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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容貌焦虑,父母要重视

2023-05-19訾非

婚姻与家庭·性情读本 2023年5期
关键词:人格障碍完美主义容貌

訾非

佐治亚大学教育学院心理系托兰斯创造力和资优研究中心博士,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博士后。曾任北京林业大学人文学院心理教师,硕士生导师。中国心理学会注册心理师,北京市社会心理学会理事。著有《完美主义研究》《感受的分析:完美主义与强迫型人格的心理咨询与治疗》,译著《心理勇气》《精神分析治愈之道》。

当青春期遇上容貌焦虑,父母一定要当心,别让小麻烦变成大问题。

为什么好看的孩子反而会自卑

楠南(化名)成绩优秀,长相出众,是同学们公认的班花。但从初一开始,她觉得自己并不好看,在男生面前尤其自卑。她把自己的感受讲给父母听,但他们觉得她“太在意自己了”,认为“青春期的孩子都这样”。

无独有偶,楠南的闺蜜安娜(化名)的容貌焦虑比楠南有过之无不及。安娜每天要花一个小时以上照镜子。她觉得自己的鼻子、眼睛、眉毛、下颌……哪里都不好看。中考结束后,在她的反复恳求下,父母带着安娜去整容,先是割了双眼皮,后来又做了隆鼻手术。然而手术后,安娜对自己的眼睛和鼻子更不满意了。及至大学一年级,已经在脸上做了十多次手术的安娜仍然在自己脸上寻找缺点,继续不断地做手术。

楠南虽然一次整容手术都没有做过,但从初中开始,她就很少参加同学聚会。有男生追求她,她觉得很诧异:自己如此难看,居然会有男生喜欢自己。大二时,楠南越来越瘦(并不是在尝试减肥),经常彻夜难眠,脑子里频繁出现自杀的念头。在心理老师的建议下,她去看了精神科医生,被诊断为抑郁状态。大学期间,楠南一直在服用抗抑郁药物,接受心理咨询,情况也逐步好转。其实,楠南在中学期间就时不时地出现过情绪低落和自杀念头,只是在紧张的学习环境下,她自己和父母对此并没有太留意,况且那时候与大二相比,情况还是好得多。

安娜读大二的时候,在楠南的建议下也去看了医生,被诊断为躯体变形障碍。医生也给她开了抗抑郁药物。经过了两年左右的药物和心理治疗,安娜对长相的不满以及整容的冲动才不那么强烈了。

在楠南和安娜刚开始看医生的时候,她们的父母对这种诊断颇为不解,认为青春期的女孩子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而自卑,情绪受影响或老想整容,至多是心理层面的问题,为什么会被诊断为精神障碍,甚至还要服药呢?

楠南和安娜的父母和绝大多数父母一样,对心理问题和精神障碍的理解仅限于坊间的只言片语。多数人至今仍相信,心理问题的原因就是想法有偏差。比如楠南的抑郁和安娜的频繁整容,一般会被认为缘于她们“不够自信”“太自卑了”“太虚荣了”“想多了”……青春期是人一生中第二次身体发育迅速的时期(第一次是婴幼儿期),这时候非常容易出现神经系统失衡。这种身体层面尤其是大脑生理层面的失衡,会反过来影响青春期孩子的所思所想。

容貌焦虑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对精神医学不了解的家长,容易从“事件→想法→情绪→身体”这个路径去看待孩子的变化。一个中考失败的孩子,痛苦失望,以至于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是可以用这个因果路径去理解的。但其实,相反的因果路径“身体→情绪→想法→事件”也有可能发生。例如某些重度抑郁者一到秋天就出现抑郁情绪,自尊心下降、看事情消极,以至于产生学习和关系上的问题。等到来年春天,又回到了正常的情绪和行为中,就是这种反向因果路径的一个例子。

当然,很多心理问题都有这两条路径的交互作用,楠南的抑郁和安娜的躯体变形障碍都属于这种情况。

此外,还有一种不简单的“容貌焦虑”,那就是强迫型人格障碍者的容貌完美主义。精神医学中人格障碍的诊断,通常要在一个人成年之后(18岁以上)才可以进行,但中学阶段的青少年已经可以进行初步的人格倾向评估了。有强迫型人格倾向的青少年,其典型特点是高标准、追求完美,对哪怕极微小的缺点都难以容忍。而且,强迫型人格倾向者往往极其好胜,喜欢与他人比较,并渴望在每件事上都能够胜出。当强迫型人格倾向者把追求完美的冲动指向自己的容貌时,便总能从自己的容貌里发现缺点并为之失望,哪怕在别人看来并非如此。

强迫型人格倾向者或障碍者通常比较节俭,一般不会去频繁整容,但是,一旦强迫型人格者对自己的容貌不满意,就可能回避人际交往,或者在人际交往中因为容貌而自卑。

强迫型人格者也会表现得极其敏感,即使有9个人说她长得漂亮、说他长得帅,第十个人的负面评价也会深深地刺激到他们,因为相比于赞美,他们对负面评价更为敏感,更容易听到心里去。

这种障碍虽然也有一定的先天性格基础和生物遗传基础,但主要还是一个人在成年之前十多年的成长过程中逐渐累积起来的一种人格偏差。强迫型人格障碍者的首要照顾者们往往就是完美主义者,凡事要求做到极致,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总希望孩子更快、更好、更强,有拔苗助长的倾向。

虽然这样的家长也许并没有对孩子的容貌有所批判,多是在孩子的学习成绩和言谈举止等方面给予关注和挑剔,但这并不妨碍孩子把习得的完美主义倾向扩展到自己的容貌上。一旦完美主义得以成为人格的核心成分,就会表现于一切在完美主义者看来重要的地方。完美的容貌、极佳的身材、两个U型锁骨、8块腹肌,都可能成为他们心心念念的必不可少的东西。

容貌焦虑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精神障碍的征兆,但容貌焦虑不一定是精神障碍。因为不论男女老少,都有可能对自己的容貌有所不满。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象值得关注

容貌焦虑达到什么程度应当给予特别警惕,需要寻求专业人士的评估和帮助?精神医学给出了一些判断标准。例如,当一个人对自己容貌的不满导致了过分的痛苦,回避社交或者参与工作(学习),以至于难以同其他人一样正常生活和工作(学习),这些都是精神障碍的征兆。

安娜的情况便是如此。她对自己容貌的不满是难以缓解的,即便反复动手术,也并不能有实质性的缓解。她是如此沉浸在“变得好看”这件事上,以至于正常的生活和学习都受到了很大干扰。

楠南的容貌焦虑似乎没有安娜那么严重,但是她对容貌的自卑是抑郁的一种表现,同时还有体重下降、睡眠问题、自杀念头等一系列抑郁症状,且这些症状从中学时期就开始出现,只因为当时程度尚轻,并没有被周围人足够留意。如果父母知道容貌焦虑可能与抑郁有一定的关系,他们就会更早地发现楠南的问题了。

有容貌完美主义的强迫型人格障碍者,倒未必对自己的容貌产生过分的痛苦感,或者即使出现的话,也比较短暂(例如听到别人评价他的长相时出现短暂的心情低落),而且生活和工作看上去可能还比较正常。但如果对他足夠了解,你就会发现他的学习(工作)效率可能很低,做事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人际关系可能很差,对别人和自己都过分苛刻,导致周围的人都不愿与之合作;会花太多时间在容貌上,甚至夸张地认为:如果自己拥有了完美的容貌,人际关系、学业和爱情等都会大获全胜。

躯体变形障碍、抑郁障碍、强迫型人格障碍,这三种与容貌焦虑相关的障碍都会导致生活适应、社交、工作、学习等多方面明显受损或持久痛苦,需要存在这些情况的个体及其重要他人予以重视。

当然,没有严重到成为某种障碍的容貌焦虑也值得关注。一个在生活适应、社交、工作、学习方面都算正常的人,如果因为容貌方面的自卑而在志愿选择、恋爱和社交方面受到限制,不能充分发挥他的潜力,终究还是很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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