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探简·奥斯汀小说中的姐妹情谊

【摘要】 在简·奥斯汀的众多作品中，可以看到这样的故事线：一对性格不同却惺惺相惜的姐妹选择不同的爱人，最终圆满。《傲慢与偏见》中的姐姐简的爱情遭到质疑反对时，妹妹伊丽莎白迫切的关心与安慰，伊丽莎白拒绝达西的求婚，姐姐替她惋惜。自尊、勇敢、骄傲的伊丽莎白与温柔善解人意的姐姐简，《理智与情感》中充满理性的埃莉诺与为爱情奋不顾身的玛丽安形成鲜明对比，她们彼此倚靠，看似矛盾實则成为彼此性格的互补。在人生中的感情大事充满怀疑时，她们成为对方最坚定的依靠。而这样的姐妹情谊在简·奥斯汀生前出版的4部作品中频频出现。现实中的她也有一个姐姐卡桑德拉，她与姐姐的关系十分密切。本文对小说中的情节具体分析，解析简·奥斯汀心目中的姐妹情谊，以及通过简生前信件说明她的姐姐卡桑德拉对她的创作产生的重要影响，亦为后人研究简·奥斯汀作品中的姐妹情谊提供借鉴。

【关键词】简·奥斯汀；姐妹情谊；《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

【中图分类号】I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16-0033-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6.010

简·奥斯汀的作品温柔、写作手法诙谐幽默，常使读者身临其境，不禁爱上轻松活泼、简单可爱的英国乡村。简·奥斯汀去世后取得的名气远盛于生前，被誉为可与莎士比亚匹敌的作家，并在英国的货币10英镑的正面留下她的画像以此纪念她。无数的后人竞相了解简·奥斯汀生前的故事及生活。简·奥斯汀的姐姐卡桑德拉1793年出生，比简·奥斯汀大两岁。简·奥斯汀自幼与姐姐长大，感情亲密。后来，简·奥斯汀的侄子将简·奥斯汀与她的姐姐卡桑德拉的信件公之于世，出版了《简·奥斯汀传》（A Memoir of Jane Austen）。此后的几十年间，简·奥斯汀的后人分别出版了《简·奥斯汀信件集》《简·奥斯汀的水手兄弟》使简·奥斯汀生前的信件日渐完善，展露在公众面前。虽然这些信件的大部分被他的姐姐在70岁时燃尽，但现存于世的信件及简·奥斯汀小说中的描写使我们依然窥见的到她与姐姐之间的亲密无间。两个世纪以来，这些珍贵的物品从一个人手中传到另一个人，完好的传到今天的一代人手中，这些长久沉默的故事最终被破译。让我们从作品中了解简·奥斯汀对姐姐的感情，在信件中去对照回忆简与姐姐卡桑德拉的过往。

一、联结的姐妹情——小说中的体现

姐妹情谊包含两种含义，一种普遍广泛的含义为：姐妹之间感情深厚，也就是本文所要探讨的。而女权主义思想下的“姐妹情谊”说的是伴随女性意识觉醒，女性在男性话语的镜像下的一种话语回归建构，为避免歧义，笔者特在此说明。本文重点不将原著中的姐妹情谊作为女性主义理论的重要概念进行探讨，而是更加注重原著中的情节去理解感知简·奥斯汀与姐姐的亲密依恋关系，并结合简·奥斯汀与姐姐卡桑德拉生前的一些信件往来去翻开岁月的篇章，感受那时的简·奥斯汀与姐姐卡桑德拉相处的温柔岁月。

在所有作品的主人公中，简·奥斯汀最喜欢的是伊丽莎白。她曾经写道：“我不得不承认，她是在我的小说中出现的最令人愉快的人物。”根据有些人的看法，伊丽莎白是以简·奥斯汀本人为原型——她也的确把自己的勇气、欢乐、机敏和见识都赋予了伊丽莎白这个人物，或许还可以做出进一步的推测，她缅怀的那个善良、温柔，美丽的简·班纳特，就是他的姐姐卡桑德拉。

在《傲慢与偏见》中，我们看到伊丽莎白和姐姐简两人的感情线，一条主线一条暗线加以展开。简和伊丽莎白虽然性格和气质不同，但却对彼此忠诚。伊丽莎白活泼、机智，善于判断和批评，而简则安静、谦虚、沉默寡言，不愿批评任何人。简·奥斯汀将两姐妹对位，以反思她们所代表的不同生活方式。伊丽莎白和简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在遇到麻烦时，他们会信任、爱护彼此。理想中的姐姐，就像简·奥斯汀笔下的理想丈夫一样，既是看守者，又是教师形象，而正常的角色在她的作品中被颠倒了：妹妹教育和帮助长辈。然而，教育过程是双向的。伊丽莎白以正确的理性和理智教导简，而简则教导伊丽莎白谦虚、宽容和机智的美德。伊丽莎白认为她的妹妹比她自己更高尚和善良，但有时她会怀疑，甚至对简的天真和不分青红皂白的善良感到愤怒，她无法看到任何人的缺点。“伊丽莎白比她姐姐观察力更快，脾气更不温顺”；“简你太好了，真是天使般的甜蜜和无私；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你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值得尊敬。”

在夏洛特等人议论简与宾利先生时，伊丽莎白替姐姐辩护道：“简从不会这样想，她从不利用心机去达到目的。而且她到现在都还搞不清究竟对他喜欢到什么地步，也不清楚是否应该这样喜欢他。她认识他才刚两个星期。”伊丽莎白只想着宾利先生对她姐姐的关注，也不愿姐姐的感情遭到他人非议。在知道简在宾利先生家生病时，她为了看望姐姐不惜冒着大雨步行前去到宾利先生家，日夜守护。她们彼此分享对方知道的一切。简在知道宾利小姐家人对她的不看好时，伊丽莎白宽慰姐姐劝导让她不要沮丧。在得知宾利先生不会回到内瑟菲尔德庄园后，伊丽莎白满腔怒火，既担忧姐姐又气愤于宾利姐妹破坏简的幸福。姐姐简在她的心中是可爱和善良的化身，她通情达理，头脑聪颖，举止优雅。“替简担忧，是伊丽莎白的另外一大心事。达西先生的解释让她回复了以往对宾利先生的好感，却也让她越发为简的损失感到痛心……简原本有了这样的理想的机会，这桩婚事既有种种益处，又能带来终身幸福……”在兰姆顿的舅舅家时，会因收不到简的来信而倍感失望。在得知妹妹拒绝达西先生的求婚时，又会不禁替妹妹惋惜。宾利先生回到庄园前，她会和妹妹说起自己的心事。他们在面对爱情迟疑时，彼此是对方最可靠的支持，在对爱情失望沮丧时，最好的姐妹就在身边。她们无所畏惧，何以畏惧。在收获爱情时，彼此第一时间分享了喜悦。

从故事结构来分析，伊丽莎白以自己与达西的关系，为姐姐竭尽全力挽救简与宾利先生的关系。宾利先生和简关系的变迁反映了伊丽莎白和达西关系的变迁。伊丽莎白拒绝了达西，因为他给简带来了不快，并出于报复的渴望：“如果我的感情不反对你，如果他们冷漠，或者甚至是有利的，你认为任何考虑都会诱使我接受这个男人，他一直在破坏，也许永远，一个最心爱的姐姐的幸福？”只有当达西同意宾利先生与简在一起时，伊丽莎白才同意嫁給他。简的满足对伊丽莎白和她自己一样重要。同样，简也希望妹妹幸福。当达西第二次求婚而伊丽莎白接受了他时，简与妹妹说：“现在我很高兴……因为你和我一样幸福。”对她来说，妹妹与爱人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她们之间如此亲密；她们早期的依恋、共同的学习生活经历意味着他们拥有着即使是夫妻关系也无法提供的纽带。在《傲慢与偏见》的结尾，“除了其他幸福的源泉，她们彼此相距不到 30 英里”，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在二人获得幸福爱情后，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依然紧密。

在《理智与情感》中，妹妹玛丽安是感性的象征，在小说开始，她们姐妹经历了平行的情感体验，即失去所爱之人。埃莉诺的自我克制和玛丽安对感性的放纵是女性在面对痛苦中均会出现的合理的女性态度。玛丽安一个人走在大雨中，急切疯狂的想知道关于威洛比的消息，给他写信跑到巴顿只为见到心中的威洛比；而埃莉诺寻求沉默、隐忍、孤独等方式以此来修复她心底的悲伤。姐妹俩的不幸经历促使她们各自成熟，在意识到自己性格缺陷后，埃莉诺勇于承担一切；玛丽安则不再任性，开始理智地对待一切人与事，最终接受了布兰顿上校的爱。埃莉诺引导玛丽安要注意礼仪行为，陪她去伦敦找威洛比，生病时全心照顾她；玛丽安也处处维护姐姐的尊严。当势力的嫂子范妮评论埃莉诺屏风上的话有点像莫顿小姐的绘画风格时，因为莫顿小姐是范妮和她母亲替爱德华选择的结婚对象，玛丽安则不顾莫顿小姐的贵族身份，怒气冲冲地说：莫顿小姐关我们什么事？谁认识她？谁管她画的好坏？我们考虑和说的是埃莉诺。

1775年，简·奥斯汀出生于汉普郡斯蒂文顿村，她的父亲乔治·奥斯汀是当地的教区长。简·奥斯汀有五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弟弟。简·奥斯汀26岁时，父亲退休，带着她的母亲、姐姐和她一起搬往巴斯。卡桑德拉19岁时与一个牧师订婚，五年后她的未婚夫在西印度群岛病逝，至此她终身未婚。她希望姐姐有一个美好的归宿，在作品中会为温柔内敛的简设定彬彬有礼的宾利先生，埃莉诺与爱德华的感情虽有曲折但最终终成眷属。而简呢，年轻时遇到了初恋汤姆·勒弗罗伊，但因家庭经济条件不匹配的原因，二人最终也并未走在一起，自此终身未婚。但在小说中，她似乎总是为两姐妹的感情安排到合理的幸福结局，或许是为弥补现实中的些许遗憾，简·奥斯汀与姐姐的爱情在小说中均都得到圆满。小说中的简与伊丽莎白、埃莉诺与玛丽安，在彼此最脆弱时，爱情彷徨时，生病时，都坚定毫不迟疑地拥护与照顾对方。这些情节不仅是作者现实中的映射，更是她与姐姐感情深厚的见证。

她对她的姐姐卡桑德拉非常坦诚，即使二人气质不同，过着不同的生活，但她是她唯一的知己。在简·奥斯汀给姐姐的信件中，她这样写她：我一直喜欢卡桑德拉，喜欢她那双细腻的黑眼睛以及温柔的脾气。而在妹妹病逝后，卡桑德拉更伤心地写道：我失去了珍爱，一位永远无法超越的妹妹和朋友。她是我生命的阳光，点亮了每一份快乐，抚慰了每一次忧伤，我的每一个想法都向她倾吐，而现在我仿佛失去了一部分自己。

二、遗失的信件——在年华中不被遗忘

那些在岁月中流传的信件，记载着我们那时欢快轻松的岁月。幸好，那段时光里有你的陪伴，我便不再那般感伤。她会把自己的心事和她说。1796年，20岁的简·奥斯汀遇到勒弗罗伊，两人很快坠入爱河，但是两人因家庭经济原因未走到一起。她跟姐姐说：“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我将与汤姆·勒弗罗伊告别。而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一切都已结束。”失去所爱之人固然伤心，幸好有你在我身旁。

在书信中：她们也经常聊起人们社交时流行的穿戴，或者是一些生活琐事：比如买印花薄纱花了多少钱，她结识了哪些新的朋友又遇到了哪些老朋友，抑或是她听到的流言蜚语。1813年最流行的帽子是“用很窄的丝带做成的大蝴蝶结……一个戴在右太阳穴上，另一个戴在左耳上”——至少简·奥斯汀是这么认为的。简·奥斯汀在一封罕见的信中与姐姐卡桑德拉分享了这个最新的时尚潮流。一封信写于1813年9月16日，在《傲慢与偏见》出版后不久，信中涉及了简·奥斯汀和侄女去看牙医的事情以及她母亲的健康状况（简·奥斯汀希望她“不需要再用水蛭了”）。

“亲爱的卡桑德拉：我迫切把刚刚收到的好消息与你分享，因而提早写信了……我也把甘比尔的好消息原原本本地捎给查尔斯了，可怜的家伙，虽然在这个喜讯里，他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陪衬，但我希望他能对自己即将获得的前途感到满意……我今天早上从曼尼顿回来，发现与我离开时相比，母亲的情况显然没有变得糟糕。她不喜欢现在寒冷的天气，但我们也无能为力……我们的舞会规模很小，但开心得很。一共有三十一人，其中十一位是女士，而整个屋子里未婚女性只有五位……一共有二十支舞，我都跳了，一点儿都不累。我很高兴自己还能跳这么多舞，也对此十分满意……不过我想，在天气又冷、跳舞的人又少的情形下，我可以连续跳上一个礼拜，就跟只跳半小时似的……”这封信写于1798年12月24日，简·奥斯汀得到了哥哥顺利在蝎子号服役的消息高兴地与姐姐分享，还有母亲病情好转，自己参加舞会的日常琐事。卡桑德拉和其他奥斯汀家庭成员在19世纪40年代销毁了她大部分的信件。简·奥斯汀对自己的家庭充满热爱，在简·奥斯汀的大约3000封书信中，只有161封得以保存，其中约有95封是写给卡桑德拉的。

她的《理智与情感》一书得以发表后，他带着佣金到外边玩。当简·奥斯汀来到新建的萨摩赛特府宽阔的庭院时，她看到与她小说中伊丽莎白如此相似的人物肖像。晚上参观画廊时，她给姐姐写信说：看到了心目中女主人公姐姐的形象，无论是身材脸型无关和甜美没有比它更美的人了。简·奥斯汀是在亲爱的姐姐怀抱里离开人世的，享年41岁。简·奥斯汀和姐姐卡桑德拉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互为彼此人生道路上的阳光，互享秘密快乐和伤痛。她在遗嘱里将卡桑德拉列为自己的遗嘱执行人，将书的版权也都赠予她，这也是简·奥斯汀对姐姐信任的证明。

在毛姆的《巨匠与杰作》中，他描述简·奥斯汀与姐姐的关系：“简极其喜爱姐姐，在她生前，两人便在意见卧室里同行同住。卡桑德拉去上学，简也跟着去。虽然简年纪太小，在学校也受不到什么教益，但她离不开姐姐，否则就会伤心沮丧。”《简·奥斯汀传》中，她的后辈通过家族人口相传及回忆中写道，“他们之间的姐妹之情很难有人超越。或许对于简来说，这种感情是出于一个孩子对温柔的长姐自然而生的尊崇。这种感情一直未变，无论是她思想成熟后，抑或是声名渐起时，她还总是说卡桑德拉比自己更聪慧、更优秀。童年的时候，卡桑德拉被送到拉图雷勒夫人开办的寄宿学校，这所学校位于雷丁的弗贝瑞里，简也跟着去了。那时她的年龄还没有大到可以接受那里的教育，只是因为若是没跟在姐姐身边，她就开心不起来；他母亲说过：就是卡桑德拉要被砍头，简也会跟随她去的。”这种依恋从未中断，从未减弱。她们住在一个屋檐下，共用一间卧室，直至死亡才将她们分离。

三、结语

《傲慢与偏见》《理智与情感》中姐妹情谊的故事线及深厚感情，让我们对简·奥斯汀作品中的姐妹情谊有一定了解，通过她生前的信件，我们看到了她的平易近人，与姐姐间分享的每一个悲伤与喜悦的瞬间。伍尔夫曾高度评价：“奥斯汀远比她表面上看来的那样更具有深刻的情感。她激发读者去填补语言之外的内容。她提供给读者的看似琐屑，但其中的内涵却足以拓展读者的思维，赋予读者以各种生活场景的永恒形式。”对于她杰出的一生，我们今天只能通过这些信件与作品跨越时空的去模糊感受，无论语言美丽或是匮乏，她与姐姐的美好情谊都将永久珍存。

参考文献：

[1]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M].李静滢译.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21.

[2]簡·奥斯汀.理智与情感[M].王纪卿，唐荫荪译.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21.

[3]詹姆斯·爱德华·奥斯汀.简·奥斯汀传[M].郑治，任治洁等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6.

[4]简·奥斯汀.简·奥斯汀信件集[M].李墨，陈丹青等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

[5]毛姆.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毛姆读书随笔[M].罗长利译.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7.

作者简介：

刘韵俏，女，汉族，辽宁大连人，天津大学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英美文学、法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