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蓝色的，他是叹息（六首）

安 慰

残破的瓦罐被丢弃在了路旁

长出青草。它还可以盛一些雨水

清早的蛙鸣，在池塘响

群鸟在树上叫。都被你听到

在四月。有人在菜地

揮动着锄头，还不止一人

人间如此生机勃勃

你还没有动身前往杏花村

还没有在山头洒下米酒

还没有站在墓碑前

有人用榆钱做馅，加虾仁和鸡蛋

卷成煎饼。你没有见过榆树

也没有看见它开出的花

小儿在清晨咳嗽不止

你四处寻找药方。胃病

袭击了你的老父亲

而母亲在门前的花坛

又种下黄葵。越过四月

你仿佛又看到那朵大的黄花

风 车

无处可去。秋分已过

祭月之人已渡河到了江心

田边地坎，细竹还叉着

粘雀子嘴的汤圆

你看到的铁皮石斛，在岩石上生长

淡黄绿色的花，略有香气

天地愈来愈空阔

如果你看到风车在高处

不停在旋转。也许真的

有风路过，也许只是幻觉

而不远处的广场有人在放风筝

仿佛是旧时的你，就要奔跑起来

此刻风车是静止的

紫薇树上有些花瓣已凋落

采红菇的妇人从深山走了出来

无人觉察她离开之前留下的记号

松 果

空山无人。新雨后

要藏起一个梦境

她在山顶确定是迷路了

天色渐晚，不再是想带走的一幅画

会有狼群。就沿沟边走

走着走着，走进一枚松果里

松果裹着旧约、鸟鸣和曲

松果里住着走丢的人

摇啊摇，摇啊摇

你在树下等松果落下来

新雨后。空山

无人。你藏起一个梦境

他是蓝色的，他是叹息

他是蓝色的，沉默的石头。他是叹息

恳求一簇移动的败叶，覆盖。南方的冬

利刃还未出鞘。

枯树膛中，蚁穴藏有褐色的蜜

木雕挂在灰白的墙上

恶魔和女巫都有一副面具

而他是蓝色的。

还要过多久，我们一起行走

安宁和幸福。

数着雪花一瓣瓣，从天而降

风声渐冷，但不那么遥远。

风还在吹

滚落山坡的果子，滚落一个秋天

是又一个单数。我在梦里反复数过

我们一起见过波涛，如果

和相片叠加，我们就成了复数

而维斯拉瓦·辛波斯卡

从一粒沙看世界

“对于波涛，无所谓单数或复数。”

为什么黄蜂要飞进屋里

停在你的手上。如果你动了

它会不会用针蜇你？

为什么那些奔跑的少年

都不再奔跑了？我有泪珠

忍不住要落下来

我会慢下来。我会走到田野去

我会坐在池塘边，等暮色来

等一个人来，一起读诗：

“风吹皱云层，唯一的理由是，风在吹。”

小石潭记

小满过后。青蛙跳到了石潭边

它会在夜里鼓腹而鸣，在你离开之后

石块是不规则的。堆积在一起

潭深，落那年的星辰和旧事

如此清澈。有枯叶浮于水面

我要陪小石潭的水，再坐一整个秋天

如此静寂。甚至夜夜的蛙鸣

在多年以后，听起来都是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