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宝桢“前门接旨，后门斩首”真相

据传，太监安德海擅自出京到山东被丁宝桢抓获，上奏慈安太后获准就地正法。可就在此时，慈禧太后发来解救安德海的懿旨，丁宝桢果断决定“前门接旨，后门斩首”，既为国家除了害，又避免了抗旨的大罪。那么，事实真是如此吗？

据传，太监安德海擅自出京到山东被丁宝桢抓获，上奏慈安太后获准就地正法。可就在此时，慈禧太后发来解救安德海的懿旨，丁宝桢果断决定“前门接旨，后门斩首”，既为国家除了害，又避免了抗旨的大罪。那么，这种说法是历史事实还是故事传说？

其他大臣为何不管

丁宝桢（1820-1886），字稚璜，贵州大定府平远州人（今贵州省毕节市织金县），1843年中举，1853年中二甲第20名进士。在丁母忧时，他带领家丁乡勇平定了贵州区域的多次匪乱，五六年间身经百余战。1868年，“捻匪张总愚拥逆数万，自晋而豫，渐犯畿疆”。时为山东巡抚的丁宝桢主动出击，跨境直隶勤王，为朝廷所赞赏，赐太子少保衔，赏头品顶戴。

安德海（1844-1869），出生于直隶南皮（今河北省南皮县）一个贫民家庭。大约8岁的时候，安德海被送入奉恩辅国公载茯府里打杂。13岁时，安德海被献给储秀宫为奴，逐渐成为慈禧的贴身侍候太监，深得宠溺。

丁宝桢与安德海身份地位有天壤之别，丁宝桢可以随意处置甚至处死安德海吗？答案是不能。那么，丁宝桢捉拿、治罪安德海的逻辑何在？这就要说到安德海的另外一个自封的身份，为采办龙袍而戴上的所谓“奉旨钦差”帽子。安德海号称奉旨办差，但没有任何手续，这就给丁宝桢提供了机会。

同治八年七月六日，安德海带了一大批人出京，沿大运河乘船南下，船插“奉旨钦差采办龙袍”旗。七月二十日，船进入山东德州。二十一日，安德海竟然在船上办了一个疯狂的“生日派对”，观者如潮，殊深骇异。丁宝桢发现异常情况，即时上报朝廷。

如果丁宝桢可以管闲事的话，其他大臣为什么不管？

安德海出京南下苏州采办龙袍，要途经直隶、山东和江苏地界，主要路线是沿运河走。当时的直隶总督是曾国藩，两江总督是马新贻，漕运总督是张之万，江苏巡抚是丁日昌，他们都是当朝如日中天的人物。特别是曾国藩和马新贻，官位比丁宝桢更为显赫。

安德海路经直隶府县，包括天津府等地时，弄出的动静很大，不可能没有地方官发现。他们也肯定会及时向曾国藩报告，但曾国藩没有插手此事，就是为了不惹是非，免受两宫猜忌。马新贻也不是等闲之辈，安德海事发时他已与曾国藩地位接近，他踌躇满志，不可能自毁前程，一定会考虑如何保全慈禧太后的尊严。丁日昌受马新贻节制，也不会绕过上级，擅自处置安德海。

另一个地位在丁宝桢之上的张之万，状元出身，是张之洞的族兄。张之万处世圆滑，对两宫太后一直是绝对遵从和逢迎，更不会出面得罪慈禧太后。

凡此种种，捉拿安德海历史性地落在了丁宝桢身上。

朝廷雷霆处置安德海

七月二十九日，丁宝桢将“骇异”情况400里驿传上奏朝廷，奏称大清朝200年未有太监赴各省之事，即便有这事，必有谕旨和公文传知地方，钦差必持有“传牌勘合”。这两项都没有，据此推断此“钦差”系假冒，或“捏词私出”，已传令地方官查拿，并表示将由其亲自密审。

朝廷接到奏報后商讨并发出谕令：“地方官员将六品蓝翎安姓太监严密查拿，令随从人等指证确实，毋庸审讯，即行就地正法，不准其矫饰”，并要求各官将办理结果“遵旨寄信前来”。因为事涉慈禧太后的核心机密，谕旨未假军机章京草拟，由军机大臣亲书，同时发直隶、山东、江苏等地。朝廷还派人查封安德海在北京的家，雷厉风行，非常果决。

八月七日，得到尚方宝剑的丁宝桢在代理皇家和内务府处死安德海的同时，完成了军机处交办的一项重要军务。由于安德海没有杀人越货的其他恶行，所以只是施以绞刑。丁宝桢委令山东按察使、中军参将、济南知府、历城知县，让陈玉祥、李平安等太监指证无误，将安德海在济南西门外长春观以西法场绞决。

在处决安德海的同时，丁宝桢已经在起草复奏朝廷的奏折。八月十一日，朝廷接到丁宝桢奏报，看到安德海的所作所为，“两宫（慈安太后和慈禧太后）震怒”，谕令将安德海随从人等严行惩办。

“前门接旨，后门斩首”的不可行

处决安德海的“现场情况”，流传甚广的一个说法是“前门接旨，后门斩首”。伴随这个说法的是慈安太后和同治皇帝要杀安德海，而慈禧太后不让杀。甚至说是慈安趁慈禧生病不在场的时候匆忙决定的。那么，这个说法是否成立呢？

慈安是正宫皇后（东太后），咸丰皇帝临终时，才确认慈禧为西太后。东、西太后表面上看是并列关系，实质是主从关系。按照古代宗法制度，慈安为嫡，慈禧为庶，慈禧亲生的儿子一出生就要送到慈安那里抚养，慈禧无权过问。

慈安作为清廷的“主宰”，杀伐决断，有“仁人之武”，只是不轻易出手。同治死后，慈禧逼死了皇后，当她想再逼死同治的其他妃子时，慈安怒不可遏，让自己的近侍保护同治的妃子，声言如果死一个，会把服侍的人全部杀掉。慈禧“不敢抗”，同治的妃子们才得以全活。

“前门接旨，后门斩首”之所以不成立，还有以下几个原因。一是慈禧私放安德海出京违背祖制，过错在先，其性质和通常的贪污作弊不可相提并论，她没有脸面给安德海免罪。二是朝廷议事有程序，在权力核心层是公开的，慈禧不可能避开慈安和军机大臣，单独下旨捞人。三是安德海虽为慈禧的亲信，但其地位从本质上说无足轻重，可以随时更换，不值得慈禧冒政治风险。四是清朝处置死刑犯有规范，一般要等到秋天。即使像安德海这样朝廷有旨立即正法的，也要讲究时辰和地点，得有官民人证，要履行各种法律程序，不能随意抓捕、随机乱杀。五是密寄上谕在正式宣读前，无法预知其内容，丁宝桢怎么能断定是保安德海的呢？所以，“前门接旨，后门斩首”基本是不可行的。

（郭旺启荐自《济南日报》2023.4.24 张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