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T何以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

杨成明 和震

摘要：基于ICT赋能创新来提升适应性与发展韧性，已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推动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发展的战略主张。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核心是二者在需求驱动与优势融合下的彼此促进，并实现职业技术教育的组织实践、生态系统、教学与学习、产品与服务的内涵重塑与功能重构。澄清融合路径是探究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逻辑起点。具体而言，应在战略与组织准备层面重视发挥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ICT领导力，在教学准备层面注重设计与开发ICT赋能的教学新模式，在学习者准备层面强化运用ICT来不断发展数字化学习能力，在技术支持环境准备层面持续完善IT和物理基础设施。为实现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预期目标，需在对职业技术教育可持续发展进行多维观察与深刻反思基础上，协同运用明确创新实践主体、开发创新效果评估指标、实施创新能力自我诊断、绘制创新行动计划、强化创新能力基础、注重创新经验总结等策略。这也为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发展理念更新、战略规划研制、实践模式革新等提供了借鉴。

关键词：职业技术教育创新；ICT融合机制；数字化转型；创新发展；UNESCO

中图分类号：G7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195（2023）03-0074-10  doi10.3969/j.issn.1009-5195.2023.03.009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十四五”规划2021年度教育学青年课题“职业院校‘理实一体化混合教学模式研究”（CCA210254）。

作者简介：杨成明，博士，讲师，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北京 100089）；和震（通讯作者），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北京师范大学国家职业教育研究院（北京 100875）。

职业技术教育创新是构建知识创新体系、技术创新体系、区域创新体系的关键维度（刘复兴等，2016）。信息与通信技术（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ICT）的发展诱发了工作世界数字化转型与劳动力市场技能需求的变化，并由此对职业技术教育①的技术技能人才供给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在此背景下，通过ICT的融合应用驱动创新发展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ited Nations Educational，Scientific and Cultural Organization，UNESCO）提升职业技术教育适应性和发展韧性的战略选择（滕珺等，2013）。UNESCO自2002年实施“职业技术教育中的ICTs项目”（The Project 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ies i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以來，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一直都是UNESCO职业技术教育发展政策与实践指南关注的重点（UNESCO-UNEVOC，2013）。同时，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发展理念更加聚焦于以下四个方面：一是由强调ICT在职业技术教育发展中的辅助角色转向ICT是数字时代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生态中的必要部分；二是基于ICT实现职业技术教育可获得性、包容性、优质性和可持续性的提升；三是由关注ICT支持下的教学与学习创新转向学习型、创新型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建设；四是实现ICT支持下职业技术教育对产业数字化背景下技能需求的有效供给。例如，2016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中心（UNESCO-UNEVOC）在《职业技术教育战略（2016—2021）》（Strategy for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2016—2021））中指出：ICT不仅是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重要手段，更是其实现包容、公平、优质发展的重要支撑（UNESCO-UNEVOC，2016）。在ICT推动职业技术教育改革浪潮越发强劲的背景下，如何理解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涵、如何将ICT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并促使其结构与功能革新，以及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实践策略为何等问题日益引起学者们的关注。为此，本文以UNESCO、UNESCO-UNEVOC等发布的有关职业技术教育改革与创新的政策、报告、实践指南为依托，系统梳理与分析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涵框架、内容路径与实践策略，以期为我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发展提供经验与启示。

一、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涵框架

工作世界数字化背景下工作任务、工作模式、工作环境的深刻变革，使得劳动力市场的技能需求发生联动变化，并对技能人才所需的数字素养、批判性思维、问题解决能力、创新思维与能力等“软技能”提出了更高要求（UNESCO IBE，2013）。这不仅预示了职业技术教育改革的新方向，也凸显出职业技术教育亟需通过创新实现产业经济的发展与个体多样化需求的满足。实现创新的首要基础是从理论与实践的双元视角对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涵进行理解。

1.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理论内涵

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理论内涵可从两方面来理解：第一，职业技术教育创新是一种实质性变革，其与ICT的逻辑关系应坚持“教育性”为重，而不是在寻求创新路径过程中沉迷于技术的价值想象，并形成技术万能论与非理性应用的异化思维（李芒等， 2022）。同时，它也是在对不同时代职业技术教育发展问题深刻反思的基础上，对教育原理认识、教育目标实现模式、教育制度安排等的多重更新，是针对职业技术教育发展实践中的痛点、难点与堵点问题所开展的系统性研究（陈晓珊等，2021）。第二，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核心在于ICT与职业技术教育的发展关系由单向的改变与被改变走向互构共生。ICT表现为新的技术设备与工具，蕴含着新的知识、新技术的发展趋势、功能潜力，以及运用技术解决问题的新方法。其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机制在于ICT自身蕴含的新兴要素与潜能向职业技术教育流动与释放，通过对职业技术教育内部发展理念与实践策略的重构与优化，实现对职业技术教育理念、理论、方法、技术、工具等诸多要素的整体优化，以及变革力与发展韧性的强化（UNESCO-UNEVOC，2019）。

可见，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实质，是在职业技术教育发展问题与需求的引领下，通过ICT融合应用的职业技术教育逻辑遵循，实现职业技术教育发展理念和模式的时代革新，以及应对需求变化的能动性得以提升。一方面，ICT支持下的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基于发展理念、结构与模式的优化和再造，通过教学和学习的新方法应用、新环境建设、新模式重构，打造有助于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全新生态，进而实现功能空间拓展和发展韧性与价值的增强。另一方面，ICT支持下的职业技术教育创新通过协同满足产业数字化转型对技能人才提出的需求，以及个体优质就业与学业持续发展的需求，以此来提升职业技术教育的贡献力、认可度和吸引力。

2.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实践认知

职业技术教育创新是基于理念更新与实践革新两者协同达成的结果。深刻认识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的实践样态有助于理解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涵。澳大利亚国家职业技术教育研究中心在《构建创新型职业技术教育机构》（Building Innovative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 Organizations）报告中提到，创新型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在实践层面的特征表现为6个维度，分别是创设聚焦于创新的学习文化、拥有容忍创新实践失败的包容型领导、识别潜在的创新者、建立成果导向的创新奖励机制、与利益相关者构建稳固和谐的合作关系、通过共同体促进创新（Callan，2004）。UNESCO-UNEVOC认为，实践层面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涵可从组织实践、生态系统、教学与学习过程、产品与服务四个维度来阐释，并由此形成了基于实践层面理解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内涵的分析框架（UNESCO-UNEVOC，2019）。

在组织实践层面，职业技术教育机构不断向学习型、创新型组织转变，并在组织创新目标引领下，对创新规划、经费支持、教师队伍建设、管理模式、创新实践监控机制、多主体沟通机制等进行重新认知与完善，生成组织创新文化，提升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革新的洞察力、规划力和效果力。

在生态系统层面，职业技术教育机构设计和重构创新实践亦需要内外部生态支持。其中，内部生态主要体现为创新实践所需的新环境基座，如ICT设备与工具、数字化教育教学资源、智能化教学环境等（UNESCO Bangkok，2010）；外部生态主要体现在构建利益相关者协同参与的创新关系网络、形成创新监测机制、参与国际创新组织及相关活动、宣传与分享创新实践经验等方面。

在教学与学习过程层面，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就是要促使职业技术教育发展范式越发呈现建构主义、协作性和交互性的特点（UNESCO IITE，2020），并不断提升教学与学习的创新力。这不仅表现为混合教学与学习的常态化开展，基于新一代ICT的新兴教学与学习模式的出现，以及包容性、响应性、差异化、定制化教学文化的营造；而且还表现为传统教学与学习在ICT赋能下新样态与新潜能的显现，传统教学与学习模式和新兴模式的融合应用，基于循证的教学决策与评价模式的应用，以及ICT支持下通过跨界学习的教师ICT能力提升与行业实践经验强化等（UNESCO-UNEVOC，2020a）。

在产品与服务层面，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不仅要实现产业变化适应能力的提升、优质技能人才的有效供给、学生职业持续发展与生活品质改善等，而且还涵盖了为外部人员和组织提供相关产品与服务，如为各层级普通教育的毕业生提供职业指导与就业培训，为企业提供有关工艺改进与产品更新的应用型研究，为政府提供职业技术教育改革创新的咨询报告等。

二、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容路径

基于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涵分析，对“ICT如何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的探究，还需从内容路径层面澄清ICT与职业技术教育进行互动、互构、互促的维度，以实现职业技术教育的多维优化与发展创新。首先，ICT通过扮演多重角色来体现其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特性：（1）作为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内容。即通过在职业技术教育课程中纳入新技术、新方法与新标准，促使课程的内容与结构得以革新，同时实现对学生数字时代所需职业技能和关键技能的培育。（2）作为职业技术教育创新方法。即通过ICT与职业技术教育的融合发展，促使职业技术教育发展的理念、方法、工具、策略得以革新，如产教融合理念指导下ICT本身内含的技术发展新理念和新趋势促使职业技术教育发展理念得以革新；ICT不仅能为职业技术教育提供开放、在线、灵活学习机会的支撑，而且有助于对个体技能学习结果进行个性化评价与终身性认证。（3）作为职业技术教育创新支持资源，如支持开展泛在学习所需的MOOCs、支持职业技术教育教师专业能力持续发展所需的OER和在线虚拟教研共同体等（UNESCO，2018）。

其次，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还应充分发挥职业技术教育的创新能动性，将ICT的潜能转化为实现自身创新发展的驱动力和支撑力，并基于需求导向和优势整合的实践思路，最大程度发挥ICT促进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效用（ILO，2020）。有学者认为，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在将ICT的功能潜力转化为创新力的过程中，应从战略准备、组织准备、教学准备和技术准备四个方面着手（Kotsik et al.，2009）。同时，运行准备和学习者準备也被视为确保ICT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推进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重要因素（Victoria State Government，2015）。此外，UNESCO统计研究所还从宏观的国家层面、中观的教育机构层面以及微观的教学与学习层面，分析了ICT有效融入教育的6方面内容（UNESCO Institute for Statistics，2009）。综合以往研究成果，UNESCO立足职业技术教育机构转型的视角，从学校领导、教师、学生、基础设施四个方面着眼，详尽描述了促进ICT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的具体内容路径（UNESCO，2017）。

1.战略与组织层面：重视发挥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ICT领导力

该维度明确了ICT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的路径。一方面，强调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在运用ICT推进实践创新时，应从愿景、目标、任务、策略、利益相关者、创新项目及其进度安排、经费投入等方面系统思考，应用大数据、基于证据来制定全面性、可落实、可追踪的创新战略行动计划（UNESCO，2019）。另一方面，强调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领导应在目标引领、精神褒奖、标杆树立等方面发挥示范作用。影响职业技术教育机构ICT领导力水平的因素包括：机构领导推进ICT应用的所有权和影响力，机构运用ICT过程中关注的焦点，ICT推广应用过程中学生、教师、合作伙伴的参与程度，以及ICT在机构中广泛应用的程序与要求。

2.教学准备层面：设计与开发ICT赋能的教学新模式

该维度阐述了ICT支持下教师通过持续革新教育教学理念、提升有关教学与学习模式创新所需的知识与技能、强化基于ICT的教学设计与实施能力和运用ICT创新教学评价的能力（UNESCO-UNEVOC，2020b），由此来提高教学实践模式的应变性、灵活性、设计性与创新性（UNESCO-UNEVOC，2021a）。影响ICT赋能教学模式革新的因素包括：教师运用ICT设计与实施教学活动的水平，教师利用ICT开展专业学习策略的焦点，以及基于ICT支持的教师学习共同体建设情况等。

3.学习准备层面：运用ICT发展数字化学习能力

该维度明确了ICT如何赋能学习者学习模式的革新以及在混合环境中提升学习者的学习力。ICT支持下的学生学习实现了由以往被动型、僵化型、记忆主导型的学习模式向主动探究型、灵活型的学习模式转变。同时，此过程也能促使学生不断强化其ICT批判性应用能力，运用ICT完成复杂性、挑战性学习任务的数字化学习能力，以及不断发展其高阶思维能力（UNESCO Bangkok，2021）。影响学生在学习中运用ICT的因素包括：ICT促进学生高阶思维发展的水平，ICT辅助学习的水平，学生应用ICT工具的水平，以及学生参与ICT支持的教学和学习活动的程度。

4.技术支持环境准备层面：持续完善IT和物理基础设施

该维度强调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在ICT的引导和支持下，持续完善和升级自身的ICT基础设施，如基础网络的带宽和速率、数字化学习软件和资源、网络教学平台、对接真实生产环境的数字教学环境等（UNESCO & Commonwealth of Learning，2017）。ICT在职业技术教育机构中的深化应用，要求其建设IT技术和应用支持服务平台、自助型知识库、支持建立学习共同体的网络平台等，以助力教师和学生实现教学与学习模式、管理与服务模式转型。IT和物理基础设施影响ICT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的因素包括：数字空间中数字化教学资源的可获得性与优质性，学习空间的物理配置情况，支持学习的ICT系统和工具的可用性与适宜性，以及IT服务平台的建设情况。

三、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实践策略

要想实现职业技术教育创新，不仅需要明确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内涵与路径，还需掌握其目标达成的策略。UNESCO 与UNESCO-UNEVOC在近年发布的职业技术教育改革与创新政策与报告中，积极倡导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通过明确创新实践主体、开发创新效果评估指标、实施创新能力自我诊断、绘制创新行动计划、强化创新能力基础以及注重创新经验总结等策略，不断提升其创新能力。

1.明确创新实践主体，识别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关键利益相关者

多主体协同参与治理是职业技术教育跨界属性的典型表现（和震等，2018）。职业技术教育机构与其关键利益相关者建立持续稳定的合作关系，不仅是职业技术教育治理体系现代化的必然要求，更是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得以实现的保障（ILO，2020）。因此，UNESCO-UNEVOC建议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通过描绘创新生态系统地图，识别职业技术教育创新过程中的关键利益相关者，从而形成多主体协同推进创新的局面（UNESCO-UNEVOC，2020c）。

创新生态系统地图旨在帮助职业技术教育机构识别、确认创新生态系统中存在哪些有助于创新目标实現以及综合性支持生态营造的外部利益相关者，如行业龙头企业、中小型企业、行业组织、公共政策机构等，以便对关键利益相关者、合作关系网络和创新资源等进行战略管理（UNESCO-UNEVOC，2021b）。绘制创新生态系统地图的主要依据有二：一是外部利益相关者对技能发展的承诺，即外部利益相关者面对工作场所数字化和劳动力市场技能需求的变化，关注并参与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技能人才培养、持续促进员工技能提升的可能性与潜力。二是外部利益相关者自身的创新潜力，即通过外部利益相关者在新产品、新工艺等方面的创新举措，以及在国家或地方优先发展事项中的角色扮演等线索，判断不同外部利益相关者的类型、创新参与程度与能力、创新成就等。

绘制创新生态系统地图分为6个步骤：（1）识别和列举外部利益相关者，即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可将重点放在能与自身建立或加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行业组织、企业、政府等机构，并结合地缘分布、技术设备、员工专业知识水平等进行综合考虑。（2）确定关键外部利益相关者，即根据不同外部利益相关者已经显现的创新行为、对经济社会创新的影响、与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现有的创新合作效果等，对已识别的外部利益相关者进行筛选。（3）在关键外部利益相关者之间确定优先合作次序，即根据是否与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建立了持续性的合作协议、是否将技能发展承诺融入组织发展规划、是否有良好的创新表现及潜力等，进一步判断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创新力差异，并形成确定优先合作次序的依据，以确保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目标的达成。（4）明确与关键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关系形态，即进一步明确建立什么样的共生关系、采取什么创新措施来促进技能发展以及实现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创新目标。（5）确定行动步骤，即明确不同关键外部利益相关者在创新生态系统地图中的位置，并推动他们积极参与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实践。（6）持续监测和更新创新生态系统地图。

2.开发创新效果评估指标，加强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绩效管理

开发创新效果评估指标，不仅是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在时空坐标中认知自我创新能力现状和面临挑战以及衡量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效果的依据，更是引领职业技术教育机构提升可持续发展与创新能力的重要途径。UNESCO-UNEVOC从横向的创新绩效评估内容和纵向的创新成熟度水平两大维度提出了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效果评估模型（UNESCO-UNEVOC，2020c）。

（1）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绩效的评估维度

结合ICT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的内容路径，UNESCO-UNEVOC提出了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绩效评估包括战略和管理、教学和学习、产品和服务、创新生态系统关系管理四个维度（见表1）。其中，战略和管理主要评估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的组织领导力、管理能力、管理模式与程序、文化。教学和学习主要评估近年来教师和培训师在教学与学习新方法、新技术、新模式应用与数字素养等方面的发展情况。产品和服务主要评估职业技术教育机构为师生和外部利益相关者提供具备新功能的产品与服务的情况。创新生态系统关系管理主要评估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校企合作关系以及监测劳动力市场和社会中出现的新需求与新机会，并以培养新技能、供给新产品与新服务来作出积极回应的能力。

（2）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成熟度水平

UNESCO-UNEVOC进一步根据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绩效评估四维度的单维度发展水平和总体发展水平，将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创新水平划分为５个阶段，分别是无意识阶段、开始阶段、取得一定进步阶段、获得满意的成就阶段、嵌入式转型阶段，并由此形成了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成熟度模型（见图1）。该模型有助于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对自身创新能力进行综合判断，分析其在不同创新内容维度上的优势与不足，以为未来创新目标重塑和创新计划制定提供依据。同时，基于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绩效评估的四维度与创新成熟度模型，亦可形成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力综合评估模型。

3.实施创新能力自我诊断，确定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发展坐标

UNESCO-UNEVOC认为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创新能力自我诊断是一种覆盖创新目标实现全过程的自我审视与发展行为。首先，职业技术教育机构根据创新绩效的评估维度，审视自身在创新目标实现过程中面临的痛点与难点，并整体判断当前的创新能力与所处阶段，明确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起点，从而为创新行动计划的研制提供依据。其次，在创新行动计划开展过程中，这一行为旨在监控创新行动计划的实施进度与阶段性效果，以规范创新行动，并动态优化创新行动计划。最后，创新行动计划结束时，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能力的自我诊断有助于判断创新行动计划预期目标达成度与未竟事宜，并指导下一轮前瞻性、可行性、可评估性创新行动计划的研制，以及进一步明确创新实践的注意事项（UNESCO Institute for Statistics，2009）。

创新能力自我诊断一般需遵循以下原则：一是灵活性，即各级各类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可根據自身条件与需求，灵活选择反映创新能力的工具，并个性化设置创新能力自我诊断的侧重点。二是内部参与性，即该过程是一个以一系列内部利益相关者的咨询观点为依据的评估过程。三是基于反思的持续改进，即通过对创新效果、现存优势、潜在能力的全方位、持续性评估与反思，实现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力的螺旋上升，而非仅停留在高评估成绩的获得层面上。四是常态化，即将创新水平自我诊断纳入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日常管理与发展监测中，实现常态化运行、阶段性总结与循环式推进。

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能力自我诊断包括5个环节：其一，召开自我诊断介绍会，促使不同的内部利益相关者对创新的背景、愿景和目标等形成共识，并确认诊断方案与重点、内部和外部利益相关者、评估工具、时间表。其二，开展内部交流与咨询，收集内部利益相关者有关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在创新现状与未来准备方面的观点，并判断关键外部利益相关者的技能发展承诺和创新潜力，实现从组织内部不同视角对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绩效和潜力的全方位评估。其三，识别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创新性实践，即通过不同发展阶段的创新能力自我诊断，明确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绩效的凸显方面，并识别创新过程中存在的问题，为创新行动计划的制定提供证据。其四，提供创新行动计划研制依据，即根据内部利益相关者咨询期间总结出的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的成就与挑战，分析未来产业发展新趋势和技能新需求，确定职业技术教育机构未来创新发展的优先事项、重点任务和进度安排。其五，综合呈现自我诊断结果，即系统总结前几个环节的过程与结论，形成诊断报告，并提请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高层管理者讨论与确认。经高层管理者修订与确认后的创新行动计划，将融入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制度建设与战略规划中，进而成为引领改革与创新的重要行动指南。

4.绘制创新行动计划，明确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实践路线

创新行动计划是基于内部和外部利益相关者有关创新愿景、目标、优先事项、过程、结果等的广泛且深度咨询，从而形成系统指导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开展创新实践的行动指南。创新行动计划不仅覆盖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的计划、实施、监测、评价、反思等全环节，而且包含创新活动及目标、时间表、负责人、投入与支出等内容，有助于有效提升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创新绩效和创新成熟度水平。

UNESCO-UNEVOC建议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通过联合内外部利益相关者举办现场研讨会的形式来研制创新行动计划（UNESCO-UNEVOC，2020c）。研讨会可以由6～8人组成的焦点小组在悬挂图纸或白板上书写观点的形式开展。研讨会由四个连续的会议构成，每个会议可持续两个小时左右。前两次会议主要是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现状的分析，即通过对创新现状的评估，促使内外部利益相关者全面、深度地分析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的基础与问题。同时，参会者基于自身专业知识和经验，分享其对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目标与策略的看法。基于前两次会议的结论，后两次会议主要是对利益相关者形成的有关职业技术教育机构未来如何达成创新目标的观点与建议进行结构化处理，继而形成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创新行动计划。

5.强化创新能力基础，保障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有序实现

创新能力基础是ICT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管理与服务、教学与学习、科研与生活等方面的重要支撑，更是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得以实现的保障。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能力基础主要包括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领导的ICT领导力和教师的ICT能力。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领导作为ICT融合应用于职业技术教育并以此驱动创新的引领者、决策者和管理者，其在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顶层设计、环境建设、人员发展、应用深化、绩效评估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雷励华等，2021）。UNESCO-UNEVOC亦重视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领导的ICT领导力在职业技术教育创新过程中的重要性，并强调通过开展培训项目的形式来帮助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领导持续提升其ICT领导力。以2021年的培训项目为例，该项目聚焦于“领导力是指成功管理变化”这一主题，通过在线研讨会的形式，涵盖了与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有关的各种主题，包括最新趋势、当代战略、案例分享和未来规划（UNESCO-UNEVOC，2021c）。UNESCO-UNEVOC通过这一培训项目，旨在帮助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领导明确数字化背景下职业技术教育未来的发展趋势与特征，并通过建立专业发展网络来为职业技术教育的变革与创新谋篇布局。

同时，ICT有效融入职业技术教育的教学与学习，亦要求教师运用ICT来创新教学与学习模式，并通过多元化支持措施来持续提升其ICT能力（UNESCO-UNEVOC，2020a）。教师ICT能力的核心在于教师通过主动、深化、创新应用ICT，促使其教学与学习模式创新，并以此促进职业技术教育整体创新水平的提升（兰国帅等，2021）。UNESCO-UNEVOC在《职业技术教育教师培训中的数字技能开发》（Digital Skills Development in TVET Teacher Training）（UNESCO-UNEVOC，2022）报告中提出了促进教师ICT能力提升的三项举措：一是在职业技术教育教学中融合应用数字工具与服务，如教师运用VR/AR来构建虚拟三维模型，帮助学习者了解和应用工作场所使用的最先进的数字工具和设备。二是在职业技术教育教学中运用数字工具与资源来提供远程在线职业技术教育，如使用在线教学平台分享学习资源和监测学生表现。三是通过呈现不同国家职业技术教育教师数字技能发展的优秀实践案例，为其他国家提供借鉴与参照。

6.注重创新经验总结，助力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持续推进

職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经验总结的核心在于系统化呈现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完整过程，并由此形成创新实践案例。创新实践案例在助力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实现创新的过程中发挥着内向型和外向型的“双元功能”。其中，内向型功能是指通过识别、记录和呈现创新实践，帮助职业技术教育机构持续保持良好的创新绩效，并提升内外部利益相关者的认可度与参与度。外向型功能是指为政策制定者研制有关技能发展和职业技术教育创新方面的政策提供实践支撑，并为其他职业技术教育机构的实践创新提供参照。

创新实践案例是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经验的集中体现。UNESCO-UNEVOC认为要成为创新实践案例，不仅要在创新绩效评估四大内容方面具有显著特点与突出成就，还应满足一些补充性要求（UNESCO-UNEVOC，2020c）：一是运用系统性的方法聚焦组织创新，如利用现场研讨会的形式，通过内外部利益相关者的协同咨询来实现创新实践的识别。二是要有体现组织创新的硬产出，如新课程、新模式、新服务、新工具等。三是要创新实践交流方式，并遵循确保案例的实用性和可交流性、语言表达的易被理解和传播、呈现形式的多样性等原则。四是通过同行评议，保证创新实践案例的优质性和认可度。

为确保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实践的规范化呈现，并满足数据库存档的标准化要求，在创新实践呈现的体例方面，UNESCO-UNEVOC建议从以下几方面进行组织：（1）机构的背景信息（含基本信息、创新实践的名称与基本概况）。（2）机构创新实践开展的背景（含诱发创新的挑战与机遇、创新实践开始的时间与方式、创新的焦点等）。（3）基于创新绩效评估四大维度，介绍机构创新实践的内容、特点与成效。（4）机构创新实践对解决当前社会经济、环境、政策等方面问题所产生的影响。（5）机构从创新实践中获得的经验，以及基于创新实践开展的对外交流。（6）机构面向未来开展创新实践的目标与策略。

四、经验与启示

自2019年1月国务院发布《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到2020年9月教育部等九部门印发《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再到2021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开启了我国职业教育从深化改革到提质培优，再到类型观指导下以高质量发展推进现代化水平跃升的新时代。在此背景下，UNESCO与UNESCO-UNEVOC有关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建议与策略，也为新时代我国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规范化和优质化发展提供了有益经验。

1.发展理念：强调基于建设过程优化的应用效果提升

2018年，教育部发布《教育信息化行动计划2.0》，预示着我国教育信息化发展进程由注重硬件技术与支持环境建设，以及传统信息技术对教育教学发挥辅助作用的1.0阶段，逐步迈向应用需求驱动、新一代信息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创新、更具智能化与个性化的教育新生态建设的2.0阶段（雷励华等，2021）。但在我国教育数字化转型发展的新阶段，我国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基础设施“为建而建”、重建设轻应用、重形式轻内涵、重过程实施轻效果评估等问题仍然突出（董同强，2020）。我国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亟需由建设过程主导向基于建设过程优化的应用效果提升主导转变。

UNESCO与UNESCO-UNEVOC在有关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建议与策略中指出：作为ICT融入职业技术教育并赋能创新的重要内容路径，IT和物理基础设施需根据教学与学习模式创新、管理与服务模式创新的需求来部署和建设，并体现应用驱动、实效至上、动态更新的原则。同时，根据UNESCO-UNEVOC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绩效的评估维度可知，IT和物理基础设施对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的支持，重点在于其促进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在战略和管理、教学和学习、产品和服务创新实现过程中发挥的实际效用，而非简单体现于IT和物理基础设施建设指标的增长。

因此，要实现我国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优质发展，首先需要转变发展理念。在建设重点方面，由关注“硬环境”建设转向基于新型数字环境基座支撑的管理与服务流程再造、教学与学习模式创新以及人员信息化能力的提升。在建设过程方面，基于教育部《职业院校数字校园规范（2020版）》，进一步研制并出台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监控与评估指标体系，在保证职业院校数字化转型实践规范性、有序性、特色性、实效性的同时，为《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推进中信息化标杆校等项目的选拔提供依据。在建设结果达成方面，一方面应由以往关注数字化设备与环境建设指数的增长，向追求体现职业院校人才培养质量和社会服务能力的关键性指标的增长转变；另一方面，在VR和AR等新一代信息技术的融合应用方面，应逐步实现应用成果由当前的展示为主向致力于驱动职业技术教育教学模式创新转型。

2.战略规划：凸显整体性、嵌入性、证据导向性和持续性

我国职业技术教育的改革与发展具有典型的规划与项目驱动的特点，因此职业院校全面推进数字化转型也应依据科学性、系统性、动态性的原则来研制其数字化规划。但审视我国职业院校数字化规划建设现状可以发现：当前我国基于学校整体层面制定数字化专项建设规划的院校比例较低，更多是由信息技术主管部门制定建设规划；数字化规划愿景与学校事业发展规划不匹配；数字化规划制定缺乏对现状的科学分析与诊断等问题仍然突出（周潜等，2021）。

UNESCO认为创新行动计划是体现职业技术教育机构ICT领导力的重要方面。UNESCO-UNEVOC从多个视角提出了数字时代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行动计划研制需要遵循的原则，为我国职业院校破解当前在数字化规划研制方面存在的挑战提供了新的思路。一是整体性原则，即立足于产业经济转型升级过程中对职业技术教育提出的新要求，从产教融合的整体背景来考虑职业技术教育的数字化转型。二是嵌入性原则，即立足于组织整体发展现状与未来发展战略，将数字化规划有机嵌入组织整体发展规划，实现数字化转型与组织各方面改革事务协同推进。三是证据导向性原则，即立足于当前信息化建设的全面性、系统性诊断，针对当前信息化发展过程中的痛点与难点以及未来发展趋向，采取基于证据的数字化规划制定方法。四是持续性原则，即立足于组织数字化转型过程中全环节监控与阶段性评估结果，动态性、持续性更新和优化数字化规划。

3.实践模式：强调由职业院校自主建设转向校企共建共享主导的多主体协同

教育技术与生产技术的“双元驱动”是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在驱动力方面的一个典型特征，由此也决定了产教融合指导下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更需要通过跨界协作的方式来开展。正如UNESCO所言：职业技术教育的成败取决于企业、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学生（或雇员）之间的密切合作，且职业技术教育的数字化转型对不同主体间合作关系的深度与广度也提出了更高要求，包括创建有助于培养数字化工作世界所需技能的数字化学习工厂，提升基于企业岗位轮换机制支持的教师数字化工作能力和新兴设备应用体验，以及增强对校企技能人才供需信息的交流与反馈等（ILO，2020）。

同时，绘制利益相关者关系网络，统筹协调关键利益相关者资源、信息与行动也是UNESCO-

UNEVOC提出的保障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的策略之一（UNESCO-UNEVOC，2020c）。其不仅包括职业技术教育机构通过向利益相关者供给其创新实现所需的相关技能、产品与服务，以实现通过创新潜力的外向表达来提升利益相关者的创新力；也包括利益相关者通过人力、资源、关系等要素的投入，助推职业技术教育机构创新潜力的提升以及形成保障其创新目标实现的支持生态。如何形成产教深度融合引领下校企共建共享的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模式，是ICT赋能职业技术教育创新实践落地的关键所在。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旨归在于赋能职业技术教育面向产业经济与受教者的时代价值与功能得以提升，并集中体现为适应性、认可度与吸引力的提高。因此，未来校企共建共享的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模式的生成，需依托、渗透于职业技术教育现代治理体系的建设，并通过对企业主体地位形式化、校企信息交流不对称、校企合作浅显化等困境的破解（朱德全等，2016），在推进职业技术教育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进程中，逐步实现职业技术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模式的现代化。

注释：

①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职业技术教育称为“职业技术教育与培训”（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TVET），而我国一般统称为“职业教育”或“职业技术教育”，为保持文中叙述的统一性，均使用“职业技术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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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 2023-01-18責任编辑 刘选

Abstract： Enhancing adaptability and resilience empowered by ICT has become UNESCOs strategy to promote innovation i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The core of ICT empowering innovation i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is the mutual promotion of the two under the driving of demand and the integration of advantages， to reshape the connotation and reconstruct the function regarding practices， ecosystems， teaching and learning， products and services in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education. Clarifying the integration pathways is the starting point for studying ICT empowering innovation i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Specifically， the integration pathways include strategic and organizational readiness for ICT leadership i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institutions， pedagogical readiness for the design and development of new ICT-empowered teaching and learning models， learner readiness for the continuous improvement of digital learning capabilities through the use of ICT， and the continuous development of IT and physical infrastructure in the preparation of the technical environment. To achieve the desired goal of ICT empowering innovation i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various strategies need to be applied based on multifaceted observation and profound reflection on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These strategies include identifying the subjects of innovation practice， developing indicators for assess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innovation， implementing self-diagnosis of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of institutions， mapping innovation action plans， strengthening the foundations of innovation capabilities， and focusing on the summation of innovation experience. This also provides reference for the renewal of development concept， the development of strategic planning， and the innovation of practice models in the digital transformation of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China.

Keywords： The Innovation in Technical and Vocational Education; ICT Integration Mechanism; Digital Transformation; Innovative Development; UNES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