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西苑北海的植物景观初探

陈春萌

（北京市北海公园管理处，北京 100034）

1 明代西苑的历史沿革

洪武元年（1368 年）明代建立后，随着永乐年间自南京迁都北京开始，在元代万寿山苑的基础上进行修缮和扩建，改称西苑。明末清初孙承泽所著《春明梦余录》中有“及明成祖建宫阙，益加修治[1]”的记载。明皇城在元大都中轴线的基础上南移，西苑地形也随之进行了大型改造，挖掘南海，并将土泥用于堆积景山，使太液池形成了北海、中海、南海的格局。对圆坻的东面也进行改造，圆坻在元代时作为一个岛屿，坐落在太液池中，其四面环水，东、北、西三个各有桥梁与太液池东岸、琼华岛、太液池西岸相连。到了明代将圆坻东面的水域填为陆地（今北海公园南门停车场的位置），使圆坻到紫禁城西北角的这片区域变得宽阔，圆坻自明代起被称为团城。除了地形大改，还在太液池的东岸、北岸、西岸进行扩建殿宇。大大小小的修缮改造工程一直持续到天启年间（1621—1627 年），最终完成了整个西苑三海山水格局的定型。这期间对部分建筑修缮和新建一直沿用至今，如修缮仪天殿并改名为承光殿，五龙亭的建造，金鳌玉蝀石桥的建造[2]。明代西苑三海依然是帝王游幸的主要场所，同时也是在此举行一些祭祀活动[3-4]。

至此西苑三海最终从地理范围和山水格局上，形成了如今所见的规模和形式。无论是作为辽金的离宫时期还是袁明的御苑时期，都是当朝皇家重要的游幸场所，历朝都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兴建，都体现了历朝园林发展的最高水平。自元代开始，还与都城的建设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成为北京建城史、建都史的重要佐证。于此同时，也见证了北京城水系的变迁。

2 明代西苑北海的植物景观

明代的西苑在元代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面积，挖掘南海，达到了现今三海山水格局的规模，园区内的绿化规模也随之扩大。明代对团城上元代的仪天殿进行了重修，并改名为承光殿，西苑北海范围的主要景区为琼华岛、承光殿、太液池。

2.1 琼华岛区域植物景观

明代时期植物资料统计表（琼华岛）如表1 所示，琼华岛上依据保留了元代的植物风貌，松、柏高大茂盛，蒋一葵的《长安客话》[5]《戴司成集》、金幼孜《金文靖集》的《和胡学士春日陪驾游万岁山诗》[6]中，都描绘了岛上春花景观，并且根据“春残”这个时间词，可以推断出岛上除了早春桃、杏等观花植物，还有数量较多的晚春观花植物，结合北京地区乡土植物和皇家园林特色，很可能是丁香、牡丹、芍药等这类春末夏初开花，且花色艳丽、花香浓郁的观花植物。黄佐《泰泉集》的《秋日登万岁山不果至琼华岛辽后妆楼而返与张廖二子同赋分韵得登万二字》[7]的句诗中提到了梧桐（Firmiana platanifolia (L.f.) Marsili）的种植，也提到了青草蔓生的景象，以及琼华岛周边太液池中采摘莲蓬的活动。文徵明《甫田集》的《琼华岛诗》[8]中，描写了琼华岛周边水域的荷花，琼华岛作为御苑的中心，每逢秋季布置桂花树，以满足皇室的赏玩，桂花树可能为本地花房温室常年盆栽养护，也可能为南方各省供奉而来。胡俨《胡祭酒集》的《次韵胡学士陪驾游万岁山》[9]中，直接的描述了琼华岛沿岸柳树的种植，间接的体现了岛上花香四溢，绿树繁荫。

表1 明代时期植物资料统计表（琼华岛）

整个琼华岛以松柏树为主要树种，山间种有梧桐，沿岸种有柳树，除了早春观花植物等，还可能有丁香、牡丹、芍药等春末夏初观花植物，青草蔓生，周边水中有荷花生长，秋季有应季桂花（Osmanthus fragrans(Thunb.) Lour.）进行布置。

2.2 团城区域植物景观

明代时期植物资料统计表（承光殿）如表2 所示，由此可知，明代对团城上的承光殿等建筑进行了修复，使殿前古松柏成为众多文献的记载对象。

表2 明代时期植物资料统计表（承光殿）

关于古柏的文献《戴司成集》《甫田集》《燕都游览志》中，都对于古柏的描述中可以发现，古柏早在金代就有，虽然不能断定是否仅有一株是由金代遗存，但其株型奇特、规格庞大留给了笔者深刻的印象。

关于古松的文献孙承泽《春明梦余录》卷之六《宫阙》、刘若愚《芜史》、廖道南《元素集》的《承光殿诗》、叶盛《水东日记》的《赐游西苑记》[10]、韩雍《韩襄毅集》的《赐游西苑记》、彭时《可斋杂记》的《赐游西苑记》、李贤《古穰集》的《赐游西苑记》[11]、刘若愚《酌中志》[12]中都对古松的生长茂盛、高大挺拔、枝干奇特进行了描述，值得注意的是《酌中志》中“霜干虬枝”的描述，明确的古松枝干树皮的颜色与蜿蜒，由此可以推断古松的树种之一为白皮松（Pinus bungeana Zucc），“皆以杉木撑之”反映了当时对古树下垂枝立支撑保护的做法描述，以及后文中对古树枯亡伐除的记载，体现了明代园艺匠师对于古树保护的重视。

2.3 太液池植物景观

明代虽然在太液池南端挖掘了南海，但对北海水域并未做较大变动，依旧保留元代的水陆位置关系，池内水生植物生长旺盛，湖岸由植物构成了驳岸景观。

明代时期植物资料统计表（太液池、沿岸）如表3所示，描写太液池水生植物的文献有：李贤《古穰集》的《赐游西苑记》、杨士奇《东里集》的《从游西苑诗》[13]、明朝《宣宗皇帝御制诗》、胡广《胡文穆集》的《驾至太液池作》、蒋一葵《长安客话》。这些诗句和记录都描述了太液池内花红叶圆的荷花、翠绿挺水的香蒲（Typha orientalis Presl）和芦苇、浮于水面的菱角（Trapa bispinosa Roxb.）、浮萍（Lemna minor）和绿藻（Chlorophyta），共同形成了植物种类丰富水生植物景观。

表3 明代时期植物资料统计表（太液池、沿岸）

对沿湖植物描写的文献有：王九思《渼陂集》的《午日从游西苑应制诗》、文徵明《甫田集》的《秋日再经西苑诗》、胡广陪《胡文穆集》的《驾至太液池作》《长安客话》。这些诗句和记录都描述了太液池沿岸枝条低垂的柳树、苍翠茂盛的松树、红花锦簇的石榴（Punica granatum L.）、纤细柔软的岸草。其中根据“岸草茸茸细”对岸草叶片纤细柔软的描述，以及结合北京地区特点，岸草的草种可能为沿阶草（Ophiopogon bodinieri Levl.）、麦 冬 草（Oph iopogon japonicus (Linn.f.) Kerˉ Gawl.）、苔草（C.giraldiana）等，可以在北京地区自然越冬的草种，其叶片细长轻柔，末端下垂形成自然弧线。

2.4 植物景观小结

从明代文献描述中。琼华岛上松柏茂盛，山间还有梧桐等落叶乔木，岛屿边缘种植柳树，植有春末夏初开花植物，秋季有桂花布置，岛屿周围水域由荷花簇拥。团城上承光殿周边古松柏虽数量不多，但尤为引人注目，古柏历史悠久，古白皮松苍劲葱茏，并添加了支撑作为保护。太液池中水生植物丰富，大量的挺水和浮水植物形成了不同层次的水体植物景观。沿岸柳树相连，垂枝随风拂动，部分区域种有石榴，岸边建筑群仍有松树掩映，临水岸草丛生，细长柔美。

3 结语

明代的西苑北海，在琼华岛区域和团城区域保持了以松柏为基调树种的特点，体现了的作为皇家宫苑的庄严氛围和厚重色彩，同时也与建筑功能和园林立意形成呼应，如曾经作为道观时期的广寒殿，充实着法道自然、修道寻仙的道家思想。在构建一池三山的园林格局中，营造仙岛景观氛围的情节。松柏在这些思想和情节的表达上都起到了重要的辅助作用。“琼岛春阴”景观一直延续，岛上花繁叶茂、景色别致满足了皇室到此游幸的需求，并且在不断的兴建中丰富和充实琼华岛的植物景观。太液池从天然水系开始便有荷花，后被帝王、文人所青睐，留下了许多赞美佳篇，也突出了营造仙境宫苑的氛围。沿岸垂柳树姿婆娑连绵不绝、枝条蓬茸随风拂动，形成了上下倒映、柔美飘逸的景观线。虽然在明代西苑北海的植物景观虽然离清代（全盛期）还有较大差距，但以奠定了植物景观的基调和立意，是我国历史上植物景观发展的重要见证之一。

明代对西苑北海的植物描述文献相比辽金和元代有所增多[14]，主要是出现次数和植物种类的增多，因明代距今更近一些，且明灭亡时未遭到满清毁灭性的破坏，这使更多的文献得以保留。此外，随着我国植物学的进步和发展，对于植物认知识别水平不断提高，植物种类的辨别更加细化，普及程度逐步提高，这也增加植物在文献中的出现频率和多样性。更重要的是明代对西苑的进一步兴建，国力的提升，催化了园林植物景观的水平的提高，对于古树的保护意识也得到了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