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半岛的采珠往事

孟晖

一提到阿拉伯半岛，大家的印象就是沙漠、骆驼和石油，但是，那座半岛其实颇为神奇，历史上曾经出产好几种宝物，包括乳香、龙涎香和珍珠。

很多人是通过“海湾战争”得知“海湾”的叫法，而所谓的海湾位于伊朗高原与阿拉伯半岛之间，其出口为霍尔木兹海峡。伊朗人称其为波斯湾，而阿拉伯人称其为阿拉伯湾，国际上为了持平，便干脆直接称为“海湾”。海湾在靠近阿拉伯半岛的一侧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浅海部分的海床极为适合珍珠贝生存，形成了珠蚌赖以繁育的优良“蚌床”，于是，历史上，那一带长期出产天然海水珍珠。采珠与珍珠贸易，便在半岛海岸沿线兴盛起来。

据中东媒体报道，考古发掘表明，在7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海湾地区的住民就有可能从事珍珠采集了，到公元6世纪，则出现了采珠小镇——以采集珍珠为一门行业的居民点，比伊斯兰教出现的时间还早。

如今的巴林王国，历史上曾是珍珠业的中心，其他如卡塔尔，科威特，阿联酋的迪拜、阿布扎比和沙迦等地，也都是珍珠的集中产地，此外，沙特虽然不产珍珠，但其吉赞和费拉桑两地曾从事珍珠的中转贸易。海湾人自豪地认为，漫长岁月里，采自海湾的天然海水珍珠在品质上无与争锋。2000多年间，海湾珍珠沿着丝绸之路等四通八达的贸易路线行销四方，出口到中东、欧洲、印度、东亚等地。

近代史的风云也反映在古老的海湾珍珠上。自18世纪中期开始，欧洲资产阶级掌握的财富越来越多，消费能力上升，也加入了对珍珠的追逐，致使珍珠的价格不断上升，100年多间平均价格上升了6倍。这就导致海湾的采珠业不断扩大规模，在1907年，仅巴林就有近千只采珠船。然而，从19世纪中期起，海湾珍珠的贸易被纳入“大英帝国治下的世界秩序”，印度放贷者控制了珍珠贸易，珍珠一上岸就被带往孟买，由那里转售各国，也就是说，孟买变成了海湾珍珠的贸易中心，半岛的人们反而失去了贸易控制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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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业采珠人驱船入海，在蔚蓝海面上潜水采蚌，让海湾重现古老的诗意。

不过，日本发展出人工养殖珍珠技术，导致珍珠价格暴跌，再加上一战、大萧条等接连影响，海湾的珍珠业经极盛之后即迅速走向衰败。及至该地区发现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现代的新型产业创造出巨额财富，传统行业便难免淘汰的命运了，到上世纪60年代，采珠业彻底消亡，采珠人们放弃了传统手艺，海湾也不再出产珍珠。

好在，近年，海湾国家逐渐认识到历史资源的珍贵，开始着手恢复对采珠业的记忆，并且努力把历史延伸到现实当中。迪拜建立了珍珠博物馆，巴林则打造“珍珠之路”，恢复往昔珍珠市场的风貌。海湾里有多处优质潜海区，于是，巴林设立“潜海采珠”的特色旅游项目，让潜海爱好者把采珠的体验与潜水结合起来，甚至可以考取“采珠人”专业证。

更重要的是，各国都致力产业转型与多元化发展，阿布扎比就在2007年开创人工养殖珍珠业，同时建立相关的教育体系，从养殖到珠宝设计，全面培养人才。巴林则尝试用现代技术恢复天然野生珍珠的自然出产。奇妙的是，近年，在巴林、卡塔尔等地，采摘天然珍珠的做法也有所恢复，专业采珠人驱船入海，在半透明的蔚蓝海面上潜水采蚌，让海湾重现古老的诗意。

半岛漫长的采珠史是人类文明的一部分，因此，全世界的人们都不该漠视。了解文明的此般细节，也有助我们改变对他人的刻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