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滩
2023-05-25李智斌
李智斌
我想为她写些什么已经很久了。
奶奶家的边上有一座大坝,坝下有一片沙滩,夕阳西下时,余晖洒落在沙滩上,每一粒沙子都仿佛被染成了纯白。
还记得,小时候,奶奶常在饭后带我走在沙滩上。夏天的傍晚,我光着脚丫,踩着潮湿的沙粒,呼吸着略带些咸味的海风。潮涨时,海水一次又一次地漫过我的脚踝,赶着我上岸;潮落时,我追着潮头,让海水吻着我的脚趾。我看着潮水涨落,思绪往往飞到九天云外,奶奶则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鞋子。夕阳坠地,两道影子从身后拉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又都很长很长……现在,我仍常会在闲暇去走上一圈,一切都还是一样,只不过再也没有人帮我提鞋了。
还记得,有时奶奶会带我坐在沙滩上,面朝大海,眼前,海面在落日的照耀下金光闪烁,夕阳渐渐没入大海,潮水一点一点地漫上沙滩。耳边,奶奶叙说着烦琐的陈年往事,我们家的,别人家的;爷爷的,爸爸的。现在,我还是喜欢在黄昏时去看海,所有都没有变,只是没有人在我身边叙说着往事了。
还记得,奶奶还常教我堆沙堡。她将那双枯瘦又布满老茧的大手温柔地覆盖在我稚嫩的小手上,教我堆出一个个或许被称之为沙堆更合适的歪歪扭扭的沙堡,就算如此,那时的我也依旧会因此感到喜悦。现在,我已经学会如何堆出一个漂亮的沙堡,却再也没有人能与我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还记得,奶奶曾常带我在刚退潮的沙滩上,寻找许许多多的蟹洞,帶着我挖出深藏沙底的螃蟹。若有收获,便带回家中,或养着供我玩赏,或煮熟供我享用;若没有,倒也有一份掰开蟹洞后一无所获的乐趣。现在,我已不再爱吃螃蟹,但我仍喜欢挖出深埋沙底的螃蟹,玩赏一番,又放回大海。
有时,我会在散步时被突然出现的小蟹吓上一跳;有时,我会像奶奶教我的那样,对着大海喊出我的烦恼;有时,我感到郁闷、黯然神伤,便坐在海边,看潮起潮落,任由泪滴从脸颊上滑落,滴入沙中,融入水里,又被潮水带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有时,夜里失眠,我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道身影,就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出现,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直到我沉沉地睡去;有时,夜间散步,我从不惧怕黑暗,就好像她依然始终在我身后;有时,孤单一人,我却不感寂寞,就好像她一直在我身边,有如那一片白沙滩。
有时,我想破脑袋,想着白沙滩和我的情缘,是否真的如奶奶说的要碰到的总会碰到的,要失去的也总会失去。
或许终有一日,我会离开家乡,去往陌生的远方。但我想,这片白沙滩与那道佝偻的身影会如同那座坚固的大坝永远地留存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