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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史记》看司马迁的大一统思想

2023-05-30曲文奇

今古文创 2023年16期
关键词:司马迁史记

曲文奇

【摘要】 “大一统”是一种民族思想。对这一概念,《公羊传·隐公元年》的“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岁之始也。王者孰谓?谓文王也。曷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1]这段话孕育了最早的大一统。后人董仲舒对大一统承接并改进,“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他个人的精辟见解,还提出“君权神授”与“天人宇宙论”。董仲舒教导过司马迁学习《公羊春秋》。他的思想也被司马迁吸收来作为《史记》的理论基础发扬光大。司马迁在《史记》中通过对秦汉统一事业的盛赞表达了自己对民族大一统思想的拥护和肯定,其在《史记》中进一步产生了“夷夏同源,夷夏一统”与“夷夏有别,以夏统夷”的理论思想。他的这种超前、先进的民族思想的出现在当时处理民族关系问题上具有非凡意义,如今仍值得借鉴学习。

【关键词】司马迁;《史记》;民族大一统

【中图分类号】K2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16-0065-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6.020

一、司马迁对于秦汉统一的态度

秦汉时期是几千年中各民族相当统一的时期。公元前221年,秦统一六国,一改百年间政权国土分散不整的面貌,建立起统一多民族国家。嬴政打造皇帝制度,在全国实行许多革新如三公九卿制、郡县制,加强中央集权,进一步奠定了流行两千多年的封建制度。因此秦朝统一是非同凡响的大创举,然而却因暴政二世而亡。汉朝继立,轻徭薄赋,休养生息。文景以来,西汉逐渐鼎盛,武帝即位后修整内外使汉朝统一事业达至顶峰。各民族进一步融合。司马迁对秦汉大一统事业的态度在其代表作《史记》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一)对秦朝统一的态度

司马迁对秦统一事业的态度可以说是比较理性的,既有赞扬称颂,也有批评讽刺,但总的来看肯定大于否定。首先,司马迁在《史记》的“本纪”部分用两篇内容即《秦本纪》和《秦始皇本纪》来记载大秦的历史。《秦本纪》记录了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国秦国,《秦始皇本纪》内容从嬴政初执政,后开启他的统一霸业开始写起。司马迁在本篇中从秦王二十六年开始便将对嬴政的称呼从“秦王”改为“始皇”,可见司马迁对历史事实的尊重,这种细节侧面反映司马迁对于秦统一事业的积极反应。须知“本纪”部分一共只有十二篇,能够用其中两篇来专门记载大秦的历史,可谓篇幅宏大,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司马迁对秦统一事业的重视。其次,始皇统一六国后多次外出巡游,每到一处便刻石记功。根据《史记》记载,从始皇二十八年到三十七年共有九次,其中五次石刻的内容都被司马迁引录了原文。此举既是在歌颂秦始皇的统一事业,也是在表达司马迁对民族一统的拥护。《秦始皇本纪》:“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殁,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强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弊。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2]司马迁的话说明他认为秦统一天下是被大家认可的,是顺势前行。他觉得秦虽使用暴力手段定夺天下但能做到随机应变,因此才做出一番成绩。再次表达其对秦统一事业的肯定。“司马迁在关于秦统一的史事记载上,可谓浓墨重彩,颇费心力,足见作者的史识倾向,是其‘大一统历史观的充分展现。”[3]他也对秦统一事业完成后仍厉行暴政导致二世而亡的史实大量着墨进行批评,还在文中引用贾谊《过秦论》的结论说明秦灭亡的原因是不施仁义而攻守易势。但其总体对于秦统一的态度是积极肯定的。

(二)对汉朝统一的态度

司马迁的一生经历了西汉王朝的最巅峰时期,政治统一,經济繁荣,军事强大。自《太史公自序》:“汉兴五世,隆在建元,外攘夷狄,内修法度,封禅,改正朔,易服色。”[4]此间“外攘夷狄,内修法度”是汉武帝进行大一统的首要措施。武帝建元以来,少数民族不断袭扰边境,严重影响了边境人民的生活和中央统治。

西汉国力经文景两朝积累达到顶峰,对外政策逐渐由安抚和亲转为武力征伐。汉武帝派卫青、霍去病北击匈奴,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对外战争,最终匈奴远逃,大漠以南再无匈奴单于营地。司马迁对讨伐匈奴的战争是非常赞同欣赏的,但在《匈奴列传》结尾似有一丝惜憾与不满:“世俗之言匈奴者,患其徼一时之权,而务纳其说,以便偏指,不参彼己;将率席中国广大,气奋,人主因以决策,是以建功不深。尧虽贤,兴事业不成,得禹而九州宁。且欲兴圣统,唯在择任将相哉!唯在择任将相哉!”[5]他觉得武帝业绩浅薄,而这一点几乎是司马迁对于汉朝统一事业少有的消极评价。除了战争行为,汉朝同时派遣使者出使各国以扩大汉朝政治影响力。如唐蒙、司马相如、王然于等先后出使西南夷,开西南夷道;张骞与他的副使出访西域,并带来了各国的回访代表使得西汉王朝四海扬名,引八方来朝。“这一时期民族间的不断交流和汉武帝军事、政治举措的促进,各民族统一于同一政权已成为时代要求,亦符合历史发展潮流。因此在《史记》中,司马迁不自觉地渗透着民族大一统的思想,这也符合当时的政治现状和需求。”[6]对外能做出如此成绩,稳定的内部环境必不可少。前有景帝平定七国之乱,后有武帝颁布推恩令进行削藩。司马迁对推恩令的高度评价体现在《建元已来王子侯者年表》中:“盛哉,天子之德!一人有庆,天下赖之。”[7]

政治一统必然会带动经济发展,《平准书》:“汉兴七十余年之间,国家无事,非遇水旱之灾,民则人给家足,都鄙廪瘐皆满,而府库余货财。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8]可见当时国库充盈,取用不竭。对这一情境的描述也侧面突出了司马迁对汉朝繁荣经济的赞颂。

二、《史记》中司马迁的民族观

“大一统”概念首次出现在《公羊传》中,董仲舒作为公羊派学者继承了这一衣钵。司马迁在随其学习的过程中也是逐渐吸收了这种思想,在此基础上形成自己的民族观。

(一)夷夏同源,夷夏一统

司马迁借黄帝印证其思想,《史记》开篇即介绍黄帝,说明其地位和重要性一定有别于他人。《五帝本纪》:“黄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9]西周时期君王通常将王姓作为珍贵的礼物赐给有功之臣,因而得姓可以理解为受到分封得到领土,建立并发展自己的族群。可见司马迁认为很多族群都是黄帝后代的观点。

《五帝本纪》中一些记载证明黄帝之后的四帝颛顼、帝喾、尧、舜都是黄帝的后代,黄帝是颛顼的祖父是帝喾的曾祖父,尧是帝喾的儿子而舜也是黄帝的后人。自《夏本纪》:“禹者,黄帝之玄孙而帝颛顼之孙也。” [10]《殷本纪》:“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11]《周本纪》:“周后稷,名弃。其母有郃氏女,曰姜原。姜原为帝喾元妃。”[12]可见禹、殷契和周后稷这三位朝代之祖也是黄帝的后代。

像吴、西南夷、匈奴等,司马迁也认为其是黄帝的后代,“我了解过《春秋》才知道中原大地的虞国和荆蛮地域的吴国有血脉联系;闽越王无褚与越东海王摇,他们的祖先都是越王勾践的后裔;匈奴的先祖是夏禹的后裔,名叫淳维”。司马迁在《史记》中的这些论断有力地证明了其“夷夏同源”的理论思想。

在《史记》“列传”部分中有五部蛮夷民族列传,这五部列传和其他列传一样都在“列传”部分中。而同样在“列传”中的《大宛列传》则被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说明了创作原因,其一是“通使大夏”,其二为“引领内向,欲观中国”。《大宛列传》被他特别声明是记录他国古今事迹的列传,归类时也与其他卷区别开来。其目的就是与民族史有所区分。可见司马迁是将这些少数民族史视为中华史的一部分,也是将这些少数民族视为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對于忠心维护君王统治的诸侯,司马迁为表示欣赏都将他们写进了世家。他在《太史公自序》中解释道:“嘉鞍讨周乱袁 作《赵世家》第十三”“嘉武佐晋文申霸道,作《魏世家》第十四”[13]对于那些欺君谋反之人如景帝时参与七国之乱的吴王刘濞、楚王刘戊等拥有皇室血统的诸侯,司马迁并未将这些人写进本该属于他们的“世家”而代之以“列传”可见他对这些危害“大一统”之人的反感厌恶。这就在其“夷夏同源”观点的基础上进一步体现其“夷夏一统”的民族观。

(二)夷夏有别,以夏统夷

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儒家文化,对等级分明、尊卑有序非常看重。在民族关系问题上更是以“华夷之辩”作为其理论基础,认为华夏文明相比蛮夷之文明更为高级优越。儒家学派的分支公羊学派也主张“内诸夏而外夷狄”,公羊学派学者董仲舒自然也持有这种观点而司马迁曾向他学习《公羊春秋》,因此不可避免地会受其影响。在《史记》中对其他民族使用“蛮夷”的称谓,一定程度上体现其“夏尊夷卑”的观念。另外从《史记》体例编排来看,司马迁在“列传”部分中有五篇蛮夷民族列传。“列传”意即记录人物言行流传千古,是用来描写人物的。司马迁却将一个民族的历史归进人物列传,可见公正如司马迁也难以完全做到夷夏对等。“对华、夷民族的一尊一贬,态度如此分明,流露出大汉族主义色彩。强调‘华夷有别为司马迁《史记》民族‘大一统史观的一个重要内涵。”[14]对于这五篇蛮夷民族列传,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表明了创作原因,简单来说就是除匈奴以外的少数民族都是主动归附,说明各民族正走向统一。匈奴则举为反例:“自三代以来,匈奴常为中国患害;欲知强弱之时,设备征讨。作《匈奴列传》第五十”[15]匈奴不但不主动归附还时常为患,因此司马迁对于匈奴问题的个人见解即为征讨。

《南越列传》记载:南越末王与其母想归顺汉朝,南越丞相吕嘉便起兵杀死了南越王与其母和汉使,结果被汉朝发兵灭国。司马迁评价赵佗后人被断绝是由于吕嘉的小忠。据《东越列传》:东越王余善不但不称臣还称自己是武帝,最后国家覆灭邦人流徙。司马迁评价余善是大逆不道。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司马迁认为各蛮夷民族当内附汉朝接受统治,否则就是“小忠”就是“至大逆”的“以夏统夷”观点。但此观点还需要有两点前提,一是蛮夷民族主动归附;二是对不归附甚至武力反抗者进行征讨。

三、司马迁大一统民族观的意义

(一)历史意义

首先,后人均认同各民族趋向大一统的事实。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之间兼并战争不断,各民族之间也在不断融合。秦统一后,建立起一个各民族相统一的国家。秦以后西汉继立,奉行大一统政策,对各民族积极招抚。司马迁在《史记》的创作中将一些蛮夷民族历史编进列传并与区域性列传区别开来。他还将积极维护大一统政治的诸侯王写进世家,将犯上作乱企图分裂大一统政治的诸侯王写进列传。这一升一降的处理方法凸显了其“大一统”思想,其后历代人几乎都遵循大一统政治的发展模式。

其次,他的民族思想被后人继承。在司马迁之前,关于其他民族的历史没有专门的记载,只有一些琐碎段落偶尔出现在一些典籍中。而他凭借着自身先进的民族思想接纳了这些蛮夷民族的历史,整理资料并将其写进《史记》当中,他在史学领域开创了一个新时代。后来人著史也多效仿其写作风格并为其他民族作传。如东汉史学家班固所著《汉书》的体例完全承袭《史记》,《汉书》的列传当中也有班固为其他民族作的传,如《匈奴传》《西南夷两粤朝鲜传》《西域传》。北宋史学家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及室宝颠复,三国鼎踌,晋氏失驭,五胡云扰,宋、魏以降,南、北分治,各有国史,互相排黜,南谓北为索虏,北谓南为岛夷……皆弃而不数,此皆私己之偏辞,非大公之通论也。”[16]可见司马光也继承了司马迁的民族思想认为不论南北皆同源。

(二)现实意义

其一,有利于形成共同的民族认同感。通过《史记》,可以看出各个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那就是黄帝。各民族经过五千多年的民族大融合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血统、不分贵贱,均是炎黄子孙、华夏儿女。各民族之间会更加认同彼此,并且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其二,有利于国家统一、社会稳定。《史记》表现出的民族大一统思想能够让各民族之间互相更加认同更加团结,这样才能避免国家分裂、社会动荡。一个国家只有内部环境稳定才能更好地发展,一个民族只有内部互相认同才能挺立在世界民族之林。华夏文明屹立五千多年不倒,广袤的疆土傲视全球,这正是华夏儿女心手相连共同努力的结果。

从上古时期黄帝统一各部落到如今的新中国,大一统思想对于中华民族犹如鱼和水的关系。这种思想的流行让我们形成了共同的民族认同,更有利于国家民族社会的安定。历史的车轮滚滚行进,司马迁的民族大一统思想也被后人不断继承发扬。在这一过程中产生了许多新的民族思想,但万变不离其宗,观察其本质还是与“大一统”这个概念无法割舍。时代不断向前,全球化成为新潮流。国内外各民族之间经济文化频繁交流,二十一世纪的我们作为炎黄子孙更应该继承这种“大一统”,果断抓住机遇,沉着应对挑战,将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作为最高使命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参考文献:

[1]刘尚慈.春秋公羊传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0:1.

[2](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記[M].北京:中华书局,2010:637.

[3]李莲.民族精神历久弥坚——试论司马迁《史记》“大一统”的历史观[J].思茅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0,(02):38-41.

[4](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7680.

[5](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6629.

[6]黄明明,严琳.司马迁民族大一统思想探究——以秦汉之际的民族关系为例[J].西安财经学院学报,2015,28(06):94-97.

[7](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1735.

[8](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2352.

[9](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13.

[10](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80.

[11](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144.

[12](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199.

[13](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7704.

[14]陈斐斐.由《史记》看司马迁的民族“大一统”史观[J].濮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9,(1):22-25.

[15](汉)司马迁著,韩兆琦译注.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10:7739.

[16](宋)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82:2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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