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牧草

邹定

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叫蓟茅芯的牧草。

這种草学名怎么叫不知道，只知它春天回蔸生长，夏天旺盛起来。叶片细长，叶骨单挑，叶缘刀片般锋利，跟冬茅一样，只是冬茅叶片相对宽厚，叶肉相对有硬度，茎要粗一些。这种草是耕牛喜欢吃的一种青草，生长于山间或荒地。记得小时候，到了四五月份，我们常常割这种牧草赚工分。因为生产队的耕牛搞犁耙忙不过来，没有闲暇去山上吃草，队长就派我割这种牧草喂牛。难免被蓟茅芯刮破了皮，将手指往嘴里一舔，血总是往外溢，毛细血管里的血也是红的。

谁知最近，我在缅甸遇上了同样的牧草，感到十分亲切，如同回到了故乡的山岗上。我只是把这种牧草看作司空见惯的、故土到处生长的、小时候经常碰触割砍的、很普通的一种牧草。然而朋友告诉我这是一种香草，我疑惑又好奇地把目光停留在这种近似故乡蓟茅芯的牧草上，且摘一片闻之，释放出五香的味道，果然是一种不凡的草本植物。这种牧草，从表面上看去，与故乡的蓟茅芯同宗，没有异处，其实质却大相径庭了。同样是一种牧草，中国的蓟茅芯只能充填牛胃，而缅甸的蓟茅芯却能做菜肴的佐料，正本当行搬上席面，成为厨师竞技中青睐的不可或缺的烹调要物。如果不识性识味，看到这种牧草不同的本质，无非也是一大把一大把地割去喂牲口了。

由此，我想起金子在普通的沙砾岩土中而普通，而出生，唯有挖掘淘洗出来，它的光泽和温润才惹动人们的眼光，盯上来自沙砾岩土的黄金，将沙砾岩土通通摒弃。沙砾岩土从来就没有感觉到身边有金子，因为沙砾岩土极为普通，真正普通的东西是无法也不可能发现不普通的东西的，而不普通的东西反而心中有数，那就是与众不同。

由此，我想起不普通的人在普通人中间，做普通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不普通的，只有做不普通的事情，才会从普通人中分离出来，让普通的人看出与你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