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流水人家
2023-05-30
有一个民族,在他们的族名前面被人们加上一个定语——水,从“水摆夷”到“水傣”,我们不去考证这样的名称是否科学,在这里只想说明一个问题:傣族与水的不解之缘。
如果你读过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就一定不会忘记那条令人心驰神往的湄公河。而湄公河的上游在中国的境内,叫作澜沧江,它的神奇美丽丝毫不逊于下游。
从青藏高原奔泻而来的江水,穿越高山峡谷,就在它即将流出国门之际,地势突然变得宽广起来,到处是丘陵、平坝,长满芭蕉、棕榈、凤尾竹等热带或亚热带植物。与它发源之处截然不同,这里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西双版纳。
逐水而居的民族
逐水而居对有些人而言是梦想,那是遥不可及的地方。可对另一些人来说,那就是他们的现实。“泡沫跟着波浪漂,傣家跟着流水走”,临近江河溪流,有水,这是傣族选址建寨的首要条件。古时,傣族先民百越族群大多生活在东南沿海一带江河湖泊密布的地区,先民就与水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在傣族先民漫长的西迁南下的过程中,时时处处表现了对水的依恋。他们越过高山,穿过森林,翻过峡谷,走过平原,没有水的地方,迁徙队伍的脚步不会停下来,因为他们依恋水,离不开水。公元前五六世纪,有一支队伍终于来到了澜沧江畔的一些河谷平坝地区定居下来。因为这里有水,这里就是以景洪为中心的西双版纳。
传说中傣族的君王帕雅真为了追赶一只金鹿,越过了千山万水来到了西双版纳。有一天黎明时分,金鹿突然不见了,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水草丰美的坝子,滚滚江水穿流而过。他爱上了这个地方,因为是黎明时发现的,就取名为黎明之城——允景洪。从此,傣族人民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傣族认为:“水诞生,地形成。”“水创世,世靠水。”傣族心目中的水,是孕育万物的乳汁,是生命的源泉。在傣家人的心目中,水是无比神圣的;一个新生命的降生首先要接受水的洗礼;男孩剃度出家当和尚或和尚升佛爷都要举行水的洗礼仪式;当年,领主“召片领”登基大典还要九个童女从九口井里挑水,由九个童男用芭蕉叶舀水为其沐浴。
傣家人赋予了水以人的灵性,水孕育了傣家人如水的性格;傣族温和而聪慧,像水;傣家女娉婷娴静,像水;傣族村寨清幽而典雅,像水;傣族舞蹈轻柔而优美,像水。
有水才有田
傣族有着悠久的文化传统,作为百越民族的后裔,种稻是傣族文化的特征之一。早在7000 多年前,古越人就创造了灿烂的河姆渡文化,其核心就是稻谷的种植。同时,西双版纳热带雨林中的沼泽地,生长着被称为“雀屎谷”的野生稻,是世界水稻发源地之一。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傣族是世界上最早种植水稻的民族之一。
西双版纳还是云南省内降水和河流较多的地方,水量充沛、氣候湿热、土壤肥沃,为稻作农耕生产提供了有利条件。在此基础上,创造了傣族发达的水稻栽培技术和水利灌溉技术,形成了与水息息相关的稻作文化。
要种好水稻,就要管好水。傣族十分重视水利灌溉,从修渠打坝到管水用水,形成了一套较完整的严密的管理制度,并制定了相关的法律法规。傣族的活动安排紧紧围绕稻作生产的各个环节随季节的更替周而复始地进行。为了让绿水长流,他们很早就知道了要与自然和谐相处。“保住山上常青树,沟底清水年年流”,古老的谚语深入到每个人的心里。水源的地方是龙山,寨旁有龙林,都不能砍伐。那么用柴怎么办呢?种植薪炭林。在景洪的路边,最多的是一种“下面一根桩,顶上枝成林”的树,俗称黑心树,学名铁刀木,还有人干脆就喊它“挨刀树”。黑心树生长很快,树枝一砍去,就会发出新枝,年年砍,年年发。傣族还种植竹子,建竹楼、编竹箩、煮竹筒饭……用途很多,客观上起到了对森林的保护作用。
正如傣族谚语所说的:“有了树才有水,有了水才有田,有了田才有粮食,有了粮食才有人。”首先要吃饱了,才有精神文化的需求。稻作为傣族贝叶文化奠定了基础,那么稻作的基础——水,则渗透到傣族的生产生活、精神文化的各个方面,也就不足为怪了。
水井如生命
傣族法典中规定:“建勐要有千条河。”傣家人世世代代伴水而居,在景洪的小溪流域,大河两岸,湖沼周围,凡翠竹环绕,绿树蓊茵的地方,必定有傣族村寨。走进傣家人聚居的地方,就像走进一幅风情画中。
傣族特别注重个人的卫生以及日常防疫。在医典《嘎牙桑嘎雅》中,把水视为生命的源泉,是组成人体的重要物质,因而他们对饮水的洁净十分重视。傣族住地靠近江河,但他们只把江河水用来沐浴、洗涤而不饮用。他们要另寻水源,修建水井,专供饮用。
在傣族村寨,有水井的地方便有一个美妙的井房,且形貌各异。有塔式的、房式的,还有圆柱形或房塔综合式的。井身多以大象、孔雀和佛塔来装饰;塔尖串串银铃,轻风掠过,叮当悦耳;外壁镶嵌各色玻璃和明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也可供井边打水的傣家女梳妆打扮;井边有取水的长杆竹筒,清幽的井水,喝一口沁人心脾。傣家水井依势而建,其姿态优雅。有的立于稻田旁,像昂立的白鹭;有的在凤尾竹下,像开屏的孔雀;有的掩映在百年菩提树或椰树中,像探访傣寨人家的野象。塔身与井的围护栏连为一体,形成井盖。取水时身在护栏外,用长杆竹筒将水舀出,再倒入水桶或水罐中。水井新颖美观的造型,加之独具匠心的保洁功能,充分体现了傣族人民对水的重视。而且在日常生活中对水井的保护,亦是人们的自觉行为:孩子们从不到井边玩耍;妇女们从不在井边淘米洗菜洗衣服;男人们也从不在井边为牲畜饮水;每个人都会随时冲刷井台、护栏,清理附近的杂草杂物,有效地保证了饮用水的清洁卫生。
在傣族村寨中,或者路边,还有一种建筑叫“撒拉亭”,也就是供过路人休息的凉亭。在“撒拉亭”里摆放着陶罐,盛着供人饮用的清冽甘泉。在社会生活中,建盖“撒拉亭”是积功德做善事的行为。
亚热带地区的溪流是温暖的,亚热带地区的傣家人是爱水的。《水摆夷风土记》中写道:“水摆夷之得名,据说是由于他们喜欢滨水而居。为什么要居在水滨呢?大概是因为他们很爱沐浴。”确实,在西双版纳,夏天热得难受,解决的办法唯有多洗澡。
每到夏季,环绕傣族村寨的溪流,扩散着强烈的引力和无限的魅力。只见白沙现底,游鱼穿梭,两岸杨柳婆娑,傣家少女们一定在那溪流中。如花的卜哨,用那双细嫩的手,挽起朵朵水花,朝女伴们撒去。于是,一阵阵水的喧哗,一串串银铃似的笑声飘荡在水面上。少女戏水处,多半是人来人往的过路地段。见有人来,她们就把身子没进水里,留给馋眼人的只是飘逸的黑头发。在穿衣服的时候,她们会警惕地扫视着四方,一旦发现有人,大家就齐刷刷地站成一个圆圈,迅速用筒裙连接起来,挡住自己的身体。
同样,傣族男子也有自己的装饰——文身。早在《礼记》中就有记载:“东方曰夷,被发文身”,说的是傣族先民的越人。这种传统几千年延续了下来,保存到今天。文身同样是和水密不可分,《賓报桑尼沙勐》一书认为:“傣族祖先生活在水边,经常要到水中打鱼捞虾,有一种水怪专门袭击不穿裤子的人。后来人们想出用树汁染腿的办法,就再也没有被水怪袭击,从此便出现了文身。”还有的说法是爱在水边生活的人是龙的传人,为了不忘记祖宗,傣族总要把两条腿纹成龙鳞状。
狂欢泼水节
凡是有悠久稻作历史的民族,为了农业生产,在实践中观测河水涨落、大气降水与星象的关系,基本上都具有先进的天文和历法系统。傣族也不例外,在自己长期积累的基础上,又结合了中国和印度的天文历法,形成了独特的傣历。
傣族地区由于四季不明显,一般被分为两季:旱季和雨季。从傣历十二月的开门节到六七月的泼水节为旱季,主要农活为收割保藏,修渠筑坝;从泼水节到开门节为雨季,从事引水灌溉,插秧除草。
傣历建元的日子是公元638年3月22日,这一天是傣历7月1日,称为傣历元旦,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泼水节。节日一般延续三四天,第一天称“腕多桑刊”,即除夕;最后一天称“腕叭腕玛”,是新年元旦;中间的一天或两天叫“腕脑”,是两个年中间空出来的日子。
在传说中,泼水节是为了纪念心地善良,且为免除人类的大灾大难,用发弦将亲生父亲——降灾人类的恶神捧玛点打拉乍置于死地的七位大义灭亲的天女。因恶神头颅落地生火,七位天女只好轮流换着怀抱恶神头颅直至腐烂。轮换之时,便以水泼去污臭。傣家人为纪念这七位天女的壮举,便于新年来临之水,还要用手轻拍被泼人的脊背,表示祝福,愿对方一年到头吉祥如意。当然,除了泼水之外,男女青年还举行“丢包”,借以寻找意中人;澜沧江上还要赛龙舟,夜晚在江边放“孔明灯”。
一年一度的泼水节,把傣族群众对水的感情展现极致。各傣族村寨,处处是泼水的人群,热闹非凡。参加泼水的人早已超越了民族的界限,除了傣族之外,其他各民族的群众也都自愿参与进来。这天,允景洪城简直是人的海洋、水的世界,全城锣声鼓声震人心弦,“水,水,水”的欢呼声一阵紧似一阵,到处人头攒动、水花飞舞。人们相互追逐着、嬉闹着,把幸福吉祥的水泼向对方,泼向素不相识的人,水泼得越多越湿越高兴。这是水的狂欢、全民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