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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介学视角下《论语》的俄译研究

2023-05-30刘笑莹

今古文创 2023年16期
关键词:论语俄罗斯对策

【摘要】 文化典籍的对外传播离不开翻译媒介。作为中国近邻,俄罗斯在儒学思想研究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然而儒学经典著作《论语》在俄罗斯的译介却经历了起伏动荡的发展过程,本文通过对《论语》俄译本“译介主体”“译介内容”“译介途径”“译介受众”及“译介效果”五个文化译介要素的分析和阐述,简要梳理《论语》的俄译历程,考量《论语》俄译中的局限与不足,以期达到进一步促进儒学思想及儒学典籍海外传播、提升中国文化国际影响力的目的。

【关键词】译介五要素;《论语》;俄罗斯;对策

【中图分类号】H3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16-0106-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6.033

基金项目:本文系河南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中国传统哲学在俄罗斯的译介与传播历史研究》(项目编号:2022-ZZJH-121)阶段性研究成果,得到河南省教育厅资助。

译介学发轫于比较文学,然而早期的比较文学论著并无过多涉及翻译问题,而是认为“文学翻译不过是语言层面上的文字转换”[1]41。上海外国语大学谢天振教授认为,翻译是跨文化交流活动,而文学译介是文化传播行为,因此应包含以下五个要素,即“译介主体”“译介内容”“译介途径”“译介受众”和“译介效果”,用以回答“谁来说”“说什么”“通过什么渠道”“对谁说”以及“取得什么效果”这五个文化传播学中经常探讨的问题[2]79。本文通过分析中国儒学典籍《论语》在俄罗斯的译介情况,详细阐释文化译介五要素在推动中国文化对外传播中的重要作用,以期实现中国文化与世界文化和平交流的目的。

一、《论语》俄译本的译介主体概览

《论语》作为一部孔子及其门人的言行辑录,涉及哲学、政治、经济、教育、文艺等广泛内容,是儒学最主要的经典著作。作为中国近邻,俄罗斯对我国儒学思想的研究兴趣由来已久,其中最早对《论语》的翻译研究可以追溯至18世纪初,至今已有300多年历史,流传下来的《论语》译本也多达近20个。

《论语》在俄罗斯的译介过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帝俄时期(1721—1917)、苏联时期(1917—1991)和俄罗斯时期(1991年至今)。帝俄时期是《论语》俄译的开端,俄国汉学家们乘着此前欧洲形成的“中国风潮”,开始对中国文化进行全面研究。这个时期流传下来较为著名的《论语》译本有尼·雅·比丘林(Н.Я. Бичурин,1777—1853)的《论语》手稿,瓦·巴·瓦西里耶夫(В.П. Васильев,1818-1900)、波·斯·波波夫(П.С. Попов,1842—1913)的《论语》全译本等。

苏联时期俄国汉学家对儒学的研究与国家的政治需求密切相关,随着中俄关系的转变,《论语》的俄译活動也经历了衰微和回升两个阶段。这一时期引发较多关注的有符·阿·克里夫佐夫(В.А.Кривцов,1921—1985)、瓦·米·阿列克谢耶夫(В.М.Алексеев,1881—1951)和伊·伊·谢缅年科(И.И. Семененко,1947—1998)等人的《论语》译本。进入到俄罗斯时期,《论语》俄译迎来了新高峰。这一时期以被称为“莫斯科孔夫子”的列·谢·贝列罗莫夫(Л.С. Переломов,1928—2018)的《论语》全译本最为著名,此外还有亚·斯·马尔德诺夫(А.С. Мартынов,1933—2013)等人的《论语》译本问世。

纵观整个《论语》俄译史可以发现,在不同时期俄国汉学家和翻译家都是这部作品的主要译介主体,这主要是因为译入语读者对翻译家的认可程度是决定文学译介效果的重要因素之一。国外汉学家在翻译《论语》等中国典籍时有一个共同特点,即在用词上更符合本土读者的趣味和习惯,并会对原文进行适当的增删改变以迎合本土读者的阅读需求。

二、《论语》俄译本的译介内容简析

由于不同译者所处的历史阶段、社会背景不同,其受教育程度、从事译介活动的目的也有所不同,各个版本的《论语》译者无论是在对孔子思想核心概念的理解方面,还是在译法选择和译文处理方面都表现出较大差异,这也直接导致了译本间不同的思想价值和它们在译入语国家的流传深度。本节以贝列罗莫夫、马尔德诺夫以及谢缅年科《论语》译本中对“仁”这一核心概念的阐释为例,简要分析三位学者在《论语》翻译实践中对儒学思想的不同思考。

“仁”是孔子伦理道德范畴的核心和精髓。在《论语》中,“仁”有时是具体的观念,有时则是“一切德性的总和”[3]43,这就导致译者在其他语种中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词语穷尽“仁”的所有含义。“仁”字在《论语》中共出现109次,按照其词类归属和意义,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类,即:名词—— “仁”,取“仁德、仁风”之意(67处);名词—— “仁者”(“仁人”“仁”)、“不仁者”,表示“有仁德的人、没有仁德的人”(22处);形容词—— “仁”“不仁”(“未仁”),强调“有仁德的、没有仁德的”(20处)这一含义。

贝列罗莫夫使用俄语名词“человеколюбие”(仁爱,博爱)一词来解释“仁”的第一重含义,一方面是参考了中国古代语文辞书《说文解字》对“仁”的解释,即“从人从二”:“человеколюбие”表示的是两个人的关系,可以是человек любит(人去爱),也可以是любить человека(爱他人);而另一方面译者的依据是孔子曾用“爱人”两字回答学生樊迟关于“仁”的问题。尽管贝列罗莫夫本人也承认,随着社会的发展,可能会有更多新的现实意义注入孔子的“仁”,而在后者所生活的年代这些现实意义也已经能够找到一些痕迹,但这种“仁”还未达到现代汉语中另一名词“人道”(俄语中与之对应的词是“гуманность”)所代表的境界[4]147。在这种情况下,翻译时使用“человеколюбие”是比较符合孔子原意的。

与贝列罗莫夫的从一而终不同,马尔德诺夫在自己《论语》译本的不同地方分别使用了“гуманность”

“человечность”(人性)、“человеколюбие”三个词语来解释“仁”(第一意)的内涵。“гуманность”之所以符合语境,是因为译者认为贯穿整个中国社会发展史的人道主义传统正是形成于孔子时代,而这一传统的核心组成部分即是“仁”。与此同时,马尔德诺夫指出,孔子所代表的儒家以及春秋战国时期诞生的其他思想流派都在试图建立一个新的社会秩序,这种秩序并非扎根于宗教或血缘氏族关系之上,而是将“人”(человек)和“人之间相互交往的原则”作为一切行动的出发点。这是一种“抽象的人道主义”,它颠覆了孔子之前“人归属于动物世界”“社会金字塔中所有人都是上一级人的奴隶”等根深蒂固的观念,因此在翻译时使用“человечность”或“человеколюбие”能够很好地突出孔子的这一主张[5]53-64。

谢缅年科认为,不同《论语》俄译本中“仁”的翻译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因为孔子不仅把“仁”定义为纯粹的“爱人”,还将其引申至“用节俭、珍视的态度对待天上和地上的一切,来自上层人物的恩赐和仁慈”等更广阔的意义。正是出于这方面考虑,学者在之前出版的《论语》译本中曾将“仁”解释为“милосердие”,然而后面还是决定用内容更丰富、不会在西方文化圈内引起其他联想的“человечность”一词来对“仁”进行说明[6]53-54。

中国当代哲学家李泽厚曾言,“孔门儒学确认‘真理总是具体和多元的”[7]55,这一点在以上三位俄罗斯《论语》译者对“仁”这一核心概念的不同诠释中得到了很好的证明。因孔子本人未对“仁”的含义作具体、明确的界定,而是针对不同场合、不同对象给出关于“仁”的多种解释,这就给《论语》俄译者提供了更多地发挥余地,使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进行文本的转换处理。

三、《论语》俄译本的译介途径回溯

《论语》的译介途径与中俄社会和两国关系的变化息息相关。比丘林即担任过俄国东正教驻北京宗教使团团长一职。以比丘林为代表的俄国传教士们在回到国内后,很多继续从事满汉语教学和儒学经典研习,他们的学生和后辈中涌现出了大量研究儒学思想的汉学家,而《论语》的译介主体也自此实现了由传教士到汉学家的转变,译介途径也更加丰富起来。

进入到苏联时期,汉学家们对《论语》的研究不如旧俄时代,这主要是因为《论语》中所反映的价值观念与当时苏联所倡导和追求的价值观发生了背离。儒家学说被部分学者解读成了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反动思想,从而遭受冷落。到了20世纪80年代,中国依靠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就,地处东亚儒家文化圈中的韩国和日本等国也相继崛起,这些导致了苏联社会对中国儒学思想态度的改变,继而引发了本国儒学研究的第二次高潮,并一直持续到苏联解体之后。

进入新世纪以来,俄罗斯出版了大量关于评价孔子和中国儒学思想的专论及儒学典籍译作,例如:2004年由俄罗斯孔子基金会发行、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学”出版集团出版的《儒家四书》全译本(这是俄罗斯迄今为止第一部完整的“四书”译本);2013年由莫斯科埃克斯摩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智慧经典丛书之〈论语〉》等。它们在俄罗斯的流传和推广,反映了孔子及《论语》在俄罗斯影响的不断扩大和深入,也使成型于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儒家思想在新时代焕发出了新的生机。2001年12月,俄罗斯孔子基金会成立,并于次年1月正式成为国际儒学联合会成员。俄罗斯孔子基金会不断加强同世界各国、各地区儒学研究团体的学术交流与合作,进一步开拓了未来俄罗斯儒学研究事业的发展前景。

四、《论语》俄译本的译介受众阐述

据上文可知,《论语》在俄罗斯的译介经历了高潮低谷、起伏动荡的艰辛过程。而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论语》俄译本所面向的读者群体也相去甚远。如果说帝俄时期出现的《论语》及其他儒学典籍译作主要是传教士们学习满汉语以及认识中国文化的教材,是贵族阶级为满足对中国这一东方古国好奇心的“闲时消遣”,或者是部分进步阶级在国家存亡之际为探求救国方案而阅读的“东方圣经”,那么苏联时期《论语》大部分时间只是作为汉学家及儒学研究者争论儒学思想实质(是哲学还是宗教)的工具,甚至其俄译本的受众群体有时就是译作者本身。进入到俄罗斯时期,全俄多地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的设立,不仅使中俄文化交流有了政策上的支持,也为俄罗斯普通民众了解中国、学习汉语、认识儒学思想和儒学典籍提供了良好的平台。

从俄罗斯国立图书馆馆藏资料进行网上检索的情况来看(截至2022年6月1日),包含“孔子”“论语”“儒学”等关键词的专著、译作、论文等材料在该图书馆内共有4151条记录。以副博士、博士论文的发表情况为例,1287篇论文中有近五分之四为俄罗斯人所著,其中只有11篇发表于苏联时期,其余均为1991年之后发表,这从侧面反映了当代俄罗斯高级知识分子对中国儒学思想的研究兴趣,同时也再次证明了孔子思想在指导当今社会各领域运作方面仍然具有蓬勃的生命力。

五、《论语》俄译本的译介效果评思

文學作品的译介效果与译入语国家的社会因素、意识形态、道德观念以及某一时期占据主导地位的文化观念息息相关。儒学思想和《论语》在俄罗斯影响的不断扩大,一方面得益于国外汉学家及儒学研究者的辛勤努力,另一方面,更是我国近年来大力推行新的文化政策、推动中华文化对外宣传的结果。中国孔子基金会于2004年正式启动孔子文化国际传播工程,迄今为止已翻译出版了包括俄语、英语、法语、德语等11种语言在内的中外对照本《论语》,使孔子思想传播至世界各地,为广大海外中国文化爱好者研习儒学经典提供了有益帮助。

然而,我们不能满足于已取得的成就,我们必须认识到,《论语》等中国儒学典籍在对外译介与传播交流中仍存在着不足与局限,例如:我国对典籍中所蕴含传统文化的挖掘仍有待进一步深入,我国目前从事典籍译介工作的专业人员数量还不能够满足需求、儒学典籍对外传播方式较为单一等等。为解决这些问题,必须继续加大儒学典籍研究投入,充分发掘中国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打造儒学典籍译介专门队伍,努力构建文化典籍译介高层次平台;建立儒学思想立体化传播渠道,树立文化交流体系全新建设理念。只有这样,中国儒学精神在新时代才能散发出更加灿烂的光辉。

参考文献:

[1]查明建.译介学:渊源、性质、内容与方法——兼评比较文学论著、教材中有关“译介学”的论述[J].中国比较文学,2005,(1).

[2]鲍晓英.译介学视野下的中国文化外译观——谢天振教授中国文化外译观研究[J].外语研究.2015,(5).

[3]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涂又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4]Переломов Л.С. Конфуций: Лунь юй[M].Москва:Издательская фирма ?Восточ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 РАН,1998.

[5]Мартынов А.С. Классическое конфуцианство[M].Москва:“ОЛМА - ПРЕСС”,2000.

[6]Семененко И.И.Я верю в древность[M].Москва:Республика,1995.

[7]李泽厚.论语今读[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

作者简介:

刘笑莹,女,河南郑州人,河南财经政法大学外语学院讲师,语言学博士学位,研究方向:俄语语言学,翻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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