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鸽子的眼睛观察世界

闻小泾

听雨

我在屋檐下等待着，听雨

听雨从高空而来的曼妙声

听屋檐在雨中痛苦地跳跃

听一棵树，逆着雨势生长时

被捶打的哭喊

我不会把自己想象成

一只燕子，在高空中

切割着雨的方向

我只是一只蛰伏于屋檐下的耳朵

准备着听雨，听雨的势力

从迷蒙中而来，让地面响起

歇斯底里的奔跑声

最后的胜利者

一个器宇轩昂的人与灰

建立起联系

是谁也想不到的。假如有人说他是灰

他肯定甩过去一巴掌。而现在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

等待着，早一点变成灰

那些，在他胸间百转千回的心事

是否都已变成凝固的血？而那只

曾在他眼瞳中欢快跃动的

麋鹿，如今跑向了哪里

一无所知

鸽子的眼睛

用一只鸽子的眼睛观察世界

是可怕的

刀光剑影中，流出来的

与它身上的颜色

形成鲜明的对比，几乎与它

眼圈的颜色相似

当它飞起来时，它已比那些两只脚

在地面上行走的，高出了

不止十五层楼的境界；而当它

飞落地面，它不仅是

为着啄食稻米，而是想看看

那些行走的，是否已长出了翅膀

什么时候能达到

它已达到的高度

清明

今年清明，我又到了你的门前

门前的杂草，还是与去年一样的高

不是雨点，而是阳光，在杂草上跳跃

它们换了另一种样子，表示你的存在

离门不远处，几树桃花已被砍去

剩下的一株撐着枯萎的花朵，瑟缩着空气

一截蜡烛顶着烧焦的心，你的门前

一如去年，寒风等着数往来的脚印

放一把火，杂草噼噼啪啪起舞

滚滚浓烟中，似有叫喊声，在深处

花事

龟背竹弯曲在左边，悬铃木在

右边。铁栏杆悬垂下的吊兰

悬垂于日复一日清冷的空气中

像《红楼梦》的故事一般。紫玫瑰仿佛

要掉下漆片来，露出旧日子的

真相。只有一朵水仙花

仍瑟缩在花蕾里，它在等待

被隆重欣赏的时刻

街道的清晨

街道的清晨。有的门窗

落下来，有的门窗升起来。落下来的

门窗，就会闸住一些没有走失的身影

而升起来的门窗里，一些事物

被挂起，一些事物被放下

它们不依规则，只依握有钥匙的手

一些人从云雾里赶来，提着

稻粒般的汗珠，比试着腰围和

长度，又默默地返回阳光下

而被撑起过的衣服，伫立于橱窗内

日复一日地怀念，撑起过她，然后又

悄然离去的，那个身体的

形状和温度

湖下

湖下面，全是一些纠缠的水草

像一间间的房舍

从鱼眼里射出来的光，走亲戚一般

游动于一扇门，到另一扇门

鱼儿的会议并不复杂。它们讨论

爱情问题，比如男女关系

往往凭借嘴唇的翘动方式。剩下的一个问题

就是

最后占领哪一片领域

我划着船从湖面经过，许多星星

正扑向湖底

它们变成鱼儿的过程，我没有

时间，窥探得更具体

责任编辑李锦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