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康德哲学看《哥斯拉》三部曲之意蕴
2023-05-30郑亮
郑亮
【摘要】 由虚渊玄操刀劇本的科幻动画电影《哥斯拉》三部曲蕴含着宏大深沉的哲学命题,可以看作是这个怪兽IP在近年来颇为另类的一次呈现。透过其并不典型的剧情设置,从康德哲学的视域出发对其分析后可以看到,电影构建了一个可视的科幻表象来传达对于纯粹理性的批判和对感性的呼唤,从而引发关于人类认知的思考。影片的哲学意蕴在于:理性的界限是有限的,而“本体领域”作为认识论的不可知对象,只能在感受与想象中存在。
【关键词】 《哥斯拉》;康德;理性;本体领域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08-0098-04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8.031
2017—2018年由Netflix出品、虚渊玄编剧的《哥斯拉》动画三部曲(《行星怪兽》《机械都市》《噬星者》)(以下简称(《三部曲》)上映。作为这个享誉世界的怪兽IP诞生60多年以来首次“动画化”的作品,影片没有满足于某种既定的标准,而以崭新的主题和形式被视为哥斯拉系列中的另类存在。鬼才编剧虚渊操刀的《三部曲》以一种颇为糅杂的形态,将科幻、动漫、战争、罗曼司、哲学、宗教等多个本文融合在一起,通过反常规的故事设定,达到了哥斯拉系列中前所未有的思想高度,带有浓厚的哲学意味。影片充斥着震撼的战争场面,超前的科技想象,加之带有神话般的关键转折和另类的悲剧结局,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之下构成了一种强有力的内在张力与厚重感。
一、另类的哥斯拉类型片
《三部曲》制造了一个关于末世的构想,在其中设置了诸多带有隐喻意味的角色与情节线索,而主题隐藏在其中。影片开端就以受到人类严重破坏的地球为背景,而地球释放出哥斯拉对人类展开毁灭行为。人类奋力抵抗,但即使在外星文明的帮助下仍无法获胜。幼年的晴生作为一个悲剧式样的主角人物,在目睹了双亲遇难后,跟随少数的幸存者逃离地球,流浪太空,走上了一条未来复仇之路。经过20年的探寻人类仍找不到适合移居的星体,只得选择重返地球。但哥斯拉依旧存在,晴生已经成长为人类阵营的代表,与外星文明进一步合作,针对哥斯拉展开了孤注一掷的战斗。
如果按照传统路线发展下去的话,观众应该会看到一部被现代动画技术包装,在情怀上回溯20世纪五十年代的早期哥斯拉电影的怀旧之作。但虚渊玄不会重复老套的路线,反差乃至颠覆是他的常规操作。以往的哥斯拉影片通过人与哥斯拉之间的关系来设置隐喻内涵,给予观众某些严肃的思考启示——或是人与哥斯拉处于完全的对立,或是人仰视其存在,在客观上处于被“庇护”的位置关系。但《三部曲》中,人与哥斯拉之间呈现出“毁灭——对抗——帮助——共存”这种更加复杂的联系,再加之外星文明的介入,更加打破了传统二元对立的叙事,使影片在立场对抗、关键转折,乃至本该是高潮大戏的怪兽对决,均呈现出了意料之外的走向,从而造成了较为难懂的寓意。尽管作品自始至终都充满着激烈的对抗,但单纯的立场冲突只是一种浅表的解读方式,能体现的也只是该片的侧面或局部意义,无法深入其核心意蕴将其解读。
从浅表的层面看,虚渊玄是以末日背景下身处外星文明之中,坐拥强大科技力量仍无家可归的人,对科技与人性进行了批判。人类无法认识到科技对于地球的破坏才是哥斯拉出现的原因,外星文明更是对科技无比推崇,必鲁萨鲁多人可以为了胜利,让自我被高科技纳米金属吞噬,而艾克西夫人认为:“我们拥有高超的科技,连时间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这种对科技的无限崇尚使得他们失去了对客观世界的尊重,陷入到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偏执当中。亲历战斗的晴生面对唯一战胜哥斯拉的机会竟然选择了放弃,他发现自己的一切计划和努力不仅都是徒劳,还由于外星文明的不同立场与诡计,导致人类不断地步入新的危机。在基多拉被外星人用某种仪式召唤而出之时,人与哥斯拉的矛盾被瞬间化解,整个地球与人类前途面临彻底的毁灭。人类被迫与哥斯拉站在同一阵线,而扭转局面的竟然是主角晴生的“意识”转变,这跳脱出了科学的概念,带有明显的形而上意味。无论是外星人的“立场”,还是带有宗教色彩的“仪式”,或是作为关键转折的“意识”,都将影片核心指向了人类的认知层面,而因循以往哥斯拉影片的观念角度是不能明晰这一切的。
虚渊玄在《三部曲》中关于人类前途的悲观描写,呈现出对人类认知能力与科技理性的深深怀疑,若从康德的哲学视域出发可以发现,通过在特定的背景下对全人类的命运展现,影片的真实主题与深度聚焦于“认识论”这一命题,通过对人性与科技,主体认知与客观世界的思考,以及对“本体领域”的窥探,无不体现了古典哲学认识论的认知向度。《三部曲》不仅表现了认知与真实之间的距离,而且在感性、理性科技与宇宙存在的本体之间设置出了难以跨域同时又极其微妙的界限,从康德认识论来解读影片的核心内涵,便可以发现“理性的批判”观念和“理性界限的有限性”结论。
二、理性批判的哲学体现
德国古典哲学的创始人康德批判研究人的认识能力及范围与限度,将世界划分为“现象界”与“自在之物世界”,并将人的认识分为感性、知性、理性三个环节。康德认为,人的认识只能达到现象界,人可以取得准确的科学知识,但那只是关于现象的表象知识,而对于康德肯定其存在的自在之物世界,即“本体领域”,已经超出人的认识限度。人们不能有关于自在之物的知识,但人类可以在道德经验或审美经验中通过其他认识方式,去想象它,信仰它,思考它。总而言之,宇宙的本体领域是只能在形而上层面的,人可以通过精神去感受,而不能认识与了解它。
感性、知性、理性作为人对现象界认识的三个有机的组成,也是人所具有的认识现象界的能力集合。感性作为人类感官的知觉能力,造就了人类基本情感、情绪的产生,感性意识的发展促成了人对世界的初步认识;而知性作为人类的主观思维能力,是通过感官刺激后在思维中形成的抽象、记忆、联想等处理,造成了概念的形成;理性是在知性形成的概念上,进行抽象的重建,将认识提升到概念虚构与推导层面,并以精神的能动,把种种概念虚构,反馈于经验实证的求取,生成了一种概念制导的实践能动,即利用自然之物进行概念之物的实践创造[1]。
基于康德的哲学基础,理性認知是在感性与知性的基础上,对经验之外的存在之物的最高层次的认识能力。正是理性的认知对于事物背后规律的研究与总结,引发了现代科学的进步,而科学不断进步带来的诸多好处使得人们开始依赖、崇拜理性力量,逐渐的抛弃感性,造成了认知的单向度化。而在康德看来,感性和理性在构成认知的过程中,各有各的功能,不能厚此薄彼,既不能互相混淆,也不能彼此割裂,应该把他们联系综合起来[2]。在认识客观世界的过程中,人类通过理性力量摆脱了愚昧无知,启蒙运动以来通过理性力量带来了科技的进步与整个人类社会的飞跃式发展,理性力量占据了认知的主要位置,但如果过分地推崇理性力量,过分地追求理性力量带来的实效与功利,那么人类将不可避免地陷入巨大的危机之中。
《三部曲》中充满了以科技为线索的关于理性认知极端与偏执化的隐喻。首先,哥斯拉作为自然产生的毁灭力量,本身是由人类科技诱发出的,是人类以理性科技力量在追求飞速发展与霸权竞争过程中产生的消极、破坏性的所有恶果形式的集合,它带有必然性,不可抗拒性。为了战胜它,外星文明之一的必鲁萨鲁多人凭借远超人类的科技水准,研发了具备不断扩张与吞噬能力的纳米金属。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强大的理性并没有帮助人类认识到哥斯拉产生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或者说人类根本不具有这种理性自省的能力,而是仅仅想用更大的力量将哥斯拉消灭。从本质来看,纳米金属与哥斯拉展开的较量,是企图以更为强大的理性力量战胜业已存在的理性恶果,理性在这里完全成为了向外征服的工具,人类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反思的意识和能力。
外星文明角色在《三部曲》中的安插是有深意的,虚渊玄将其作为人类认知的极端化代表,对哲学意义上人的认知结构与发展倾向进行展开,并深入的思考。必鲁萨鲁多人在茫茫宇宙中与人类同行,共同对抗哥斯拉,但他们是纯粹的理性主义者。他们将理性的科技力量奉为神灵,进行纳米金属的研发,置地球未来的生态环境于不顾;在战斗中像机器一般严格地执行预定计划,展现出无比的高效与坚决;在发现唯一的获胜机会是将自身与纳米金属融为一体之时,他们毫不犹豫地付诸行动。人类现代文明的核心力量即理性科学技术力量,代表着人类认识最高程度的理性认知层面。理性科技的高效化带来了巨大诱惑,技术机制对人的需要和本能进行了操控,人渐渐成为物化、工具化的人,丧失了辩证思维的能力与理性批判的勇气。理性科技造成了这种困境,但它自身无法解决这种问题。通过科技造成的人的单向度化,虚渊玄站在与康德相同的立场,以理性的角度对理性带来的困境进行了批判。
康德在《纯粹理性批判》中说,“我之所谓批判《纯粹理性批判》,并非指对书籍和体系的批判,而是一般地针对理性能力,针对它力图独立于一切经验而追求一切知识这方面的批判。[3]”康德通过理性的角度,将理性自身进行审视,对理性的批判本质上就是对人“认识能力”的考察,而他认为这种认识能力只有在不走向极端时方能够对客观世界作出积极的回应。影片中,必鲁萨鲁多人接受了纳米金属的融合,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感觉与认知能力,完全成为了机械体的一部分。这寓意科学技术所代表的理性强力地剥夺了人的感性(感官直觉能力)与知性(主观思维能力),使人成为一种完全丧失了人的“类本质”的“理性的奴隶”(理性至上主义),完全失去了生命的自主。但晴生在千钧一发之际则拒绝被纳米金属同化,在哲学意义而言,是以理性面对极端理性的一种批判。晴生作为哲学意义上的完整的人,是感性与理性的统一体。见证了双亲遇难的他,作为主战派对哥斯拉具有强烈的憎恨,无疑带有鲜明的感性色彩;但当面对纳米金属时,他恰是通过理性的方式抑制了极度感性的获胜欲望,同时以理性避免了极端理性带来的异化,使自我重新回归到感性与理性兼备的状态,即普遍人性的回归。晴生的选择充满了辩证的意义,是理性批判的体现。
三、理性界限的有限性与二律背反
作为康德哲学乃至所有理性哲学的理论根基,人具有理性是关于认知能力中最高级的体现。但无论是感性,知性,还是理性,都只能针对“现象界”,它们无法到达“物自体”领域。在《纯粹理性批判》中,康德提到:“我们的知识起源于感性,然后上升到知性,最后终于理性,在它之后我们便没有能力通过直觉的能力来理解理性之后的事了”[4]。同时康德意识到,人类诞生时并不是只具有理性再无其他的一张白纸,而是还被赋予了诸如空间、时间、逻辑等概念。在这些要件的共同作用下,人们才能够开始认识客观世界,获得关于事物与现象的经验。这些概念被康德称为“先天范畴”。“先天范畴”是人们认识世界的先导,是人们一切思考和实践活动的基础。然而康德发现,当人们运用理性,将这些“先天范畴”作为确定无疑的前提去思考,或是思考这些前提本身时,会得到截然相反却又独立存在的结果,矛盾双方本不应该共存在于逻辑中,但它们却得到了理性同样有力地证明。简言之,假如人企图以“先天范畴”通过理性的方式去对先验和超验的事物进行认知,因为无法自证而只能通过反证的方式,那么会发现两种结论只能以矛盾的方式并存,谁也无法消灭另一方。
在康德的认识论中,认知能力止步于现象界的边缘,对于本体领域的认识留下的只有空白,本体领域只能依靠人的 “灵性”(感觉、心灵)而存在,在道德和审美层面去感知和想象,其结果涉及道德、价值判断的形成。康德认为必须限制人类理性超越自身界限的滥用,一方面要求理性只能在现象领域行使职能,不可以跨进本体界去管理自由的意识本体;另一方面在理性的实践运用中,真正具有普遍有效性的纯粹实践能力是自律理性的实践,而不是极端的个体性的任意自由[5]。
基于康德的观点可以看到,虚渊玄不愧是一位具有深刻思想的剧作家,他通过外星文明之一的艾克西夫人,设置了一个典型的“麦格芬”式的谜题,并通过谜底的揭晓,表达了对人类认知与宇宙本体二者之间关系的思考,印证了科技理性对于本体领域的无能为力,以及理性僭越带来的二律背反困境。在他看来,人类在未来极有可能会跟艾克西夫人一样,穷尽一切认知方式都无法洞悉现象背后的“本体”,即使是作为最高认知方式的理性与科技也无能为力,而且越是走向极端的理性,带来的将会是否定一切存在的结局。《三部曲》作为动画科幻电影,在这样一种悲观、末世、阴谋、颠覆的内容设置中,将深刻的哲学思考隐匿于其中,针对理性的僭越,艾克西夫人是其例证。首先艾克西夫人本身在认知上并不是完全错误的,他们在多个文明的覆灭中见证过类似哥斯拉的怪物,认为所有怪兽的产生是由于文明自身的傲慢,这种知性阶段的认识是有正确性的。然而在上升至理性层面后,他们发现无法对此进行合理的解释:为何所有的文明都会诞生怪物,并面临被毁灭的结局?这种必然性仅仅是因为傲慢吗?艾克西夫人认为需要对眼前的现象继续进行“超越”,只有将毁灭的论断上升到超验的范畴,越过“现象界”将其投向整个宇宙的本体领域,才能获得关于“所有存在都要毁灭”的终极认识,从而证明一切文明都是没有意义的。
于是艾克西夫人作为宇宙的高等文明,由科技至上终于走向了神学,因为它们发现了基多拉这个神秘、强大到可以毁灭一切怪兽与文明的存在,他们认为自己与基多拉之间建立起了某种宗教意义上的联系,自己成为了基多拉在这个现实世界的代言人,他们终于为“一切都将毁灭”找到了超验的证明。这种极端化带有“彼岸”色彩的观念,恰是由理性的有限性造成的。从艾克西夫人的观念角度和行为来看,他们到达了宇宙科技的顶峰后仍无法探究宇宙存在的真相,于是转向了某种信仰,在科技的基础上向神学靠近,看似实现了关于超验的认知,在神学意义上到达了某种“彼岸”。理性无法对“本体领域”形成正确的认识,于是促成了极端理性主义走向非理性主义,进入到宗教神学的超验范畴,最终步入虚无主义的深渊。
艾克西夫对基多拉的召唤不是无条件的,需要即将被怪兽毁灭的文明,在整体上形成强烈的、终极的绝望,同时又深深的渴望被“神”拯救,即彻底的放弃理性,将不可能的希望完全寄托于“彼岸”。当所有的人类都完全放弃,进入到这种状态,基多拉终于显现在地球上,它强大到将哥斯拉直接碾压,艾克西夫人的阴谋终于要得逞了——哥斯拉、人類、地球都将被吞噬。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时刻,影片在此出现了看似荒诞的一幕,也是最令人不解的一幕。晴生幡然醒悟,终于明白哥斯拉与地球同为一体,他通过带有原始色彩(感性)的“生命”意识的觉醒,否定了艾克西夫关于“一切的终点都是毁灭”的超验结论,他破坏了艾希克夫在精神上与基多拉的连接,竟然将基多拉进行了“降维化”,纳入了现象界,为哥斯拉的反攻提供了重要条件。《三部曲》中人与哥斯拉二元对立的消解并不是由于某一方的失败,而是在于关键角色的“顿悟”,而这种“顿悟” 竟然是感性的回归。反传统、反常规的设定带来的失落,刺激着本以为在看一部爆米花电影的观众,当然,这也正是虚渊玄的个人魅力所在。
理解这看似荒诞的一幕,仅仅停留在表象与传统经验是不够的。还是回到认识论的范畴,在这里应该提出一种深深的疑问:艾克西夫人的论断究竟是不是关于本体的认识,基多拉究竟是不是本体的“显现” ?按照康德的理性界限观点,理性只能针对现象界,而不能到达本体领域。可以推论,如果有一种认知手段能够到达本体领域,那么一定是超验的,而艾克西夫人正是这样做的。艾克西夫人超越了理性,实现了以神性灵性的方式与本体领域的贯通,那么基多拉就是来自于本体,艾克西夫人通过虔诚的信仰能将其邀入现象界,说明艾克西夫确实能够触及“彼岸”的存在,那么他们关于“一切的终点都是毁灭”的判断就是正确的。但如果基多拉来自本体领域,它应该是完全独立于现象界之外的,应该是绝对的,他的存在不会因为我们的认识、行为以及道德与观念的改变而改变。那么晴生通过个人的意识觉醒,就将来自超验的强大力量降格为“现象界”的一分子,而随后哥斯拉将其彻底击败,这又恰恰说明基多拉不是来自于“本体”。这种矛盾明显无法解释。而假如基多拉不是来自“本体领域”,那说明艾克西夫人所认为的“彼岸”并不是真的“彼岸”,而是现象界的另一维度而已。所以在这里无疑会陷入康德的二律背反(正反论旨)——对于超出经验的问题,不论站在肯定还是完全相反的否定的立场,都可以得到理性的证明,都不能否定双方的存在,所以“本体领域”是存在的,也是不存在的。《三部曲》中看似荒诞的一幕,却是全片最耐人寻味的地方。
由此看来,《三部曲》的哲学意蕴在于:人永远无法探询现象背后的“本体”是什么,即使借助科技、逻辑、理性乃至是神性等手段均不可能到达“本体领域”本身,人的认知追求是徒劳的,穷尽一切手段的结果都只能是“荒诞”和“矛盾”。
在全片末尾,晴生摧毁掉了仅剩的纳米金属,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掐断了最后一丝想要对抗哥斯拉的执念,而幸存的人类重新进入到原始社会的生存模式,从哲学意义来讲这再次象征着感性对于人和世界的回归。然而幸存的人类对着神像发出了祈求——“希望不再受冻,希望不被虫咬,希望吃得饱饱的”。这种生存信仰势必会在未来导致人类认知的再次循环升级,“感性-知性-理性”是否是一种冥冥中注定的轮回?而这种轮回是否才是本体领域在现象界的真实呈现?影片将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哲思留给了观众。
在一定成程度上讲,虚渊玄解构了“理性至上”的认知传统,借用康德的认识论学说,针对当下的世界,否定了纯粹理性探寻的理论与实践意义,在人类后现代文明的时空背景下,对感性认知的回归给予了认同。《三部曲》实际上是将哲学命题浓缩在科幻动画的表象之下,不畏惧复杂与晦涩可能带来的表达意识与观众理解之间的隔阂,而任性地将其糅杂抛出,没有期待任何认同,甚至是诘问。《三部曲》中理性被质疑、否定,本源与答案被悬置。感性到理性的过程与其说是一种进步,毋宁说是一种自然地更迭,而所谓最终的真相也好,意义也罢,都不过是人在这个宇宙中昙花一现的自嘲罢了。
四、总结
《三部曲》的观念宏大深刻,结局开放自由。作为叙事反传统化的类型片,虚渊玄所设定的这一切给人以神秘与抽象感。他用动画的形式,不仅在表象上表达了对人类未来命运的担忧,更以一己之力在较深层面对“本体领域”实现了一次悲观、浪漫的想象。透过康德的哲学思想,可以发现影片在根本上传达出虚渊玄独特的个人观念。影片包含了从理性科技对客观世界的显性破坏,到对人性的隐性破坏,最终到对整个宇宙中的文明存在的否定;从受制理性的讽刺到毁灭阴谋的揭露;从认知判断的反逻辑提示到表象—本质的线索解构。总体而言,《三部曲》一方面是对人类认知的理性审视,通过科技对感性、知性的剥夺,对理性主义的意义进行怀疑与批判;另一面通过极端理性走入虚无主义的悲剧,展现了理性僭越带来的二律背反,对感性关照下的世界表示了敬意与顺从。认知怀疑与深度探究,理性界限与感性回归,这就是虚渊玄执掌下的《三部曲》之哲学意蕴。
参考文献:
[1]叶晓锜.再谈感性、知性和理性[DB/OL].http://www.360doc.com/content/20/0911/09/814588_935076303.shtml,2020-9-11/2022-3-09.
[2]黄见德.康德论感性、知性和理性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J].江西社会科学,1984,(2):85-90.
[3](德)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蓝文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03.
[4](德)Immanuel Kant.Immanuel Kant's Critique of Pure Reason[M].New York:St.Martin's Press,1956:300.
[5]刘英.自由的理性——论康德的理性主义[J].思想战线,2005,(3):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