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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对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关系的双重表达

2023-05-30张志恒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学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

张志恒

[摘要]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都是通往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两者的关系在《共产党宣言》中进行了双重表达。一方面,在“无产者和共产党人”一章,马克思、恩格斯以阶级分析方法为中心,认为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不用作为独立的政治运动进行,可以在阶级解放过程实现,提出“工人没有祖国”的著名论断。另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以波兰问题为中心进行历史考察,发现英国无产阶级并没主动承担推动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历史任务,波兰等被压迫民族率先实现民族解放是进行无产阶级国际联合的基本前提,在“1892年波兰文版序言”“1893年意大利文版序言”中提出了民族解放可以独立于阶级解放。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关系的双重表达具有各自的理论适用范围,辩证统一于人类解放的总体逻辑。从人类解放的高度把握双重表达的逻辑关系,有助于把握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民族共同体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现实合理性和历史必然性。

[关键词]《共产党宣言》;阶级解放;民族解放;人类解放

[中圖分类号]A81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2-1071(2023)02-0013-06

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中,民族解放是指被压迫民族从压迫民族的殖民、奴役和剥削中摆脱出来,赢得独立、平等与统一的地位;阶级解放是指无产阶级通过共产主义革命,经由政治解放、经济解放、文化解放等中介环节,最终实现人类解放。而“共产主义革命将不仅仅是一个国家的革命,而是将在一切文明国家里,至少在英国、美国、法国、德国同时发生的革命”[1]687。学界关于马克思、恩格斯对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关系的研究,形成了不同观点①。这些观点对于把握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民族解放与阶级解放关系具有启发意义,但相对缺少从辩证统一视角把握两者关系。《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集合了关于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关系的整体认识,包含了双重表达:一是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二是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那么,马克思、恩格斯对于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关系的看法为何出现双重表达?如何科学认识和准确把握双重表达的理论及实践意义?

一、 “工人没有祖国”: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

马克思、恩格斯在1848年为共产主义者同盟撰写党纲过程中,以阶级分析方法为中心,全面论证了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这一观点。马克思、恩格斯从无产阶级的革命本性、共产党的利益特征、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与民族消亡等角度出发,发现民族解放不用作为独立的政治运动展开,可以在阶级解放过程顺带实现,提出了“工人没有祖国”[1]50的著名论断。

第一,无产阶级与被压迫民族共同遭到资产阶级的阶级压迫,无产阶级又是资产阶级压迫之下最具革命特性的阶级,这决定了他们是民族解放的可靠同盟力量。自从社会分工出现以后,阶级开始分化。阶级分化导致了阶级对立的产生,阶级对立带来了压迫阶级与被压迫阶级的区分。在前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对立是复杂的,包括地主、农奴、贵族和僧侣等。到了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对立的复杂性被阶级对立的简单化所取代,所有中间阶级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继续不断分化,直至“分裂为两大相互直接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1]32。在这一时期,资产阶级往往采取对内进行阶级剥削与对外进行民族压迫两种方式攫取更多剩余价值,所以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压迫民族与被压迫民族的矛盾相互交织在一起。在资产阶级进行对内压迫过程中,无产阶级是受剥削、压迫和奴役最为严重的阶级。无产阶级不占有任何生产资料,需要通过出卖自己的劳动力获取仅能维持生命的生活资料,始终生活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最底层。无产阶级的社会地位与生活状况决定了他们想要摆脱资产阶级的阶级压迫,唯有彻底打碎资本主义的一切意识形态、政治制度和经济关系等才能实现,因为“被剥削和被压迫的阶级(无产阶级),如果不同时使整个社会永远摆脱剥削、压迫和阶级斗争,就不再能使自己从剥削它压迫它的那个阶级(资产阶级)下解放出来”[1]14。因而,自从无产阶级诞生以来,无产阶级就被赋予推翻资产阶级剥削、压迫和奴役的历史使命,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斗争一直持续不断。被压迫民族遭受民族压迫,是阶级压迫关系在民族与民族之间关系的扩展,阶级压迫是民族压迫的根源,所以“人对人的剥削一消灭,民族对民族的剥削就会随之消灭。民族内部的阶级对立一消失,民族之间的敌对关系就会随之消失”[1]50。被压迫民族的解放需要摆脱外来压迫民族或者国内压迫民族的阶级统治。在此意义上,无产阶级与被压迫民族有共同的敌人,是被压迫民族实现民族解放的可靠同盟力量。

第二,无产阶级通过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并积极扬弃私有制,直接消灭了民族压迫的政治基础与经济根源。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共产党是无产阶级的真正代表,“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1]44,“不提出任何特殊的原则,用以塑造无产阶级的运动”[1]44。正是源于共产党利益代表的普遍特性,无产阶级需要自觉组织成为共产党,通过共产党的领导与资产阶级进行政治斗争。在与资产阶级进行政治斗争过程中,共产党不仅着眼于推翻资产阶级的压迫统治建立无产阶级专政,而且“始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1]44,致力于消灭私有制这一阶级剥削和压迫的产生根源。民族压迫的根源在于阶级压迫,阶级压迫又源于私有制,随着无产阶级专政的建立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积极扬弃,阶级对阶级进行压迫的政治基础与经济根源将被消灭,民族对民族的压迫将成为无源之水,被压迫民族的解放指日可待。

第三,无产阶级的阶级解放不但需要在国内争取政治斗争的胜利,而且需要在国际争取共产主义运动的胜利,这包含推翻世界范围内一切压迫其他民族的压迫民族。民族解放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民族解放的实现有赖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共产主义运动不是代表某一阶级、民族或国家的特殊利益,而是代表人类的普遍利益,“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1]42。国际共产主义运动遵循了从文明的国家向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国家、从资产阶级的民族向农民的民族、从西方向东方不断延伸的发展过程。在无产者不同的民族的斗争中,共产党不仅站在自己民族和国家的无产阶级利益的立场,还“坚持整个无产阶级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1]44,支持世界上其他一切被压迫国家、民族和阶级争取自身解放的斗争。压迫民族的无产阶级由于曾经处于被压迫的境地,能够切身感受到被压迫民族人民的痛苦生活,在推翻本民族资产阶级政治统治并上升为统治阶级之后,并不会继续谋求剥削、奴役和殖民被压迫民族人民的利益以供无产阶级的享受,而是会主动斩断套在被压迫民族身上的剥削链条,会主动帮助世界范围内被压迫民族实现民族平等或者实现民族独立。诚如马克思强调的:“无产阶级对资产阶级的胜利同时就是一切被压迫民族解放的信号。”[2]409-410

第四,民族差别的消亡是一切阶级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根植于历史文化、风俗习惯与血缘纽带等之上的民族曾经长期主导人们的身份认同,但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随着人们在生产活动、交往形式与生活方式等方面趋于一致,“各国人民之间的民族分隔和对立日益消失”[1]50。民族差别的消失与历史由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走的是同一过程。在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过程中,人们通过阶级这一身份完成了由民族性存在向世界性存在的转变。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都被赋予世界身份的意义。在资本逐利本性的推动下,资产阶级对于商品、货币和资本的追逐从国内延伸至国外,成为世界资产阶级。同时,世界范围之内的无产阶级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下遭受同样的压迫、剥削和奴役,因而“无论在英国或法国,无论在美国或德国,都是一样的,都使无产者失去了任何民族性”[1]42。民族差别对于阶级差别来说不具有绝对优先地位,民族差别从属于阶级差别。更进一步地看,民族差别将随着阶级对立的消失而消亡。到了共产主义社会,私有制的消灭使得阶级差别不再存在,阶级差别的消失使得民族差别失去了存在基础,届时,因为民族差别而产生的民族压迫将不再发生。

这一时期,马克思、恩格斯对于无产阶级的革命自觉充满了信心,对于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的发生充满了憧憬,坚持以“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指导欧洲民族运动,波兰、爱尔兰等被压迫民族的民族解放被寄托于英国等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身上。

二、 “恢复每个民族的独立和统一”: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

波兰的民族解放是马克思、恩格斯一直关注的对象。马克思、恩格斯通过撰写文章、参与集会、发表演说等方式为波兰问题出谋献策。起初,马克思、恩格斯把民族解放寄托在英国无产阶级身上,但英国无产阶级并没有遵循马克思、恩格斯预想的方向前进。于是,马克思、恩格斯以波兰问题为中心进行历史考察,发现波兰等被压迫民族率先实现民族独立和统一,是无产阶级国际联合的基本前提。在此意义上,恩格斯在《宣言》“1893年意大利文版序言”中强调:“不恢复每个民族的独立和统一,那就既不可能有无产阶级的国际联合,也不可能有各民族为达到共同目的而必须实行的和睦的与自觉的合作。”[1]26

波兰问题是指沙俄、普鲁士、奥地利等国在占领、殖民与压迫波兰民族的同时,波兰人民不断反抗各个国家的民族压迫,争取实现民族统一和独立。波兰问题包含了反对其他民族压迫的民族解放、反对本民族封建专制统治的民主革命与实现阶级解放等多重历史任务。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英国作为世界上资本主义发展最迅速的国家,其无产阶级数量将会不断增加、力量将会不断壮大。英国无产阶级阶级遭受了其他地区所没有经历的奴役、剥削和压迫,这造成英国无产阶级与英国资产阶级之间的对立极为尖锐。在此情况下,英国将会率先迎来激烈的、彻底的无产阶级革命。无产阶级革命的爆发将会从资本主义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向资本主义不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延伸。也就是说,英国无产阶级革命的浪潮将会席卷欧洲乃至整个世界。无产阶级世界革命浪潮将对封建阶级与资产阶级等压迫阶级产生极大的破坏力,冲击各个压迫民族在国内与国际的压迫统治。各个压迫民族的封建统治阶级或者资产阶级将会忙于应对来自无产阶级的革命压力,届时,波兰民族可以利用这個时间间隙反对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等封建统治阶级的压迫,夺回自己的领土并实现民族的独立。马克思、恩格斯宣布,“只有当西欧的文明国家在争取民主制度的时候,波兰才会自由”[2]413-414,所以“波兰解放的信号将由英国发出”[2]413,“应该在英国解放波兰,而不是在波兰解放波兰” [2]410。

然而,英国无产阶级没有按照马克思、恩格斯预想的方向发展,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等国也对波兰的起义进行多次镇压,这些历史事实使得马克思、恩格斯认识到,波兰的统一和独立是沙俄、普鲁士、奥地利等国从封建专制制度向民主共和制度转型的基本前提,是无产阶级世界革命发展的重要基础。一方面,英国无产阶级并没形成自觉的革命意识,也没在全国范围进行激烈的阶级斗争,更没站在国际主义立场上发起无产阶级世界革命。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在于:第一,英国资产阶级通过提高工人的工资、改善工人的生活状况与给予工人一定的政治权利等方式消磨英国无产阶级的革命斗志;第二,受到英国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思潮“工联主义”的侵蚀,部分英国无产阶级接受了本国资产阶级从被压迫民族攫取的各种殖民利益,沉溺于本国资产阶级利用这些不当所得创造的物质福利。另一方面,波兰人民不断发起反抗压迫民族的起义运动,但先后被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等国残酷地镇压。波兰先后于1772年、1793年、1795年和1815年四次被瓜分,完全丧失了领土的完整与民族的独立。波兰民族从未放弃过谋求民族独立的目标,反抗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等压迫民族的斗争绵延不绝,比如,1830年以波兰青年军官为主反抗沙俄的起义,1846年至1848年间以革命民主主义者为主反抗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的起义,1863年以工人、学生和农民为主的反抗沙俄的起义。波兰起义不断遭到封建的沙俄、普鲁士和奥地利等国的血腥镇压。波兰起义不断被镇压说明了,只有波兰民族实现独立,才能摧毁沙俄、普鲁士、奥地利等国在波兰土地实行的殖民统治,才能促进欧洲政治革命的发展与迎来无产阶级世界革命。诚如《自由之声》报所刊载的马克思关于波兰的演说词所强调的:“没有波兰的独立,欧洲的自由就不能确立。”[3]224

波兰独立不仅失去了英国无产阶级这一依靠,还不能依靠“波兰贵族”,也无法仰赖波兰“资产阶级”,只能凭借“年轻的波兰无产阶级”[1]24。从历史上看,波兰的封建贵族并没保住波兰的独立和统一,波兰资产阶级与被压迫民族的封建统治阶级、资产阶级沆瀣一气,一同压迫、奴役和剥削波兰劳动人民。波兰的独立只能通过波兰无产阶级来完成。在欧洲无产阶级革命浪潮开始之前,波兰无产阶级率先实现自身的民族独立与解放,将会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第一,推动欧洲政治革命的发展。波兰的独立将会沉重地打击沙俄、普鲁士、奥地利等欧洲的封建势力,激发沙俄、普鲁士与奥地利等国家的人民进行政治革命的勇气。第二,推动欧洲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发展。诚如恩格斯在《宣言》“1892年波兰文版序言”所强调的,“欧洲所有其余各国工人都像波兰工人本身一样需要波兰的独立” [1]24,因为“欧洲各民族的真诚的国际合作,只有当每个民族自己完全当家作主的时候才能实现”[1]24。

由上可知,恩格斯1892年、1893年为《宣言》写作序言时,并没有坚持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的叙事逻辑,而是立足于英国无产阶级运动发展的现实状况,立足于波兰等被压迫民族自1848年以来民族运动的历史进行思考,提出了民族解放可以独立于并优先于无产阶级运动这一观点,以此指导欧洲以及亚非拉等地区的民族运动。

三、 双重表达的逻辑关系及中国实践

“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为人类求解放。”[4]8“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作为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民族解放与阶级解放关系的双重表达,具有各自的理论适用范围,辩证统一于实现人类解放这一总体逻辑。无论是民族解放优先还是阶级解放优先,都是依据各自的历史条件而选择的人类解放现实道路。中国共产党在推动人类解放的历史实践中促使双重表达不断完善与创新,演化出“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民族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等实践形态,推动民族解放、阶级解放朝着人类解放不断前进。

(一) “修正”还是“补充”:双重表达的逻辑关系

从写作时间上看,马克思、恩格斯于1848年以阶级分析方法为中心在“无产者和共产党人”一章中提出了“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后来以历史考察方法为中心在“1892年波兰文版序言”“1893年意大利文版序言”阐发了“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两者在写作时间上具有先后关系,这是否意味着马克思、恩格斯对于民族解放与阶级解放关系作了修正?

“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并不互相矛盾,而是辩证统一于人类解放的总体逻辑之中,在人类解放的具体实践中具有各自的理论适用范围。一方面,民族解放与阶级解放的先后关系取决于如何更好实现人类解放这一总体目标。人类解放的实现离不开生产力发展水平、无产阶级阶级意识、无产阶级世界革命等条件。倘若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足够强烈,葆有推翻资本主义阶级统治的革命冲动,那么被压迫民族的民族解放可以在阶级解放过程顺带完成。不过,无产阶级阶级意识与革命意识可能由于资本主义国家的福利政策制定、政治权利分享、意识形态遮蔽等因素遭到削弱,那么被压迫民族率先实现民族独立可能重新激发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与革命冲动,促使世界社会主义运动朝着正确方向发展。另一方面,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关系、民族与民族之间的关系扑朔迷离,这使得民族解放与阶级解放的先后关系在同一国家的不同历史阶段可能有所不同。某一民族内部的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关系可能由于外来民族的入侵、占领和压迫而转变为合作关系,如抗战时期的国共关系;不同民族之间的无产阶级关系也可能由于民族利益的蒙蔽而走向敌对关系,如20世纪60年代的中苏关系。

当然,民族解放的率先实现并不意味着社会革命的最终胜利,而是需要坚持继续革命的勇气与毅力,直至消灭世界上一切剥削、压迫与奴役的关系,最终实现人类解放。因此,“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并非一种修正表达,而是对于人类解放现实道路的重要补充。阶级分析方法与阶级立场在人类解放过程中始终居于主导地位。因此,有必要从人类解放视角出发,把握马克思、恩格斯关于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关系双重表达的辩证统一关系。

(二)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华民族共同体”与“人类命运共同体”:双重表达的中国实践

“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辩证统一于人类解放过程。中国共产党在推动人类解放的历史实践中促使双重表达不断完善与创新。

第一,“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确证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现实合理性,也昭示了社会主义国家作为实现人类解放中介的历史使命。国家是当前国际社会最重要的行为主体,包含“单一民族国家”与“多民族国家”。在阐发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关系的过程中,马克思、恩格斯经常把民族或国家作为同义语使用。只不过,资产阶级国家这种虚幻的共同体“与实际的单个利益和全体利益相脱离”[5]536,其走向灭亡是历史的必然趋势。根据“民族解放独立于阶级解放”的理论逻辑,可以发现民族独立是民族解放的应有之义,是无产阶级国际联合的重要基础。民族独立在近代以来国际社会中集中表现为国家的建立。无论是波兰、爱尔兰等被压迫民族,或俄国、中国等落后民族都把建立统一的国家作为民族解放的重要目标。中国共产党一经成立,就把实现民族独立与人民解放作为自己的目标,通过新民主主义革命建立了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揭示了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工人拥有祖国”的现实合理性。与建立在民族压迫基础上的资本主义国家不同,中華人民共和国建立在民族平等、团结和共同繁荣的基础之上。中华人民共和国虽然在民族解放过程中确证了国家形态建立的必要性,但其在人类解放过程中的中介角色是不变的。在资本主义力量强大、社会主义力量弱小的总体背景下,社会主义国家的首要任务在于通过经济发展、政治革新、文化建设等方式,帮助本国人民实现政治解放、经济解放、文化解放等,为最终实现人类解放奠定现实基础。随着资本主义力量与社会主义力量对比关系的变化,社会主义国家在不断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本国人民利益的同时,也要充分认识到自身承担的历史使命,推动社会形态由社会主义社会朝着共产主义社会这一理想社会形态前进。社会主义国家在经由民族解放、阶级解放等中介环节,直至人类解放之后也将走向消亡。

第二,“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揭示了国家利益与国际主义相统一的科学性,表明了构建“中华民族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历史必然性。“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虽然在欧洲受到挑战,但其中包含的阶级立场仍然具有根本主导作用。无产阶级利益仍是马克思、恩格斯讨论民族解放的出发点和落脚点。从历史上看,社会主义国家虽然在社会主义运动中形成,但仍然没有完全摆脱民族主义的逻辑。民族性也是社会主义国家的重要特征之一。社会主义国家也可能被民族主义所裹挟,掉入沙文主义的窠臼,如苏联。处理社会主义国家的民族性与无产阶级运动的国际性之间的关系,成为社会主义国家建立以来的历史性课题。社会主义国家与资本主义国家处于竞合关系仍然是当今国际社会一个长期的历史事实,对于国家利益的维护是社会主义国家进行国际交往的首要原则,对于国际主义的坚持是社会主义国家进行国际交往的本质追求。资本主义国家以维护自身的国家利益为要,甚至通过牺牲他国的合理利益来满足自己的利益。与之相反,中华人民共和国维护自身的国家利益,往往坚持国家利益与国际主义相统一的原则,既维护自己国家的合理利益,也维护其他国家中那些促进社会全面发展、推动历史全面进步的人民的利益。中华人民共和国通过改革开放实现了经济发展的奇迹,但是并没有站在狭隘的民族主义立场上把发展成果仅用于满足本国人民的享受,而是坚持胸怀天下,提出了建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时代任务,提出了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未来方向。构建“两个共同体”全面体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坚持国家利益与国际主义相统一的原则,体现了从民族解放走向人类解放的必然选择。因为中华民族共同体不仅着眼于维护本国人民的利益,也着眼于维护海内外中华民族儿女的利益。人类命运共同体不仅致力于实现本国人民的利益,更致力于实现全人类的共同利益。“两个共同体”的构建是社会主义中国实现民族解放之后,在实现民族复兴过程中朝着人类解放前进的关键举措。

人类解放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旨趣,贯穿马克思主义发展始终。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关系的分析根本上是为了回答人类解放何以可能这一问题。无论是“民族解放从属于阶级解放”还是“民族解放优先于阶级解放”,都是人类解放的现实道路。因此,必须始终站在人类解放的总体逻辑之中把握阶级解放与民族解放的关系。如今,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成功实践确证社会主义符合历史的发展趋势与人类的价值追求。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在实现民族复兴的过程,始终站在人类文明的高度,从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正确处理好中国与世界、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民族与阶级等关系,努力同世界人民一道推动历史朝着人类解放前进。注释:

①有的学者从波兰与德国关系出发,认为马克思、恩格斯坚持民族解放优先的观点(参见张淑娟:《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论人的解放:基于民族解放与阶级解放的互动》《贵州民族研究》2021年第2期)。有的学者指出,马克思、恩格斯以阶级、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革命理论统揽民族、民族矛盾和民族斗争问题(参见陈玉屏:《关于阶级、民族与民族主义的思考》《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6年第5期)。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6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

[4]习近平.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时间)

(校对: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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