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归还中国文物背后的“谜案”
2023-05-30曹然
曹然
美国归还中国的两件围屏石榻构件。
两件雕刻拜火教图案纹饰的围屏石榻构件,是2023年5月9日在美国纽约举行的中国流失文物返还仪式的主角。围屏石榻是用石制屏风围成的“墓葬平台”,亦称围屏石棺床,在一些北朝到隋唐时期的高等级墓葬中用于放置骨骸。
上世纪90年代初,盗贼潜入中国一处可能是粟特人的古墓,用锯子切割了围屏石榻,将其走私出境。三十多年后,经国家文物局授权,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黄屏出席在纽约曼哈顿区检察官办公室举行的仪式,与美方签署返还协议,接这两件文物“回家”。
这是曼哈顿区检察官办公室最近数月向中国、意大利、希臘、土耳其、也门等国归还文物的最新一次安排。类似的仪式还要进行很多次:本案中,检方已查获源自10个国家的 89 件文物,总价值达6900万美元(约合4.7亿元人民币)。
这其中有1982年,从希腊被盗、走私到欧洲的五件古希腊大理石雕像,也有1994年也门内战期间,被武装组织从古墓葬中盗掘,之后出现在伦敦拍卖行的精美雪花石膏雕像。它们来自世界各地,被盗时间不同,走私通道各异,但有共同的目的地:美国纽约。
这些文物大多被盗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防止和打击非法文物贸易的《1970年公约》生效之后。换言之,和被殖民者劫掠的文物不同,这些文物是在全球已经形成严打非法文物贸易的共识后,被盗掘、走私,然后经由“热爱古物”的捐赠者,堂而皇之进入西方顶级博物馆。
随着调查接近尾声,检方公布了隐藏在本案这些文物贸易终端的人物:美国著名慈善家、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受托人谢尔比·怀特。此时,怀特的“收藏”事业已持续了近半个世纪。考古文博学界及各国调查人员和她的斗争,也已近三十年。
“很难相信她发现不了”
直到最近,年过八旬的谢尔比·怀特还是曼哈顿“形象极佳”的名流之一。2017年,她风度翩翩地领取卡内基慈善奖章时,称自己“深信慈善和回馈社会的重要性——即使我们没有多少财富”。
她是华尔街金融从业者及作家。1970年代,怀特和华尔街知名投资人莱昂·利维结婚。两人“对古物产生兴趣”,1975年开始活跃于文物拍卖会,一步步跻身纽约最知名的文物收藏家和捐赠者行列。2003 年丈夫去世后,怀特继续其事业,并在一些“打击非法文物贸易”的机构担任名誉职务。
美国归还中国的两件围屏石榻构件。
5月9日,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黄屏出席于美国纽约曼哈顿区检察官办公室举行的中国流失文物返还仪式。图/中国驻纽约总领事馆
最早调查怀特藏品来源的专家,包括大卫·吉尔和克里斯托弗·奇彭代尔。上世纪90年代初,两人是英国剑桥大学菲茨威廉博物馆和考古与人类学博物馆的考古学家。出于对《1970年公约》执行情况的担忧,他们决定考察一些博物馆和展览的藏品源流。
“那时我们非常担心博物馆不把文物劫掠当回事。”已成为国际知名考古学家的吉尔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道,“我们先围绕一些来自希腊的劫掠文物做了试点研究。发布之后,很多人说:‘这不具有典型性。好吧,那我们就开始考察更大规模的私人收藏。”
谢尔比·怀特几乎迅速成为焦点:1990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行了以“最后的荣光”为主题的盛大展览,怀特夫妇精选197件文物,从全球各地的新石器时代遗存,到美索不达米亚的精美雕像,再到古希腊和古罗马的金饰、大型雕塑与瓶瓶罐罐,乃至欧洲游牧部落的古物,应有尽有。展览图册写道,这对夫妇“几乎很快就收藏了数百件非凡的古代艺术作品,令人印象深刻……他们的兴趣涵盖了古代世界的大部分”。
然而,当吉尔及其同事试图通过文物学方法追踪每件文物的源流时,他们发现约九成展品都是“横空出世”,没有有效的文件证明其流传有序。其他人也发现了端倪。一位文物学家后来回忆道,展览中有一组华美的黄金首饰,他曾在1975年见过。当时,文物贩子向他兜售装在纸箱中的古物,这组首饰和其他物品都附着同样的污垢,似乎是新鲜“出土”。
谢尔比·怀特。图/视觉中国
吉尔介绍,除了文件、记录等证据,新出土文物的状态和经过长期保养的递藏、馆藏文物明显不同,如出土时的泥沙污垢等痕迹,很容易被资深藏家和专业人士注意到。2023年5月,在归还前述两件中国围屏石榻时,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也在新闻稿中提到,两件文物“从未被清洗,上面沾满污垢,这是其非法来源的明显迹象”。
2006年,法医考古学家克里斯托斯·齐罗吉安尼斯开始参与意大利和希腊政府的走私文物调查,第二年就介入与谢尔比·怀特收藏相关的案件中。他对《中国新闻周刊》指出,在中国围屏石榻上,有“最明显的痕迹”:盗贼用现代工具切割了文物。
“我不明白的是,一个声称热爱历史、热爱古物的人,看到这些痕迹,就能明白这是来源存疑的明显信号,为什么还要占有它?”吉尔说。2000年,他和奇彭代尔对怀特藏品的调查刊发于权威期刊《美国考古学杂志》(AJA)。23年来,怀特从未做出正面回应。《中国新闻周刊》联系怀特及其基金会,亦未得到回复。
吉尔提供的材料显示,怀特最近一次谈及相关话题,正是在被希腊、意大利调查人员发现其藏有走私文物的2007年。当时她说:“如果你去苏富比或佳士得(国际知名拍卖行),并在公开拍卖会上买东西,你不会认为自己在做不当的事。”
事实上,怀特的收藏并不总来自于知名拍卖行。1982年,她从巴黎画廊老板尼古拉斯·库图拉基斯手上买走了五件古希腊大理石雕像。90年代,意大利警方破获文物走私案时,在走私团伙的组织结构图上发现了库图拉基斯的名字。调查发现,这位“艺术经销商”至迟从1972年就开始从事文物走私。
怀特的一些也门雪花石膏雕像收藏,则是她上世纪90年代前往伦敦,从罗宾·塞姆斯处购买的。彼时塞姆斯是“伦敦最成功的文物商”,但很快就被多国警方确认为“国际犯罪网络的组织者”。
怀特对自己行为的另一种解释是“这是公益”。“我不同情怀特,但我理解她心态的复杂性。”科尔盖特大学艺术和艺术史系主任伊丽莎白·马洛参与了曼哈顿检方对怀特藏品的调查。她对《中国新闻周刊》回顾道,上世纪90年代,收藏家的心态是“认为自己在行善”:从动荡或贫穷的第三世界买来珍贵文物,然后交给博物馆,对公众开放。西方公众也并不认为这样来进行文物“保护”是个问题。
这导致《1970年公约》未能限制怀特这样的藏家对非法来源文物的热情。研究显示,公约签署后至今的国际文物交易中,85%都和盗掘、走私等非法贸易有关。“但现在,公众舆论不再支持从其他国家掠夺文物。对藏家来说,突然之间,每个人都告诉他们‘你很坏‘你不道德‘你做错了,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非常不安,不愿意转变,不愿意回应。”马洛说。
在库图拉基斯、塞姆斯被揭发后的20余年里,迫于检方和相关国家政府的压力,怀特也曾归还少量文物。但她并未主动检查这些已被证明和非法文物贩子相关的藏品。直到2021年到2023年,曼哈顿检察官与国土安全部特工一次次进入她的居所和办公室。
第二份“终身古物收购禁令”?
谢尔比·怀特领取卡内基慈善奖章的2017年,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成立了古物走私组。不苟言笑的助理检察官马修·博格达诺斯出任负责人。美军入侵伊拉克后,这位海军陆战队退役上校曾负责调查伊拉克国家博物馆文物盗窃案,全球文物贩子“没有不知道他的”。
对非法文物贸易的调查与追索,因为不同国家批准《1970年公约》生效的时间不同、对盗窃等概念的法律定性不同,存在多种多样的难题。在美国,一项有利于追索的法律原则是:任何被盗物品的购买者,无论经过多少次合法交易“善意取得”,都不能改变该物品“被盗财产”的性质,不能获得所有权。
但不利的一面是,2017年之前,美国司法和执法实践,通常将非法文物贸易追索视为民事事务。常见情况是,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的古物部门出面,通过民事程序确定被盗财产的合法所有权人。这可以成功归还文物,但无法阻止经销商源源不断地向怀特这样的藏家兜售可疑文物:毕竟双方都没有“蹲监狱”和“被抄家”的风险。
“最大的问题是,民事程序不可能强制谢尔比·怀特这样的收藏家公开他们的藏品信息。”齐罗吉安尼斯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在2006年前后对罗宾·塞姆斯等国际文物走私犯罪网络关键人物的大规模调查中,多国调查人员获取了文物贩子们的详细货物档案,包括很多走私文物最初被盗掘时的照片。这些信息汇总到齐罗吉安尼斯手中,总计超过3万件。他们很快追踪到其中几件文物已归入怀特的旧藏,并成功索回。但更多的档案找不到对应的去向。
到2017年,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的总统文化财产咨询委员会主席、知名文化遗产保护律师帕蒂·格斯滕布里斯认为,如果不能施以监禁以上的处罚,就无法阻止市场上的非法活动。
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的古物走私组应运而生。博格达诺斯上任后的第一次行动,就是在当年10月,在纽约公园大道军械库大型博览会的开幕式前,派出两名检察官,手持搜查令,在警察护送下径直在展厅查抄了一件从伊朗被盗的波斯浮雕。历经波折的诉讼程序,纽约州最高法院的法官们被博格达诺斯说服:文物经销商“没有努力尝试检查它的历史”,涉嫌占有赃物罪,文物应被归还给伊朗。
纽约艺术品市场陷入恐慌,考古学家们则看到一丝希望。2021年6月,曼哈顿检察官和国土安全部特工拿着搜查令进入谢尔比·怀特的居所和办公室,查抄了5件“可以作为占有赃物罪及共谋犯罪证据”的文物。
2022年4月,检察官们又取走18件文物。12月,怀特的另外23件文物被查没。今年1月,调查团队展开最新一轮搜查,本轮查抄的文物,成为4月到5月间这些归还仪式的主角。
在归还仪式的新闻稿中,检方多次感谢齐罗吉安尼斯提供的帮助。齐罗吉安尼斯则表示,这一切源于刑事调查中对怀特公寓的突袭搜查。调查人员拍摄了大量的照片,法官授权将这些照片转给齐罗吉安尼斯分析,他由此识别出30多件存在于走私档案中的文物。“十多年來,我一直在寻找它们在哪里。”
马洛也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她参与调查的文物,从土耳其政府发现来源问题,到今年成功从怀特手上追回,前后花了十年。相比之下,两件中国石刻文物很“幸运”:它们是曼哈顿检方在大规模查抄时的“意外收获”。据国家文物局消息,国家文物局今年4月获悉该消息后,与中国驻纽约总领馆等相关机构密切协作,在美方职能部门配合下,成功实现文物返还。
怀特藏品中被查获和归还的文物,包括最精华的部分。在1990年“最后的荣光”大展中亮相的197件文物,已有31件被归还。
大卫·吉尔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些行动最大的价值在于震慑:“这向博物馆、收藏家和拍卖行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如果你收集和占有被盗文物,你将面临刑事指控和调查,你的声誉将受到真正的打击。所以,你每买一件文物,都要进行尽职调查。”
尚不清楚检方下一步将对谢尔比·怀特采取怎样的措施。怀特案的总规模和斯坦哈特案相近。2021年12月,曼哈顿检察官办公室结束了为期多年的对知名收藏家迈克尔·斯坦哈特藏品来源问题的调查,共查没180件被盗文物,总价值超过7000万美元(约合4.8亿元人民币)。为此,检方对斯坦哈特实施了史无前例的“终身古物收购禁令”。
丢失的是文物背后的历史
考古学家齐东方曾在文章中解释为什么“盗墓是非常可恨的一件事情”:“墓葬一旦被破坏,即使器物完整,学术价值也会大大降低。经过科学发掘出土的器物,有准确的出土地点、出土环境、摆放位置,还有一起出土的其他器物的组合,提供的历史信息是一整套的。”而盗墓“不光破坏了文物,还把一些重要的历史信息都给丢失了”。
齐罗吉安尼斯坦言,绝大多数被盗走私文物都无法被追回,这意味着被归还的文物形单影只,无法对学者们讲述自己的“故事”。以本次被归还中国的围屏石榻构件为例,这两件各重达1000磅(约合453公斤)的石刻只是被切割的石床的一部分,换言之只是两件“床腿”。
过去,也存在一些幸运的例外。在谢尔比·怀特藏品中,有一件原本被考古学家判断可能出土于土耳其的文物残件,后来在希腊的博物馆里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从而被归还。人们也就此知道,它来自雅典机场附近的一处古墓。但这些奇迹发生的概率有多小?吉尔介绍,98%的情况下,考古学家无法找到被盗文物具体的坐标和完整信息。
资料显示,全球现存较完整的中国北朝至隋唐时期围屏石榻,有约20件。这其中,藏于欧美博物馆的大多来源不清晰或入藏较早,缺失出土地、年代等信息,难以得到学术利用。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本土相继考古发掘虞弘墓、安伽墓、史君墓、康业墓等粟特人墓后,对粟特古墓葬石榻的研究才逐渐成熟。
“对于这两件新归还中国的文物,我們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它们盛放的是谁的骨骸?墓葬在哪里?具体是哪年下葬的?陪葬品有哪些?”齐罗吉安尼斯说,“文物可以归还,但我们永远丢失的是其讲述的历史。”
考古学家的另一件“伤心事”是:原本应和学界站在一起的专业机构博物馆,一些主事者不只是被动接受来路不明的馈赠,也涉嫌主动掩盖赃物。去年9月,科尔盖特大学艺术和艺术史系主任马洛刊发文章,揭露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明知一件文物是1967年从土耳其境内盗掘、走私而来,却通过故意模糊对文物的介绍,“假装知道的远少于他们实际上知道的”,从而掩盖其来源问题。
马洛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如果知道非法贸易的来源国,则博物馆需要归还文物;如果标明文物来源国,公众和执法机构就容易发现其来源问题。于是,博物馆的常见操作是:在明知文物具体来源的情况下,仅对外称该文物来自“西欧”“地中海沿岸”“南美洲”。
曼哈顿检方近期针对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一系列行动,显示出这种故意掩盖可能不是个例:去年春天,检察官没收了该馆的5件古埃及文物;同年,博物馆又向检方交出21 件古希腊和罗马文物以及一尊6世纪的印度教雕像。今年3月,大都会博物馆宣布将向印度归还 15 件物品。有报道称,该馆藏品中有1000多件物品与被指控走私的人有关。
此次被归还中国的围屏石榻构件,就由怀特出借,长期存放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其中一件在博物馆的库房中存放25年之久,但从未被展出。
马洛指出,故意隐瞒文物背景信息的行为,背叛了博物馆的科学和教育使命。吉尔则认为,这是因为一些博物馆和谢尔比·怀特这样的藏家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他对《中国新闻周刊》介绍,在欧洲国家,博物馆对公共资助的依赖更强,如果它们被发现购藏来源有问题的文物,会失去政府拨款。
但在美国,谢尔比·怀特既是文物贩子的关键顾客,也是博物馆的“大金主”。她曾向大都会博物馆捐赠2000万美元(约合1.4亿元人民币)。2007年,该馆以怀特夫妇的名字命名了其古希腊和古罗马艺术展厅。
需要改变的“博物馆伦理”
2023年5月9日,作为对归还中国石刻文物的回应之一,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宣布,将聘请四名新员工专门调查馆藏150万件文物的出处源流,重点检查上世纪70年代以来入藏的数百件和“可疑经销商”相关联的藏品。博物馆还将成立一个新的机构,全面重估文物来源和收藏政策。
“如果这是真的转变立场,那就太好了。”马洛担心的是,这可能是拖延战术,“他们可能会说,除非我们花10年时间研究每件物品的所有权历史,否则我们无法归还一些较早的来源不明文物”。她还担心,这个小组的研究成果可能成为阻挡检察官调查的利器,“我们可能会看到这样一些专家结论:该文物来源存疑,但无法证明具体从何处盗得,所以无法归还”。
在与藏家及博物馆的漫长斗法中,专家们总结了几大困难。相比于不对外公开的文物详细信息、难以确定的文物非法出口日期等,最大的困难是执法力量缺乏。怀特案牵涉上百件文物、10个国家,而在调查谢尔比·怀特收藏的同期,马修·博格达诺斯手上还有40多个类似的非法文物贸易案件,此外他还要负责其他刑事调查。
这是曼哈顿区检察官办公室唯一的文物走私办案力量。他面对的却是“博物馆之城”纽约:星罗棋布上百家博物馆,包括集中在曼哈顿区的30余家主要收藏机构。从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所在的第五大道出发,一英里内就有7家大型博物馆,每一家都存有大量来源遭学界和外国政府质疑的文物,背后都站着十多位谢尔比·怀特这样的捐赠人。“我们至少需要50位检察官。”马洛苦笑道。
马洛更希望能有从贸易链终端改变局面的方法。纽约的风气已变,年轻一代收藏家更乐意从艺术家手上购买当代艺术品,而非踏足充满争议的古物市场。在此基础上,马洛正试图通过艺术教育改变“博物馆伦理”。
“为什么在只能展出库存的10%的情况下,还要花费数百万美元去追求美丽的‘一流文物?它们虽然看起来很美,但缺失了完整信息,它们本身不能告诉我们关于古代世界的任何新知识。”她说,“博物馆可以将他们的部分采购预算重新用于管理已经拥有的藏品,向观众讲述二三线藏品的故事,传达关于美、关于艺术的不同信息。”
齐罗吉安尼斯仍在进行走私文物调查。他有一个全球性的志愿者团队,搜集最近数十年来的公开文物交易信息,以对比数万份走私档案。截至目前,齐罗吉安尼斯共识别出疑似被盗走私文物1664件,其中数百件得到归还。
“我时刻等待着可疑文物出现在市场上。”齐罗吉安尼斯说。那些来自走私贩子的档案副本,他秘不示人,即使官方调查人员也不能随意查阅,因为“一旦泄露出去,经销商和藏家就会知道他们手上的某件物品已经被‘盯上,他们就会转入私下交易,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这件文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