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枣

张庆和

老家是半山区，那方山水适合枣树生长。于是，春栽枣树，秋收枣果，成为家乡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房前屋后，墙里院外，家家都生长着几棵枣树。那枣树夏来开花结果，秋至枣红果甜。收获的时节到了，家乡人管这种收获叫打枣。一年又一年，打枣、拾枣就成了家乡人不成规的乡俗。

说打枣还真是名副其实，那可是真打，不是说说而已。只见那打枣竿又细又长，最尖头处更细，细得像一条鞭稍。大人们说，只有靠这细稍，才能把枝杈上的枣，枝头的枣，躲在密叶里的枣，一个个抽打干净，而且还不会打伤枣。其实打枣时并不怕枝断叶损，还要连枝带叶一起狠狠地抽打。大人们还说，如果当年不把枣树的虬枝繁叶抽打下来，第二年那枣树就会“疯”掉，不再开花结果。这打枣的方式家家如此，年年如此，“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说法是家乡人的流行语。至于枣树不挨打就会“疯”，其中道理，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们也说不清楚，反正那枣树年年挨打就是了。记得一年，有一乡亲外出，收枣时家里没人打枣，任凭那一粒粒红红的枣子自行坠地。第二年，那枣树虽然也绿叶满枝，看上去着实茂密繁盛，从春到秋，可就真的没见开花结果。小朋友们相信了，再也不心疼那些被打断的树枝、树叶零落满地，更不用担心那枣树会被抽打致“死”。知道了这理儿，每当谁家吆喝“打枣了”，小朋友们都会兴高采烈地加入到捡拾枣的人群中。

大人打枣，小孩子拾枣，枣树旁还站着比比划划、指指点点在说些什么的大人。

开始打枣了，只见打枣人挥舞着长长的打枣竿，一竿下去，那红里透青又圆又大的枣子便争先恐后地纷纷落地。見状，小孩子们就你争我抢，然后再把手里的枣子一把把丢进主人早已准备好的篮子、筐子或布袋里。最后，主人再按捡拾枣子的表现分送给大家，每人一点儿，算是劳动报酬。如果有没能拾到枣子的小小孩，打枣结束后，枣树的主人还会故意扔到地下几颗，让小小孩子去捡拾，然后从筐里或篮子里再捡几颗圆圆的红枣，塞给小小孩子，算是慰劳。人人都有收获，心满意足的孩子们，一个个也都屁颠屁颠地跑回家，向大人邀功去了。

拾枣是有讲究的，有经验的一定会先站在树旁观察，看那枣子落地，打枣人停止挥竿后再去抢拾，更不能站在正对着下竿的地方等着，不然，那被打落的枣子砸在身上或者头上，还是很疼的。

那年，我跟随姐姐第一次参加拾枣，不懂得躲竿，结果，主人一竿子打下来，那纷纷落地的枣子有好几颗砸在了我的头上。疼啊，我正要咧嘴大哭，只听“啪啪”几声响，又一片被打落的枣子纷纷落地，见小朋友们又呼又喊地去抢拾，我哪里还顾得上疼痛，便立刻也加入进去。那天枣树的主人分枣子时，说我表现最好，就将一大把枣子装进我的衣兜，临走还挑选了一颗圆得透亮的大红枣，让我攥在手里，嘱咐路上不要偷吃，回家后要交给奶奶。枣树的主人为什么要我把枣子交给奶奶，她没说，我不懂，直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转眼六十多年过去，由于远离家乡，打枣拾枣的往事早已淡出记忆。前几天听家乡人说，随着新农村发展变化的需要，村里原有的房屋要全部拆除，村里人都搬迁到新区居住，而腾出的土地呢，将由专业种植公司用来扩建农田和发展果园。我想，在即将建成的果园里，但愿园主能够栽种一些枣树，待树们长大结枣成熟时，好让住在楼房里的孩子们去体验那种打枣、拾枣的乐趣；同时也捡拾起那份友爱互信、和善相处的乡邻生活。

责任编辑 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