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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看你的猫

2023-05-21水生烟

妇女 2023年4期
关键词:姚远鹿茸面包

水生烟

1

街對面有一家面包坊,店门开合间,似乎能带出甜香气息;隔壁是水果店,花皮西瓜、麻脸荔枝,形形色色的桃李杏桔一直摆到了屋外阳伞下;挨着水果店的是一家单位的门岗,穿制服的保安有时会站在门口,和路过的熟人搭话。鹿茸站在街道的另一边,她背靠着老榆树,手里捏着画笔在本子上描摹着。微风正好,光阴静谧,树梢上有小鸟唧啾。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鹿茸画完了最后一笔,她打算去面包坊买两只奶酪包做明天的早餐。差不多同一时间,一位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走出单位大门,也向面包坊走去。

“欢迎光临!”女店主热情地招呼着鹿茸,她说:“我见你在画画,可以给我看吗?”鹿茸欣然应允,在收银台上打开了画本。女店主看得很仔细,称赞着:“真好啊!”“谢谢!”鹿茸笑着一抬头,赫然发现白衬衫男人就站在自己身边。鹿茸赶忙转过脸,迅速合上了画本。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忽然起飞了,身体变得飘飘忽忽。

五分钟后,鹿茸走在树影斑驳的路上,才想起奶酪包忘买了。也就是说,她到面包坊里给店主展示完自己的彩铅画之后,就顶着一张热烫得快要爆炸的脸溜出来了……

2

三个月前,鹿茸还是个小会计。当她弄明白了那家公司的两笔账是怎么回事时,她被吓坏了,要知道,她可从来都是个胆小的好孩子。

一天,当她桌上那台用最便宜的配件组装起来的最便宜的电脑,又以蓝屏的方式显示存在感的时候,她的忍耐终于到了尽头。胆小如鹌鹑的小个子女孩鹿茸,她把鼠标摔了,然后大声宣布:“我不干了!”

鹿茸辞职一身轻了。她回到租住的房子,开始快活地洗衣服、收拾房间,当她开门打算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却乐极生悲了。她还没等确认钥匙的存在,一阵风就把房门带上了。

她低头审视着自己:拖鞋、短裤、宽松的大T 恤,没有手机、钱包、钥匙、身份证,她一无所有。她记不得房东的电话,这栋老楼连个物业都没有。

鹿茸在小超市借了手机,在墙上找到了开锁师傅的电话号码,然而对方却让她提供证件,她说你先给我开门我才能给你看证件啊,对方说你不给我看证件我怎么可能给你开门?

鹿茸无语了。她顶着一头短发,穿着夹趾拖鞋,背影看上去倒像是离家出走的中学生。

她就这样认识了姚远。姚远的车子已经驶过她身边,又减速停了下来,他降下车窗,扬声问她:“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会具有天生的信任感吧?听完了鹿茸的述说,姚远给她看了他的身份证,他说:“别担心,我不是骗子,我可以帮你。”

后来开锁师傅打开了房门,鹿茸也立刻拿出身份证,她说:“我真的住在这里,我也不是骗子!”姚远的笑容像金子一样明亮又温厚。鹿茸被他的笑容打动了,她微仰着脸,轻声说:“谢谢你!可以加微信吗?”后来再想起那一刻,鹿茸觉得勇敢的自己简直棒呆了!

3

鹿茸将自己不多的勇敢发挥到了极致。她以致谢的名义请姚远吃自助餐,微信上暗戳戳地说:“可以带女朋友一起哦!”

姚远回复:“没有女朋友,给你省钱了。”鹿茸捧着手机笑出了声。

鹿茸没有追过男孩子,甚至没有被男孩子热烈地追求过,她的理论经验和实战经验同样匮乏。可是姚远啊,他帅气、善良、直率、聪明,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的呢,肯定是各项条件的总和啊!

可是她又想,自己在他眼中的各项条件总和又是怎样的呢?谁不想要一场势均力敌的恋爱呢?这么一想,她简直想立刻去画一个美美的妆,坐在书桌前废寝忘食地啃书,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变得美丽又博学。

喜欢一个人,怎么能克制得住呢?何况她最近没有工作,恨不能把全部情绪和整天时间都放在他身上。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胆小鬼也有超强爆发力,可是她忽略了,她的表现会让姚远生出烦恼:这家伙这么莽,真的假的?前期攻势猛烈,后续火力如何?

鹿茸在找工作,考量条件又加一个:不能距离姚远太远。这样一来工作就更不好找了,时间一天两天三天很快过去,鹿茸仍旧无业,鹿茸也仍旧不是姚远的女朋友。

姚远很忙,工作时间发给他的消息,他八成是不会立刻回复的。他也会主动约会鹿茸,比如:“同事推荐了一家餐厅,据说很好吃,一起去?”比如:“某某导演的新电影,从选角就开始被吐槽,有没有兴趣一起去验证槽点?”他看着她时,总是眼底有光,笑容也是发自内心。只是,和鹿茸藏不住的情绪相比,他的态度显得含蓄而礼貌,仿佛有着自设的藩篱与框架。

她的微信头像是一只猫,因为姚远说它可爱,她就真的养了一只猫。她给姚远发微信:“来我家吧?我想给你看看我的猫。”隔了一会儿,他回复:“不了,我对猫毛过敏。”“好吧!”鹿茸说,文字后面跟着小小的笑脸符号,那是她剩余的全部勇气。说到底,她也只是个胆小鬼啊!

五分钟后,姚远给鹿茸发微信:“我真的猫毛过敏,要不咱们去爬山吧?”然而,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他再打电话给她,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姚远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个着急火燎追求他的女孩,居然掉头跑了,跑得还挺快!

4

鹿茸打算忘记姚远。何况她现在太忙了,她刚找了份工作,公司刚开张,一共没几个人,办公室里说话都有回音。她是财务部门的光杆司令,却挂着“总监”的名衔。

老板说她谨慎又莽撞,这两种性格特点听起来相悖,其实完全可以并驾齐驱,是做人做事的莫大优点。鹿茸很想反驳———因为谨慎,她失掉了上一份工作;因为莽撞,她急吼吼地追求姚远,结果失败了。

有一天,老板让她去盖一个章,在面包坊旁边的那个单位。鹿茸不太想去,但老板说的话在小范围内根本就是圣旨。鹿茸从那家单位的一楼走到五楼,又从五楼走到一楼,可是她没有遇见姚远。

后来她在旁边的面包坊买了一个巧克力流心面包,一边吃一边站在了公交站牌下。姚远经过的时候,她正用嘴咬着面包,两只手在包里翻找着纸巾。看到姚远,鹿茸的牙关一松,面包就砸在了鞋子上。

可是,等他停好车,鹿茸已经不见了,地上躺着一个无辜的面包。他把那个面包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走进了面包坊。

回程的车上,鹿茸终于打开了手机短信收件箱。是的,这些天来,被她拉黑删除的姚远换了个号码一直在给她发短信,累计未读99+。

他说:“追着追着就不追了,你怎么那么渣啊?”

他说:“你风风火火、毛毛糙糙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临时起意、会不会始乱终弃啊?你敢不敢给我点儿时间?”

他说:“就怕你三分钟热度,你还真是……”

姚远絮絮叨叨地说着,后来好像就没了怨气,变成了零零碎碎的生活分享。

又过了些日子,他说:“发短信又费劲又费钱,咱们加个微信吧?”

鹿茸妥协了。于是他成了她的网友,然后她网恋了。再后来,鹿茸就暗戳戳地跑去他们单位门口画了一张彩铅画。

鹿茸慌慌地从面包坊出来,在街道拐角被穿着白衬衫的姚远攥住了手腕,“干吗走那么快?我姐看着呢,我又不好意思拉你……”他说:“上次你在我姐店里买了一个巧克力流心面包,她记得你的样子,所以就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姐说她喜欢你的画,但我不一样,我喜欢你!”姚远像个小话痨,他又说:“我真的过敏啊!可我豁出去了,我想看看你的猫……”

编辑/ 宋凌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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