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汽水和乌龙茶

桂花童

1.

上高中之后，我爱上了去篮球场旁边的小卖部买橘子汽水。

那是小卖部的限定款，食堂里可买不到。每次大课间或体育课，如果周围玩得好的同学想叫上我一起去食堂买零食，我都会提议去篮球场边的小卖部。在被问起舍近求远的缘由时，我就会搬出老朋友——橘子汽水作挡箭牌。

“行吧，就知道你好这口。哪天一定给食堂经理提建議，让他们进进同款，牢牢抓住你这个汽水大户！”听完我的解释，朋友们总会这样打趣我，再伴着一路笑声朝篮球场方向走去。

女孩们不知道的是，我就着橘子汽水咽下的，还有专属的少女心事。

他也喜欢去小卖部买乌龙茶，特别是在课间打完篮球后。

他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是班里篮球打得最好的男生，也是小卖部里我最想看到的人。

2.

小卖部里的汽水架和茶饮架呈直角相交摆放，只要我站在橘子汽水的面前，就能以一个很自然的角度在他身上寄存目光。男孩眉眼弯弯，很是好看，满头大汗时头发一撮一撮地立起来，活像英勇的战士。有时他会出其不意地向汽水架的方向偏头，紧接着一定会撞上我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四目相对之时最适合打招呼，虽然掺杂着几缕微妙的尴尬。

刚刚好的距离，度量我恰到好处的欣赏。

我曾想过无数方法增加自己在他面前的曝光度，比如拿着不会做的数学题去向他请教。我的数学成绩不算差，为了演得逼真，我特地买来一本巨难的冷门习题册。但所有美好计划都被后桌的男闺蜜无情扼杀在摇篮中，都怪他早年参加数学竞赛时打下了坚实基础。

“哟，新买了习题册？嗬！听说这本很有难度，不会的题尽管问，小爷包准给你解答！”那天我刚掏出新书，这个大喇叭就开始到处播音，引得周围同学频频侧目。

考虑到我们之间相识多年的情谊，我拼命按捺住想灭掉他的冲动，回报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微笑。

不能刻意舍近求远，这回是真的问不成了。

3.

做不到近距离接触，我开始寻找汇聚全班同学目光的机会。巧合的是，那段时间语文老师经常出差，想找一个可以帮忙抄写月考答案和讲解试卷的同学。真是天赐良机！得知这个消息，我马不停蹄地赶往办公室，用自己常年稳居班级榜首的语文成绩和恳切的态度赢下了这个小任务。

在讲台上，我终于能够更全面地展示自己。为了提升讲题效果，我在课余练起粉笔字，也摸索着更悦耳的发声方式。同时我也有了坦然正视他的机会，例如结束抄写后转身时的抬眼，以及等待大家提问时的扫视。

男孩的眼神罕见地清亮，总让我联想到有光泽的珍珠。每当心鼓如雷，我就刻意偏移目光，去观察他桌上还没喝完的乌龙茶——他很喜欢撕去外包装。语文课多安排在下午第二节课，那时的阳光经常光顾他靠窗的桌面，在塑料瓶上反射略微晃眼的光。

后来想想，这个习惯性动作在当时应该起到了类似于“望梅止渴”的静心作用。

4.

时光马车哒哒前行。升入高三后，我们各自开始为考入理想的大学做最后的准备。他不再频繁出没球场，却仍喜欢喝乌龙茶。我想在刷题时提起精神，外加培养更健康的饮食习惯，于是忍痛告别了橘子汽水，换成同款茶饮。

有趣的是，明明这款茶在食堂里特别畅销，我和他却仍然不约而同地坚持前往小卖部，就像在赴一场没有请柬的宴会。

段考越来越多，为了以更高的总排名参加理想大学的自招选拔，他开始在相遇时向我请教不太理解的语文考题，我也会抛出复习数学过程中产生的疑惑。就这样，我们有了更多的正面交流，也开始交换对未来的期待。

校道上清风拂面，夹带着花树散发的馨香，软软的，很好闻。

随着了解的逐步加深，我发觉男孩的温和中透着难得的坚毅。“你在作文里不是常写吗？破茧才能成蝶。相信我，压力能帮助我们蓄力，六月份肯定有好消息！”当我倾诉高强度学习的重压时，总能听到他耐心的安慰。男孩如松似柏，昂扬的姿态展现出自信和沉稳。

迎上他有力的眼神，我拧开手里的乌龙茶喝了一大口。那时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我一定能等来梦想成真后，光明正大吐露心声的机会。

现在的一切缄默，都会化成夏天时勇敢的底气。

5.

学校贴出排名榜的那天，我收获了人生中两个最大的惊喜。红底大榜上，我俩的名字紧紧依偎在左上角。一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看着眼前这样奇妙的缘分，我长舒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竟然一眼就看见拿着两瓶饮料的他向我走来。

居然是橘子汽水和乌龙茶。

接下来发生的事，我已经在梦中经历过无数遍。

越努力越幸运，那是我第一次和这句话产生如此深的共鸣。在有橘子汽水和乌龙茶陪伴的日子里，在高压和严厉规则下，我庆幸自己能找到温和培育情感和梦想的办法，最终等来心事开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