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海市蜃楼

闫世武

一个伴你流血流汗的热土，是一生抹不去的记忆。敖勒召其镇的诞生，正值我从少年步入青年青黄不接的岁月，面对90年代初在荒漠化村社生存，苦身焦思的现状，死心塌地地抛沙挖土，面朝黄土背朝天也不会心甘情愿，只追求吃饱穿暖的生活更不是我的初心！为了生存的那点自尊，曾经在迷茫中探索着自己的人生旅程，本来童年在沙漠中潜行的步履无不会用辛酸与苦涩来形容，残酷的恶劣环境泯灭过无数人心中的热情，也使在希望的旅途中颠倒后爬行。

我的童年是父母最艰辛的岁月，十冬腊月睡在土炕上，棉花被子上又搭帘个大皮袄。那个年代绵羊皮袄滚子，大一点的穿了小的穿，穿破了再缝补个布面子继续穿，不穿上十年八年父母也不会忍心丢掉，父亲的两只大腿裹挟着我的两只小腿，用他的体温慢慢捂热我的体温进入梦乡！数九寒天目睹了父亲熟睡中的眉毛与胡须上挂满了白霜，呼吸哈出的热气瞬间是一束一束白雾。就这样我们一家七口人卷曲在三间土坯房的一盘土炕上，一到夏天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大风来临时门缝与窗缝吹着梢梢呜儿呜儿地响。儿时的我与哥哥出于幻想，玩家家盖房房是一种最大的乐趣，也是对美好生活的奢望，平整出一大块地，央求父母起基盖房，父亲辛酸地告诉我们“老命儿（孩子），生活在沙漠里就是盖房夯墙的土都是来之不易，砖瓦又远在百里之外，价格昂贵，我们也买不起！四面都是沙丘，运输什么东西都得靠着驴驼、人扛，带轱辘子的车卸在沙窟子也动弹不了！重的货物不能在村里进进出出，还是先填饱肚皮，凑付着过活吧！”本来七十年代的中国，在农村吃饱穿暖也是件苦思冥想的事，简单的生活都会变成泡影！更何况沙漠深处的农村更要难上几分。

1980年鄂托克旗一分为二，敖勒召其镇是分设新旗建镇所在地，周边农村许多劳动力纷纷撂下土地让家庭“三八六零”耕种，这也给了我生活目标有了柳暗花明。小镇建设的热潮给了我出去闯荡的温度，并与之同频，在渴望中艰难漂泊，即使是暑寒假也不愿回家，利用夏秋干活，冬春复习，用勤工俭学积攒点零花钱填补学费。记得有一天，在一个炎热的夏天跟随着拉砖车当装卸工，用剩余的仅有的一毛多钱买了个混糖饼子，渴了就在饮砖的水龙头上呲溜呲溜地抽上两口，随手一抹而过，这是一天的生活，这种苦涩被美好的生活向往所扛过。岁月的旅程打磨着人的意志，也给了我奋进中的力量，在求学道路上苦苦挣扎！好歹命运让我从一个搬砖抱瓦的打工仔，华丽转身成为一名建筑工程设计师。

我生在沙漠长在沙漠，沙漠与我有种不解的情怀，沙漠中走过的一串串脚印，被大风淹没在行进中，是我一生抹不去的记忆。这座城镇坐落的这块沙漠，曾经出现过海市蜃楼，多年在百姓中传说。牧羊人站在沙头上高唱“大沙头高来，哎！二沙头低，好女子出在三段地”，在沙漠与草原上无数次来来回回是种生活的复制，观望气象也成了一种习惯，突然在一个雨后炎热的夏天，在羊群出没的地方，出现了一座或隐或现的城堡，美轮美奂。

人类追求的是永恒，哪怕她留下的是瞬间！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建旗设镇选址的理由，但我知道人是把握自然的尺度，水是养育万物的灵魂。人类溪水而居，是亘古不变的永恒。荒漠的毛乌素沙漠，虽然上天少雨，地表缺水，但地下却有丰富的水源，毛乌素沙漠其实是湿地沙漠，也是建成水韵城市的根本。萨拉乌素河畔的河套人遗址与水洞沟遗址就见证了这样的历史，一千六百年前赫连勃勃修建的统万城与城川的宥州古城，和我幼童时所触摸到的雨后沙漠海子，无一不说明这里曾经是水草丰美湿地草原的蜕变。

近年来，我多次走进沙漠，追寻昔日前人走过的足迹，诠释传说中的故事。突然有一天，在一个北国之春的早晨，又一次站在高高的沙头上，借助着航拍器的取景窗瞭望，在那遥远的东方，看见了迷雾海海漫漫，缥缈自然，几栋高楼在雾蒙蒙的云层中勇立潮头，时隐时现，灵幻世界在微风中飘逸，这一奇特现象让我赞叹不已，使上全身法术让思想的野马，奔腾不羁，灵魂般地飞越蓝天，看到了我梦回故里的景致！城在雾中，雾在城中，像茫茫的大海随风逐浪，萦萦绕绕，鲜艳的五星红旗在太阳光芒的照耀下招展飘扬，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非凡，车流井然有序，让我跳跃！欢呼！高声呐喊！这不是现实中的海市蜃楼吗！

在这个叠翠流金的岁月里，最不可以忘怀是创业者闯荡出的路与付出去的艰辛，他们起步时蜗居在简易棚户中，遇上大风屋顶被掀翻已是司空见惯！有的甚至在狂风暴雨来临时，简陋的窝棚被冲垮，消失在茫茫的沙尘暴中。这曾经是残酷的现实，更多的是一种牺牲精神。

如果你热爱这座城镇，最好不要错过夏秋两季，这个时候是草原小镇最好看最耐看的，冬春时刻西伯利亚季风把大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天气狂妄不羁的性格已不复存在，留下的是个多彩世界，显示给人的是温柔、善良和美丽。如果从锦绣丽岛开始出境，沿着苏力迪街带状景观带一路，溜达上几圈，街街都有观赏的景致，路路让你目不暇接，机动车道、非机动车道、健身步道、忙人道上分流明快，秩序井然，带状花园内，花草掩映，水韵柔美，绿树、草坪、景观雕塑鳞次栉比。垂柳似美女的美发，乘风飘逸，披肩而下，柔嫩的柳条，好似冰清玉洁的少女纤细小手，不知在召唤着谁？一枚小巧玲珑的天壶，如月亮悬浮在半空，在蓝天白云下俯瞰，琼浆玉液沁水而泄，掬手可饮，让景与赏景的人饱腹甘霖，酣畅淋漓，游人们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壮美诗篇，也寓意着草原人民“客从远方来，以茶相待”的几分豪情。

徜徉于街心公园，静心阅读。你仿佛沉醉在梦幻世界，云蒸霞蔚，烟波浩渺，斑斓炫目，花海簇拥。沿街而行，红、澄、黄、蓝、靛、紫……让你思绪万千，蜜蜂与蝴蝶在这个多彩的世界与各种鲜艳的花朵卿卿我我，与之共舞。

广场上最耀眼的花瓣是紫色，在晶莹剔透的喷泉映衬下光彩照人，也被称为旗花，娇艳可人，游人们悠闲自得，仿佛一股清香渲染在自己心脾，空气中飘浮出悠扬的歌声，吐露出“蓝幽幽的马兰花”，其实马兰花完完全全属于这片草原娇艳时的那一刻。观望四周，气派雄壮的是那些市民健身生活游泳馆、旅游饭店之类的建筑。党政大楼富有的只是朴素、庄严与肃穆，仔细观看还是我最初阅读这座城镇时，刚建旗的古老建筑，也是我第一次投入这片热土时建设的最高形象，四十多年的沧桑巨变，只是外墙装修由原来的干粘石演变成了涂料，当时本着就地取材，安全节约的理念，在经费上拿捏得很紧。1988年我刚从学校毕业时，接收了政府招待所的建筑与结构设计，那时候三层以下的建筑，地基与基础都是水坠沙与灰土垫层，这也是当时沙漠人的标配设计，建筑专家审图时说，这在结构上是均匀沉降，就连最宽的苏力迪街与陶伦路，也是由沙土路、泥石路、水泥马路一步步演变而来，每一步的变迁都不忘在沙漠中的根本。在当时建设者眼中，只是脚踏实地一直向前走，谁也想象不到今日的美景，如海市蜃楼般的梦幻世界更是天方夜谭。

进入乡土植物园观赏，远方是社区服务中心、整洁规范的小学、扶贫安置小区、百姓农贸交易市场，近处是风景各异的草坪绿树、清静柔美的景观湖、古朴典雅的平层别墅。在傍晚时分，是人气最旺盛的时刻，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有散步聊天的，有情侣夜话吐露真情的。有骑着共享单车穿梭于人流中的。最热闹的是在水系中打闹嬉戏顽皮的孩子们，猛然间踏出的水花活力四溅，并伴随着爽朗笑声，天真烂漫，活泼自如，感觉到这个世界只是属于他（她）的，我们什么也没有。围成一圈的那块儿，琴手们在弹奏优美小夜曲，把夜的宁静剥离成了敖勒召其镇郊内的晚上。突然一缕微风吹来，把夏的炎热几乎冲淡了一半，凉飕飕地爽遍了全身。仔细观看、浏览、欣赏，这份天地，虽然没有“古藤老树昏鸦”，但有“小桥流水人家”。浇水养花的工匠，守护在这片供游人欣赏的植物園，夜深了，环卫护工还在辛勤地劳作！两只猫、一只狗也懂得主人的勤快，静卧在主人的不远处，成为劳苦时美好的陪伴，亭台楼阁巍然屹立，也好像期盼着游人遮风避雨时到来的那一刻。

在圣火广场、月牙湖畔散步，有的走路紧锣密鼓，有的悠闲自得，脚踏湿地穿湖而过。傍晚时分，市民与游人穿梭于林荫步路，木栈道上，来健体强身，观看烟波浩渺，雾气缭绕，人与湖中倒影随波逐行，双影一心。茂密的各种人工树种成了植物王国，演绎成了富绿养吧！装点天地，净化空气，一枚枚小草与朵朵鲜花匍匐大地，跃然纸上，深深呼吸上两口，五脏六腑都会清澈明目，爽朗无比。少男少女撑着伞，像极了雨蘑菇，刻意选择在细雨蒙蒙的时刻，当地人说这时候是“梦森森雨”，享受朦胧中的浪漫，当你徜徉于时紧时疏的秋雨时节，让人满心储足了一种诗意！体验的是一种挚爱的淋漓！

敖勒召其镇依偎在金沙与绿色翡翠覆盖的怀抱当中，是个舒心、易农、草原牧歌如诗的小镇，镇区西北高，向东南太阳升起的地方一马平川，正如百姓所说“背有靠，南有照，是个有风水的披风湾”，向前左右两翼，大小沙头，一大一小，一高一低，像金色的哈达优地飘逸，谱写着人与自然的和谐。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