有客来访,赛威尔夫人看见校长站在路边,路上又没有其他人,就放心地去招待客人了。可是,在她回屋以后,校长也有事走开了。校长远远地看见赛威尔家来了客,以为玛莉那天就不上学了。于是,直到下午4点,赛威尔夫人发现玛莉没有回家,才知道出了事。”他把地图也交给了卡拉多斯。盲人用手指读着探长画下的标记。
“警犬带着你们重走了一遍玛莉的路线。她本来沿着大道直行,走向学校,却突然转弯,走进草地,走到了正中间。”手指停在标记的终点。
“应该是有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或者有人叫她。现场没有挣扎的痕迹,也没有车辙。有个人站在那里,抱起孩子就走了——一定是玛莉熟识并且亲近的人。”比德尔说。
“不要如此肯定,探长。”卡拉多斯这样评论。
而此刻,他被帕金森扶着,下了车,沿着大道走了一遍,又来到草地上。帕金森仔细地检视着每一个角落,终于在那扇上锁的门附近捡到了一片看起来很普通的花瓣。帕金森很快就知道自己沒有白费力气,因为卡拉多斯在闻了闻那片花瓣以后,就去撬开了那扇门,径直走入埃勒斯利大夫的地盘。
“你往回走吧。”卡拉多斯说,“我如果需要你,就吹口哨。”
“是,先生。”帕金森答道。不久,他看见自己的主人走回了大道上,在赛威尔家门前来回踱步。他也早已察觉到,赛威尔夫人在窗口看了多时。
“先生!”赛威尔夫人打开了门,“您在这个时候在这里走来走去,是否知道什么消息?我的玛莉是在这里走丢的,您肯定知道,每个人都知道。”
“是的。”卡拉多斯说,“比德尔探长告诉过我。”
“他!”赛威尔夫人失望地说,“他很善良、诚实,但他什么也没找到。”
这时,有个女人在楼上叫着赛威尔夫人的名字,语气急切。卡拉多斯继续问:“您的女儿喜欢花?”
“她爱把脸埋在花丛里,闻着花香。她几乎就要住在花园里——您怎么知道她喜欢花?”
“猜测而已。”
楼上的女人又喊起来,赛威尔夫人答应了两声,仍然看着卡拉多斯。她还没有发现面前的人实际上看不见自己。
“玛莉最近生过病?”盲人问道。
“没有!”赛威尔夫人立刻用强调的语气回答,听上去很为孩子的健康骄傲。
“没有其他什么事需要医生的服务?”
“玛莉从来不需要医生的服务!”赛威尔夫人斩钉截铁地说,仿佛受了冒犯,“我的孩子从来不知疾病为何物,我对此很高兴。”
“你在这儿!”楼上的女人已经下来了,穿着朴素的衣服,脚步沉重,令人感到肃穆,“你把我吓坏了。为什么和一个陌生人说话?”赛威尔夫人似乎终于意识到面前的陌生人什么也不知道,语气冷淡地道了一声“晚安”,和那个女人一起回去了。
“母亲最了解孩子的健康状况。”卡拉多斯回到车上以后,对帕金森说。回到角楼居,他立刻拨通了苏格兰场的电话,比德尔探长在那头说自己没什么新发现。
“要是您去埃勒斯利的山庄,坚持要见昨晚在那里过夜的孩子,也许就会有新发现了。”
“埃勒斯利大夫?!”比德尔惊呼道,“你不会想说——”
“这得靠您自己去确定了。埃勒斯利是个鳏夫,没有孩子。”卡拉多斯陈述道,“玛莉被下了药。那是一种新型的麻醉剂,下在花里,顺便说一下,如果您化验过那封信,就会早些知道了。她被抱进山庄,有一束头发挂在了花丛里,在离门六码远的地方,那里种着覆盆子。这就是我所知的一切。”
“可这——埃勒斯利每天都在济世救人,他怎么会——”
“我知道他在手术室里救人无数,把这样一个人拉下马的确不是一件乐事。您想怎么利用这些信息就怎么利用吧,我不想再和这件案子有任何关系了。再见。”卡拉多斯挂断了电话,放下了这个案子。
不到两个小时,案子再次找上了他。帕金森说有一位赛威尔先生来访。
“苏格兰场就玛莉失踪的事情向您咨询过?”赛威尔先生开门见山地问。
“报纸上可没有这么说。”
“我不能依靠报纸去关心我的女儿。比德尔一门心思认定我是凶手,说我绑架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报纸传得满城皆知,连车站工人的记忆也受了影响。我现在是个臭名昭著的恶棍。传说比德尔来找您,让您来查我。”
大雾弥漫的里士满公园。这里是卡拉多斯经常散步的场所之一。公园里的树木也许聆听过盲侦探的喃喃自语。
“如果这不是传说,而是真的呢?”
“事实上,卡拉多斯先生,我不会让玛莉离开舒适的环境,出来跟着我过苦日子。我的前妻能保证孩子过上体面的生活,虽然她有着许多缺点,比如爱跟风赶时髦,又很轻信,‘吃什么东西就能包治百病这种话也能骗到她。那个叫朱尔普的骗子,把一些迷信的念头灌进她的脑子里。我已经开始相信,也许玛莉病了,被她们用什么奇怪的偏方害死了,朱尔普为了掩饰,制造出绑架的假象,她——”
卡拉多斯极少打断他人的话,此时却不得不失礼一次,他说:“但玛莉不是一向很健康吗?赛威尔夫人说她‘不知疾病为何物。”
“那就是朱尔普教的!要我说,玛莉的体质是很弱的,她的消化一直不太好。”
“我恐怕犯了一个错。”卡拉多斯喃喃自语,立刻叫帕金森备车。
赛威尔先生尽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仍然耐心等待。卡拉多斯回来时,脸上带着歉意。
“我去晚了,没能拦住比德尔。这样一来,不得不请您和我一道出发,试着从另一个方向来弥补过失。您还得答应我一些事,我们在路上说。”
“只要能用得上我!玛莉的安全和幸福,就是我的一切。”
汽车一路狂奔,不断引起交警吹哨。卡拉多斯敲开山庄的大门时,高兴地发现比德尔还没有到。女仆推脱说大夫在城里的诊所,但在客人的强烈要求下,她打了电话。埃勒斯利不一会儿就走进了客厅。
“卡拉多斯先生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我想提醒您,比德尔探长即将来访,要求您交出失踪的玛莉·赛威尔,如果您拒绝,他就会搜查整个山庄。您也许可以在他到来之前,做一些解释。”
“在卡拉多斯和苏格兰场之间,我还能说什么呢?”埃勒斯利说,“您认为玛莉在这里,这一点是不错的。是我带她来的。我这么做,是为了报复。也许您猜到原因了?”
“那倒没有。”卡拉多斯温和地说。
“十年前,我唯一的女儿,被一个女人害死了。那个女人轻信谣言,不再相信医学的价值,不允许我救治我们的孩子。阑尾炎,那是我擅长的领域,可我却眼看着我的女儿死于此病。也许是巧合,另一个轻信的女人成为我的邻居。每当我周末来此,就能看见她的女儿在附近玩耍。玛莉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只是身体不太好。我为了观察她的病情,吩咐女仆允许她到山庄的花园里来玩,不久就发现她的病和我女儿的一模一样。三周前,她在花园里扎伤了胳膊,我在给她包扎时取到了血液样本。化验结果表明,必须尽快动手术。我没时间去和迷信的人争论,就在那个早上拿著一束花,站在草地中间,招呼她过来。玛莉信任有花园的地方,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