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五日众妙亭听雨

罗鸿鑫

“天会晴，心会暖，阳光在手指间。”随着音乐进入高潮，雨好似下得更猛烈些，浓浓的雾气将群山环抱，浓雾中众妙亭巍然屹立着。

雨水不停地拍打着，略带些寒气的风在呼啸着，我独坐着，听歌、听风、听雨，也听着自己未了却的心事。

旧曲重听，记忆闪帧。

“再见少年拉满弓，不惧岁月不惧风。”我登上了这条通往救赎的道路，我知道道阻且长，也知道结局或许不尽人意，但我仅仅是压紧了我的帽子，将脸蜷在冲锋衣里，独行着。我誓要登上它山之巅去领略李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豪迈气概，又或是欣赏王勃在《滕王阁序》中潜心画出的一幅山水画——“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我实在是想揭开那神秘的面纱，于是我铆足劲地向上冲。事与愿违，它并不是容易被征服的——陡峭的山路，阴晴不定的天气，好似圣地亚哥面前那条凶猛的马林鱼在被“征服”之前的最后挣扎。遗憾的是，我好像中招了。

在连续高强度的攀登中，我倒下了。望着那若隐若现的金顶——武功山最高处的景点，我心生一丝退意。坐在路边休整时，听着成功登顶的攀登者讲述着金顶上的只出现于梦境中的世界，于是，对救赎的渴求战胜了我心中那一丝胆怯。我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俯下身用手接了一些山泉水，洗了把脸，整装待发，剑指金顶。

武功山的半山腰是多雾的，宛如在云端漫步，方圆五米之外是看不见的，只是耳旁会传来忽远忽近纤细的水流声。我轻轻地用手拨开迷雾，呼吸声随着浓雾的加深而愈发急促。慢慢的，那雾气不再是灰白色，而是增添了几分太阳赋予的鲜亮。我知道——我马上就要揭开那神秘的面纱了。当我用力拔开那最后一缕白雾，眼前出现了一大块亮斑——迷雾退散，更是一番世外桃源。

可胜利者绝不会留恋半山腰的风景。“山顶的风景会更美！”我朝着金顶大声喊着。于是我猛饮一大口水，准备向金顶最后冲刺。

唐僧师徒一行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终修正果，而伫立在我眼前的真真切切的一千多級台阶，不正是通往云端之镜的通天梯吗？我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那望不到边的“好汉坡”，深吸一口气，用手紧紧握住早已破旧不堪的竹棍——我的小腿在不断颤抖，它已不知抽筋了多少次。一步一步，溪水从高处飞淌下来的哗啦声和竹棍重重敲击石块的咣当声萦绕在狭长而幽深的山谷中。不知爬了多少级台阶，但早已被汗水浸湿了的衣服，已没有任何知觉的双腿，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无一不提醒着我，就快成功了，就快成功了。

在登阶梯的过程中，渐渐地，我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景色——在云端之上，连绵不绝的山峰，一望无际的草地，云边上的瀑布；仰望那最高峰，高耸入云；俯视而下，透过薄薄的云雾若隐若现着远处零星的村庄，茂密的树林中一条条上山的小路蜿蜒着，我看见了跟我一样慕名而来的人，我大可跟他们炫耀我现在的位置所领略的壮丽河山，但我深知最美的风景就在那诱人的山峰上，我一定要征服它。

可那阴晴不定的天气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恼人的雨在不合时宜地下着，许多人因此而放弃了那最后一爬。而我不愿放弃，于是找到了众妙亭躲雨，盼望着这雨可以合乎时宜地停下。

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客去客来日日，花开花落年年。我独自坐在风雨中的众妙亭，来往行人纷纷，有冒雨前行的勇士，也有畏雨下山的智者。突然一首歌打破了只有雨水的宁静——“天会晴，心会暖，阳光在手指间……”歌声慢慢盖过雨声，一缕阳光斜照进众妙亭，雾气渐渐散去，金顶在太阳的照射下呈现出稻谷成熟般的金黄色，好似那待收获的稻田，是那么诱人；雨也似乎明白大势已去，不再阻拦，变得弱小无力，于是我向着胜利迈出了最后一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在雨中漫步着，衣服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湿。金顶就在咫尺远近处。我摸了摸颤抖不止的腿小声嘀咕道：“老兄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它似乎也想一睹那山顶的风景，识趣地减轻了几分疼痛。最后十级台阶，九级……两级，一级，突然眼前一片空白，白色逐渐转变为金黄色……

夕阳贪婪地收起它的最后一丝余晖，最后一缕阳光温暖着我，我的目光游离在徐即徐离的风景碎片中——缓缓伸开双手去抓住那云，它只是从指尖轻悄悄地滑过；我仿佛置身茫茫云海，一览残阳余晖，远眺山脉重岩叠嶂，颇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意。

远远的，一块石碑伫立在那金顶之巅，我快步走近，想一睹它的真容——1918.3米。它或许不是很高，但这一路上的艰辛并不是一串数字就能统而概之的。我已然走过湍急的溪流，越过陡峭的山谷，跨过高耸的岩壁，喝过清澈甘甜的溪水，与群鱼共舞，与群猴嬉戏，在众妙亭听歌、听风、听雨……

天边闪耀的光辉越来越暗淡，我整了整衣领，正步走向伫立在山顶、与云朵共舞、随风飘扬的中国国旗前，我表达了我最崇高的敬意——向国旗庄严地敬礼。我们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五星闪耀皆为信仰！

我们都静默地感受着这一刻的凝聚。这就是最好的相遇。

点评

如诗一般的语言，如画一般的美景，都在这篇优美而又令人荡气回肠的登山游记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文章开篇便引用耳熟能详的歌词“天会晴，心会暖，阳光在手指间”，既是起势，同时也是整篇行文的文眼。在独自登武功山的旅途中，作者虽然遇到了不少艰难险阻：因山势过于陡峭而引起的双腿不适，爬至半山腰时的障眼的浓雾，历经艰辛爬到临山顶最后一步时突遇的疾雨……一路走来，作者虽然遇到许多登山困难，但是想要登上山顶，一览众山小的决心却在这一关一关的考验中愈发清晰与坚定。“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少年之行，当如歌踏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