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滇文化墓葬棺椁制度研究

2023-05-30高源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23年6期

高源

摘 要:滇文化的特征几乎全部是以墓葬的形式表现出来的,棺椁作为古代丧葬礼仪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对滇文化代表性墓葬—江川李家山古墓群中的棺椁进行整理、研究,可以更全面地认识和研究滇文化。

关键词:滇文化;李家山;棺椁制度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06.029

棺、椁一直以来都是我国古代丧葬习俗中盛放死者的葬具,是中国古代丧葬礼仪的重要组成部分。《说文解字》中对于“棺”的解释为:“棺、关也,所以掩尸。”对于“椁”的解释为:“椁,葬有木郭也。”对此段玉裁注释道:“木郭者,以木为之,周于棺,如城之有郭也。”①《礼记·檀弓上》中对墓葬也有详尽概述:“葬也者,藏也。藏也者,欲人之弗得见也。是故,衣足以饰身,棺周于衣,椁周于棺,土周于椁,反壤树之哉。”②古人多以木制作棺和椁,棺被围于椁内,类似棺为内城,外部围有的外郭城即是椁,反映出先人自古便注重死后葬身之处的埋葬与陈设。

在中华民族传统的丧葬观念里,生前辉煌富足的人希望自己死后也能同样享受荣华,所以棺、椁作为人们死后埋葬的隐蔽空间,在某种程度上它对亡人生前的生活环境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而这种象征意义一直与棺椁制度的发展相始终。因此,棺、椁制度从一开始萌芽就与社会内部的分化密切联系在一起③。棺椁从无到有,从简单到复杂,再到形成严格的制度,中间经历了漫长的过程,在不同的时代和民族文化中有着不同的演变特征和文化内涵。

1 李家山古墓群的棺、椁出土情况

江川李家山古墓群分别于1972年初和1991年12月—1992年4月进行过两次考古发掘,共发掘清理墓葬87座④,出土有棺、椁或棺椁痕迹的墓葬共有27座,并出土了包括牛虎铜案在内等众多青铜器和滇文化器物。

1.1 第一次发掘

李家山墓地的第一次发掘主要集中在李家山顶部及其西南坡,共发掘墓葬27座,有棺椁痕迹的有10座。全为竖穴土坑墓。位于山顶的墓葬,墓坑较深,地势平坦,原生土壤厚,不易受山洪冲刷,保存较完整,其中以M24最大。而西南坡墓坑较浅,又处坡段,水土流失情况恶劣,墓葬受破坏程度较严重。M3、M7、M18墓底有成片的红色漆皮,应为木质漆棺。其他墓葬只是零星发现棺椁的痕迹(表1)。

1.2 第二次发掘

在第一次发掘的20年后,1991年12月至1992年5月,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及其他有关部门对江川李家山进行了第二次发掘,这次清理了墓葬58座,有棺椁痕迹的17座。1994年4月至5月,因工作需要,考古队又清理了一座墓葬,编号为M85。1997年3月至4月,又一座墓葬遭到破坏,部分器物随之散失,考古队出于保护目的对该墓进行清理,并收回部分散失器物。1991年底的第二次正式发掘和其后两次清理,共清理墓葬60座,全为竖穴土坑墓。

根据上述清理情况,大型墓内大多都发现了木椁、木棺的痕迹,部分中小型墓墓底发现有木棺残痕。虽然这些木质葬具已经朽残严重,但结合多座墓葬发现的朽木灰痕、零星的残片,并综合田野发掘的其他情况进行分析,大致可知木质椁、棺的形状和结构(表2)。

2 李家山古墓群出土棺椁的特征

通过对李家山古墓群典型墓葬的梳理,经过分析发现墓葬棺椁均是木质,未现其他材质葬具。同时,墓葬中的椁和棺并非相伴相出,有的墓葬有椁有棺,比如M51为一棺一椁,M47、M69为一椁二棺;有的墓葬有棺无椁,如M3、M7等中小型墓葬。因此,对于棺和椁的具体分析应当分开讨论,但这些棺、椁在形制结构、装饰、摆放以及墓室整体结构等方面又都有着统一而鲜明的特征。

2.1 棺、椁的形制

2.1.1 椁

椁从形制和用途来说,是棺的一个外壳,起到罩护内部棺木的作用。在滇文化墓葬中,一个墓葬中同时发现棺、椁的情况较少,但综合李家山M24、M69等典型的大型滇墓,可以确定在滇文化墓葬中,椁室搭建已有明确制度,均是由木盖板、底板和四壁壁板组成:椁壁板多紧贴墓壁,由木板或者原木垒叠而起。椁四角以榫卯结构扣合,四角交叉处有凸出,导致墓室的四角也分别向外略凸,因此椁室平面多为“井”字形,也有椁室仅在一端凸出两角,呈半“井”字形,例如M85。

根据发掘情况,可以推测椁室搭建方式基本如下:先将准备做两侧椁板的每块木板的两端凿出榫洞,再将备做两端木板削至适合大小,然后将削尖的椁木插入两侧相对的榫洞中,从下到上,一层一层地将两侧椁木叠置,并在榫洞中塞填青膏泥。部分椁底板下还有垫木,如李家山M47、M51,同时,在M47和M69等墓葬中,沿椁外四周还有发现有椁钉。

2.1.2 棺

由于土壤腐蚀和木质残朽,李家山古墓葬的木棺也难有完整保留,就出土的棺板情况分析,木棺也同样具有确定的制度可以遵循。棺木由棺盖板、壁板、底板组成,且在墓葬中发现的棺板灰痕基本为长方形,由此推测,木棺的形制大多为两端等宽的规则长方形,也有部分木棺两端宽窄略有相差,极少数木棺旁还有边厢。木棺的搭建没有直接使用原木的,而是由加工过的木板垒叠、拼合而成。棺的四角同椁室类似,用榫卯形式扣合,绝大多数棺的四角平齐不外凸,平面为长方形,少部分四角交叉。棺盖板由木板纵铺拼合,中间未现横梁。棺底板同为木板纵铺,但M69是个特例,其为一椁二棺,主棺是由整块宽大木板制成。

在李家山古墓葬中,棺木的摆放位置也各有不同,大致可分为3种情况:

一是单棺置于椁室南侧。一椁一棺时,根据棺板灰痕迹和出土随葬品的摆放位置,可以确定棺应摆放于椁室的南侧,如M24、M50。

二是二棺并置。一椁二棺时,两棺并列摆放于椁内,但位置也较偏向南侧,如M47、M69。

三是单棺置于墓坑。李家山绝大部分墓葬仅有棺木,依据不同墓底残留的板灰痕、漆痕和朽木痕,我们可以看出棺木的放置也不同:多数木棺置于墓坑的南侧,如M50、M51、M57;有的棺木置于墓坑偏中部或坑中的棺穴内,如M58;也有部分墓葬因为棺板灰、漆跡残余不全,无法对棺木放置位置做出具体的判断。

从李家山古墓群棺木位置的摆放看,滇人葬俗有一定的“尚南”思想,无论是椁室还是墓坑,偏向将棺木置于偏南的位置,其具体原因值得进一步思考。

2.2 棺、椁的装饰

李家山古墓葬棺、椁的装饰并不丰富,主要是在棺、椁板上髹漆,以及饰以椁钉、棺钉,极少数大墓会在棺椁上铺设丝织物或者席子。

2.2.1 髹漆

在李家山古墓葬中,棺、椁上绘制彩绘图案的情况比较普遍。根据发掘清理出的漆皮颜色可以确定,髹漆颜色多以红、黑色为主,基本没有单色漆。漆饰保存极其不易,图案多己不清晰,较完整的髹漆彩绘图案目前仅有1处,即M51,其棺木残片“髹朱红色漆,绘黑色线条、三角齿、云纹组合图案”⑦。

就目前发掘清理出来的漆片痕迹,暂时无法分析棺、椁板上漆层的厚薄和髹漆层数。值得注意的是,M69的椁内也饰有髹漆彩绘,说明滇文化棺椁不仅外部髹漆,内部也可能饰以彩绘。同时,棺和椁之间是否髹漆并无直接联系,有的墓葬棺、椁皆髹漆,如M69;有的墓葬棺、椁皆未髹漆,如M57;有的墓葬椁未髹漆,但棺饰以彩绘,如M85。由此可推测,当时的滇人对于棺、椁的髹漆装饰尚未形成严格制度。

2.2.2 棺、椁钉

目前,包括晋宁石寨山、昆明羊甫头等滇文化墓葬在内,所有椁钉均出土于江川李家山,共61件⑧。由于发现于椁痕四周,推测为钉椁板使用的椁钉,但其造型较精致,也有可能是起装饰作用。椁钉特征鲜明,分为两型:一是A型椁钉,上端为铜鼓形,下端如凿。其中11件为圆条形钉身,下段渐扁,下端为双面刃;4件为半圆条形钉身,下端为单面刃。二是B型椁钉,整体为扁平长条形,上段较长,顶端圆,有卷云形装饰,两面中线有突起卷曲的高脊;下段为钉,呈尖叶形,与上段相互垂直连接,略有弯曲。部分椁钉表面还有镀锡,如M69∶1、M68∶166。

棺钉则暂未于李家山古墓群中发现,主要发现于晋宁石寨山M71的椁侧板四周,棺钉上端呈扁圆形并饰卷云纹,下端为圆形锥刺,多为棺椁外部的装饰品。不同地区的滇文化大墓之间,棺椁的装饰也具有一定的联系和共同特征,体现出滇文化棺椁的装饰具有一定的制度性。

2.2.3 泡钉

泡钉,作为饰品常多件共出,形制呈圆形,正面隆起,背空,垂钉足。在滇文化墓葬中,泡钉不仅作为器具、饰品上的装饰,还作为椁饰使用。在M69出土的木椁板灰痕边,“椁钉和泡钉相间分布,2椁钉间4泡钉,泡钉发现深度不一,似作上下二排钉在椁外装饰”⑨。在椁外用卷云形椁钉和铜圆锥形泡钉相间分布进行装饰,不仅外观庄严,似乎更是滇人的一种精神寄托。卷云型椁钉象征着墓主死后,将被彩云托往另一个世界,而鼓形椁钉则与滇文化的典型器物—铜鼓相呼应,象征击鼓长鸣,告慰死者,体现滇族对于死亡的敬重,也是滇族社会内部的原始宗教信仰的反映。

2.2.4 丝织物

受制于客观环境的影响,在棺椁上铺设丝织物和编织物作为装饰在李家山古墓葬乃至其他滇文化墓葬中极为少见。一般是铺在棺、椁顶盖上,并有缀饰。如:李家山M51,“棺盖板上和下都发现有人字形编织的竹席痕迹”⑩,与中原地区墓葬中墓主身覆珠襦类似,在棺、椁之上覆盖丝织物或编织物,应是墓主权贵身份的象征之一。

2.3 棺、椁的附属设施

2.3.1 垫木

棺、椁下铺垫木在李家山等滇文化墓葬中比较常见。多数墓底的两端有基槽,形制相差不大,为木椁或者木棺下放置的垫木所用,起支撑棺、椁的作用,李家山M69便是其中典型。此外,有的墓葬底部放有石块,作用同垫木类似,也是用于支撑、放置棺木或随葬品。典型的就是晋宁石寨山M23,其墓底有3块经过人工打制的大石块,就是为放置棺木和隨葬品而做的“垫石”k。

2.3.2 边箱

根据板灰痕迹和随葬品堆放,可以看出,部分墓葬在木棺旁边还有放置木质边箱。滇文化墓葬中共发现有5座墓葬有边箱,均为李家山的中大型墓,分别为M50、M51、M57、M68、M85。其摆放位置有着固定的规律,即与墓底居南侧的木棺相对应,边箱均放置于墓坑北侧。以M68为例,在边箱西侧另有上下叠置的两个独木箱,呈长方形,用整段圆木剖开,挖空成槽,顶部加以木盖板。由此可以推测,滇人常在墓葬中放置单独的小木箱,以作为棺木之外的附属设施,用于堆放墓主的小件随葬品。

3 李家山棺椁制度的演变规律及其反映的滇文化

3.1 不同时期棺椁制度的变化情况

在滇文化的不同发展时期,墓葬中的棺椁情况必然有所区别。有研究者通过对昆明羊甫头墓地出土的典型陶器进行类型学分析,将昆明羊甫头墓地划分为三个时期,并将石寨山和李家山墓葬出土的铜器组合与羊甫头墓地进行比较,对晋宁石寨山墓地和江川李家山墓地也进行了断代和分期l。

本文综合此分期方法和各发掘报告,同样将李家山古墓群的墓葬划分三期:第一期墓葬年代为战国中晚期;第二期墓葬年代为西汉早中期;第三期墓葬年代为西汉晚期(表3)。

通过墓葬分期,可以看出不同历史时期滇文化墓葬中的棺和椁使用并无明显区别,同时使用棺椁和单用棺木的现象一直并存。棺、椁的大小也没有明确的演进变化,但因墓主的等级不同,棺、椁的形制存在明显差距。在早期墓葬中,滇人就已掌握较为成熟的棺、椁构建技术:即椁室为长方形扁箱,由椁盖板、四壁壁板和底板构成。椁壁板以粗大原木或木板叠垒,并用榫卯方式扣合。椁盖板和底板用木板或剖开的原木铺成。棺木构建方式基本类似,只不过壁板、底板或为整块木板。部分棺室、椁室下有垫木支撑,这种系统的搭建方式在整个滇文化时期一直沿用。

对于棺椁的装饰,在早期滇文化中比较简单,髹漆情况较少,随着滇文化发展,髹漆的棺椁逐渐增多,并且出现卷云形、鼓形的棺钉和椁钉进行装饰点缀。后期滇人对于随葬品的放置已不局限于棺、椁内,部分墓葬内还增设有边箱,且均在棺木北侧。

总之,在不同时期的滇文化墓葬中,棺椁制度一直相对稳定,从早期到晚期发展缓慢。棺、椁并用的情况并未随社会发展得到普及,更未形成定制。棺、椁构建技术基本没有变化,其在早期就一直保持着较高水准,而棺、椁的装饰和附属设施则逐渐趋于丰富和成熟,但并不全面,在大型墓葬中也没有得到全面普及。

3.2 棺椁制度所反映的社会形态

棺椁制度仅是灿烂滇文化中的一小部分,但透过这一小部分可管窥滇文化之一斑。通过不同等级、不同时期的棺、椁,分析得知在滇文化早期,滇族内部就已有明显的阶级分化。如李家山M51的棺盖板上和下都发现有人字形编织的竹席痕迹,还发现有作为墓主身份、地位、财富等象征的珠襦,这直接反映出当时社会经济的繁盛。同时,高规格的棺椁制度与大量小型棺椁和无棺墓葬形成了鲜明对比,体现出滇国内部的阶级分化悬殊,有的墓葬内还有殉葬现象,进一步说明滇文化社会应处于一个奴隶制时期。

对于棺椁的形制和装饰,从早期的木板垒叠、拼合,到后期的髹漆、绘饰图案、棺钉等棺、椁装饰开始增多,反映出滇文化手工业在不断开创、吸收新的技术。但从整体的滇文化墓葬来看,棺、椁的使用并不普及,棺、椁规模与随葬器物的等级和数量有直接联系,即完备的棺、椁形制多见于大中型墓葬,滇文化先进的手工业大多还是被贵族统治阶级垄断。纵观现已完成发掘的滇文化墓地,各大中型墓葬间的打破关系非常少见,而小型墓与大中型墓之间则时有叠压打破关系出现,小型墓之间的打破关系则更为普遍,这一方面说明滇文化各墓地有较长延续性,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滇族内部已经有了明显的等级分化。但后期小型墓葬叠压大中型墓葬反映出当时滇王及贵族并没有像中原地区的统治阶级一样具有独享、不可以冒犯的陵区,侧面表明滇族社会内部尚未形成严格的宗法制度。

滇文化棺、椁内出土的随葬品器物大致可以分成两大类:一类是以青铜兵器为主,如铜剑、铜斧等;一类是以生活用具为主,如纺轮、铜钏等。由此可以推测,墓主性别不同,随葬品组合也不同,不同性别的墓葬,其棺椁制度并无区别,但兵器更多地出现于大中型墓葬中,可能在滇族内部男性社会地位略高。同时,墓葬内普遍出现的各式农具,反映出滇国农业生产技术发达,农业分工细致;大型墓葬中不可或缺的执伞人俑也反映出整个滇国内部社会分工、分层明确;而大量兵器的出土和贮备器上的战争图像,也映射出当时滇族频繁地对外族进行战争与征服。

3.3 从棺椁制度看其他地区文化对滇文化的影响

在以滇池和玉溪三湖为中心的滇文化核心分布地域内,并未发现具有明显棺、椁的新石器晚期墓葬,而滇文化作为青铜文化,在其早期的墓葬中就已具有相当成熟的棺、椁搭建、装饰技术,这说明滇文化的棺椁制度并非由当地的土著文化演进发展而来,而是受其他地区的文化影响才逐渐完善形成的。

3.3.1 滇西地区

云南省中部的楚雄市万家坝曾于1975年发掘清理了79座墓葬,这些墓葬中的大型墓均有葬具,有用原木拼搭的,也有用独木刳成的。考古学者们推测其年代为春秋中晚期至战国前期m。万家坝古墓群总体上早于滇文化,其墓葬同为竖穴土坑墓,墓中有生土二层台、腰坑、垫木等,这些均与滇文化的墓葬棺椁制度非常相似。但万家坝墓葬中不见椁木,在木棺四周立有木质边桩以代替木椁。同时,万家坝出土的铜矛、铜戈等与江川李家山墓群出土的相似,但其制作工艺较李家山墓群落后,这都说明滇文化有部分文化因素承袭万家坝,棺椁制度也受其影响。

祥云县大波那墓地作为滇西洱海类型青铜文化的主要代表,同样出土有棺、椁,棺和椁的构建也与滇文化类似,甚至还出土有木椁铜棺,年代大致在战国初至战国中期n,略早于滇文化。汪宁生先生曾指出,滇西地区的万家坝和大波那代表的是云南青铜文化较早阶段,而滇池区域的石寨山和李家山代表的是云南青铜文化的鼎盛阶段o。通过桥联法,分析对比这几处墓葬的棺椁制度,可以肯定滇文化与滇西的青铜文化有着密切联系。

3.3.2 中原地区

云南东部曲靖市发掘的八塔台古墓群中,同样发现有大量长方形竖穴土坑墓,虽出土棺椁情况较少,且多朽坏,但依据朽木痕可以辨认木棺多为头端大、足端小的方形p。受限于八塔台古墓群中棺椁资料较少,故无法与滇文化棺椁进行直接比对,但通过墓葬中出土的随葬器物,可以发现青铜短剑、铜斧等随葬品的形制与晋宁石寨山和江川李家山等滇文化墓地出土器物相同,但一部分器物则与滇文化存在明显差异。例如八塔台出土的陶鼎,在典型的滇文化墓葬和云南其他地区的青铜时代墓葬中均未发现,而在中原地区墓葬中,陶鼎是常见器物,这说明中原文化对于滇文化的影响不是一蹴而就的,滇东地区作为从中原进入云南的要道,首先接收到许多中原文化因素的影响,然后这些文化因素才逐漸传播到滇中地区,进而影响滇文化发展。

自从安阳殷墟晚商文化遗址被发现并被确定以来,考古发现的商墓达3000多座,它们分布在商文化不同地域和各个时期q,大部分墓葬为竖穴土坑墓,有二层台、垫木、边箱,这与许多滇文化墓葬情况类似,甚至连木椁板榫卯套合的方式也类似。而早在偃师二里头文化时期,其墓葬就已有二层台和腰坑,这些中原地区早期墓葬的形制也均在滇文化墓葬中得以反映。

在滇文化大型墓葬中,部分墓主身上覆有用玛瑙、软玉、绿松石、琉璃等精美饰物串联在一起的长方形覆盖物—珠襦,这种精美奢华的葬俗也应来自中原地区,例如,在春秋末战国初期的河南固始侯古堆宋景公之妹勾敔夫人墓中,就已发现墓主身上覆满玉石料珠r。部分滇文化墓葬甚至还在木棺或者木椁上铺设丝织物和编织物作为装饰,在云南此前的墓葬中并未发现有类似的葬俗,而在山西、河南等中原地区,商代时就已有这种葬俗,例如,殷墟遗址中部分墓葬棺椁上就覆盖有丝织物,丝织物四角还有缀饰s。综合来看,滇文化的墓葬棺椁制度受中原文化影响深刻,中原文化除了向滇国输出生产技术之外,还对滇文化的社会思想带来一定的影响。

3.3.3 江汉地区

江汉地区主要指楚文化,是在两周时期分布于江、汉、淮水流域的古代楚人所创造的具有自身特征的文化t。楚文化对于滇文化的影响最直接的莫过于“庄蹻王滇”,《史记·西南夷列传》中就已记载“庄蹻者,故楚庄王苗裔也。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饶数千里。以兵威定属楚。……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u。

在考古发掘中,通过众多随葬器物可以佐证滇、楚之间的联系。例如李家山M50中曾出土一把凹盘圆首,背面有分两杈,后部近格处有凸起的兽面纹铜剑,有学者认为此剑非滇文化固有,而与楚文化中的剑相类v。晋宁石寨山西汉墓M23曾出土一件内置6件漆盒的漆奁,漆盒呈长方形、圆形等,盖子上镶嵌有银箔制四瓣花纹和指针形花,花外亦有银箍,这种装饰与湖北光化五座坟出土的银花漆圆奁相同w。

墓坑内填塞或涂抹膏泥、铺设垫木、挖掘腰坑等均是典型楚文化墓葬的形制特征,除李家山古墓群之外,昆明羊甫头墓地、澄江金莲山墓地都发现部分墓坑有涂抹膏泥的痕迹,有的墓葬椁板外也用膏泥进行填塞。而在棺椁下支撑垫木、挖掘腰坑的情况在滇文化墓葬中也较普遍。同时,漆器作为楚文化最为典型的器物,我们甚至可以大胆推测,滇文化棺椁上的髹漆纹饰,或许也与楚文化有一定渊源,但这需要为了更多的考古资料和出土器物来加以论证。

任何文化的发展不可能是孤立的演进,通过对李家山古墓群棺椁制度的探析,可以明确滇文化棺椁制度是滇人不断吸收、借鉴不同文化,并结合自身土著文化和当地环境所形成的,这也进一步佐证滇文化与滇西、中原、巴蜀、江汉等地区文化的交流情况,但不同文化间的交流并非为纯粹的单一输送,文化在传播的过程中是互相渗透的,每一支文化的背后必然有其他文化相融合的影子,这也正是以江川李家山为代表的滇文化的独特之处。

注释

①《说文解字注》六篇上“木部”,见许慎.说文解字注[M].段玉裁,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270.

②《礼记·檀弓上第三》《礼记正义》卷八,见阮元.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1292.

③袁胜文.棺椁制度的产生和演变述论[J].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3):94-101.

④李家山墓地的墓葬编号一直沿用第一次发掘时的编号顺序,至今排序到M86,但M59为两墓相互叠压,分别被编为M59A、M59B,所以李家山总共发掘墓葬是87座。

⑤此铜案即为牛虎铜案,滇文化墓地中唯一出土的一件铜案。

⑥此伞盖虽锈蚀残损严重,但下有木柄和七根细木骨痕,原埋葬时可能用木柄和木骨支撑伞盖,木柄置俑手中,即此墓可能葬有铜俑。

⑦⑨⑩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玉溪市文物管理所,江川县文化局.江川李家山:第二次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

⑧发掘数据截至2021年。

kv云南省博物馆.云南晋宁石寨山第三次发掘简报[J].考古,1959(9):459-461,490.

l王欢.滇池地区滇文化三个墓地的比较研究[D].長春:吉林大学,2016.

m云南省博物馆文物工作队,四川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七四级学员.云南省楚雄县万家埧古墓群发掘简报[J].文物,1978(10):1-18,97-98.

n熊瑛,孙太初.云南祥云大波那木槨铜棺墓清理报告[J].考古,1964(12):607-614,665,4-7.

o汪宁生.云南考古[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67.

p王大道.云南曲靖珠街八塔台古墓群发掘简报[C]//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云南考古文集.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8:357-378.

q吴付平.商代葬具研究[D].郑州:郑州大学,2012.

r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固始侯古堆一号墓[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4:34.

s岳洪彬,岳占伟,何毓灵.殷墟大司空M303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2008(3):353-394,417-434.

t王巍.中国考古学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344.

u司马迁.史记:卷一一六:西南夷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2998.

w司马迁.史记:卷一一六:西南夷列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9:2998.

参考文献

[1]许慎.说文解字注[M].段玉裁,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270.

[2]阮元.十三经注疏[M].北京:中华书局,1980:1292.

[3]袁胜文.棺椁制度的产生和演变述论[J].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3):94-101.

[4]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玉溪市文物管理所,江川县文化局.江川李家山:第二次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7.

[5]云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昆明市博物馆,晋宁县文物管理所.晋宁石寨山:第五次发掘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9.

[6]云南省博物馆.云南晋宁石寨山第三次发掘简报[J].考古,1959(9):459-461,490.

[7]王欢.滇池地区滇文化三个墓地的比较研究[D].长春:吉林大学,2016.

[8]云南省博物馆文物工作队,四川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七四级学员.云南省楚雄县万家埧古墓群发掘简报[J].文物,1978(10):1-18,97-98.

[9]邱宣克,王大道,黄德荣,等.楚雄万家坝古墓群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1983(3):347-382,409-418.

[10]熊瑛,孙太初.云南祥云大波那木槨铜棺墓清理报告[J].考古,1964(12):607-614,665,4-7.

[11]汪宁生.云南考古[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2.

[12]吴付平.商代葬具研究[D].郑州:郑州大学,2012.

[13]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固始侯古堆一号墓[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4:34.

[14]岳洪彬,岳占伟,何毓灵.殷墟大司空M303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2008(3):353-394,417-434.

[15]王巍.中国考古学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4.

[16]罗二虎.重庆云阳李家坝东周墓地1997年发掘报告[J].考古学报,2002(1):59-94,125-130.

[17]栾丰实,陈淑卿.重庆开县余家坝墓地2000年发掘简报[J].华夏考古,2003(4):10-21.

[18]童恩正.我国西南地区青铜戈的研究[J].考古学报,1979(4):441-457.

[19]王宁生.试论石寨山文化[C]//中国考古学会.中国考古学会第一次年会论文集.北京:文物出版社,1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