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无产阶级的出场逻辑——以《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为例

张铭峡

（四川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0200）

马克思曾评价道：“自从弗里德里希·恩格斯批判经济学范畴的天才大纲（在《德法年鉴》上）发表以后，我同他不断通信交换意见，他从另一条道路（参看他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得出同我一样的结果。”[1]马克思与恩格斯都是独立地走向历史唯物主义的。区别于马克思通往历史唯物主义的哲学批判道路，恩格斯更关注资本主义的经济状况和工人运动的实际历程。恩格斯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在典型的时空范围内实地考察了英国产业革命下其社会经济关系的变革，揭示了英国无产阶级的整体存在和历史使命，为社会主义理论提供了有力的现实论证。恩格斯关于无产阶级在英国的出场逻辑思考就是在这样的考察旅途中不断建构生成的，其调查手段无疑为进行无产阶级理论研究提供了全新视野。

一、阶级生成：产业革命下英国无产阶级出场的历史起点

18 世纪60 年代，英国爆发了具有深远的世界历史意义的产业革命，直接促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英国的确立。英国作为发生产业革命的典型国家，其工业化的发展和无产阶级的形成具有客观联系。一方面，资本主义大机器生产的快速发展带动了工业城市的兴起，工业城市成为了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觉醒和反抗资产阶级的空间依托。另一方面，无产阶级成为产业革命的主要产物。随着产业革命的推进，大机器生产将劳动力从原本的生产领域排除出去，被迫获得工人身份的劳动力集聚在这些工业城市，并将其视作新的工作和生活场所。

（一）农村劳动力：英国工业区本地劳动力的主要来源

恩格斯研究英国无产阶级的形成时明确指出：“研究无产阶级各个部分时所应当遵循的顺序，很自然地决定于上述的无产阶级产生的历史。”[2]299在这个顺序中，工业无产阶级作为英国的第一批无产者，是英国工业发展的直接产物。随着产业革命的发展，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技术的不断扩展，才使得之后的矿业无产阶级和农业无产阶级能够诞生。与此同时，爱尔兰人向各类无产阶级的渗入，一方面加剧了工人之间的竞争，另一方面也为工人运动注入了革命的激情与意志。

工业无产阶级成为第一批无产者。“第一批无产者是出现在工业里面而且是工业的直接产物”[2]299。作为产业革命“初生子”的工业无产阶级，即从事工业原料和燃料生产的工人阶级，其被迫害的程度是同整个工业的发展和工人运动的崛起步调一致的。在机器出现以前，散居在农村的织工们实行以家庭为单位的居家手工生产，并依靠同人口增长成正比例的本地市场过活，这种封闭的自足生活赋予了工人们生存与工作的稳定性。这种状况发生根本转变的标志是珍妮纺纱机的诞生：一方面从生产端来看，机器的使用大大压低了生产成本，原来的织工们为了寻求更高的收入，逐步抛弃了农业生产，成为了大量涌入城市工厂的产业后备军；另一方面从市场端来看，对工业产品需求的扩大伴随着市场之间的复合联系加强，这意味着对劳动力的需求提升。工人在城市的集中直接关系着大工业中心的形成，工人阶级和资本的汇集催生了大城市的发展。至此，工业生产的进步和城市空间的扩大将家庭单位的小规模手工生产彻底排除了，在逐利和竞争的动因下，只靠出卖劳动力的工人获得了作为工人阶级的稳定性。

矿业无产阶级成为第二批无产者。“从1760年开始的英国工业的巨大高涨，并不仅仅限于布匹的生产。推动力一旦产生，它就扩展到工业活动的一切部门里去。”[2]291工业在英国的发展，产生了对开采原料和燃料的工人数量的巨大需求。尤其是英国本地只出产矿物，于是在英国矿业中最重要的部门——铁矿和煤矿中矿业无产阶级应运而生。矿业无产阶级形成的根源与工业无产阶级相同，但由于工业无产阶级最先受到机器发展的冲击，因此其余种类的无产阶级在斗争意识的觉醒程度和对工人运动的投身程度上较工业无产阶级而言相对滞后。

农业无产阶级成为第三批无产者。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的导言部分通过分析传统自耕农与新佃农的分化与对立说明了在机器的冲击下农业无产者的形成。传统自耕农与耕农业的织工一样，都墨守成规地在世代承袭的土地上过着封闭、分散但自足的生活。从前的自耕农与地主之间靠着宗法关系所维系，但如今这种宗法关系被工业发展带来的竞争关系所替代，佃农和地主更愿意不去维持这种稳定性，而以低廉的工资使自耕农成为短时雇农，将竞争关系转移到了雇农之间。由于机器在工业生产中的使用不仅导致了家庭手工业和工厂纺织业之间的竞争，同时也导致了具有天生惰性和世代相传而无法改进的粗陋耕作方法的传统自耕农，无法与拥有更合理、规模更大的佃农阶级相竞争，因此只能同织工一齐放弃自己的小农业生产，涌入英国工业城市谋取生计。

（二）爱尔兰移民：英国工业区廉价劳动力的重要补充

爱尔兰是英国最古老的殖民地，“对爱尔兰的征服促成了英国近代早期新的经济发展格局的形成”[3]。在英国产业革命的推动下，机器的普遍使用、工业的迅速发展产生了对劳动力的需要，劳动力不仅从农业地区涌入工业城市，也从爱尔兰一批又一批地涌入到英格兰去。其中，爱尔兰移民，成为与英国当地劳动力进行激烈竞争的群体。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分析指出，爱尔兰移民作为竞争对象，是集最落后的道德标准和最低的生存需要为一身的廉价劳动力，而英国早期工业的发展离不开这些数量庞大且贫穷的产业后备军，这就进一步降低了英国无产者的工资收入。同时，人口在工业城市的聚集造成了爱尔兰人与英国工人之间生活方式的相互影响。爱尔兰人低劣的衣食住行习惯和生活的堕落混乱“使英格兰工人的水平下降，使他们和文明隔绝，使他们的状况恶化”[2]409，“即使那些侵入其他部门的爱尔兰人已经不得不接受一定程度的文化，他们仍然保存了一些旧习惯，这些旧习惯足以使那些在他们影响之下的英国同伴趋于堕落”[2]378。

二、自由竞争：私有制下英国无产阶级出场的社会动力

私有制下的竞争秩序贯穿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全部生产关系和生活关系。在竞争方式上，体现为两大阶级面对着内外部的双重竞争；在由此引发的消极后果上，自由竞争触发的“社会战争”[2]304导致工人身处普遍性的恶劣生存状态，并作为一个普遍遭受苦难的阶级固定了下来。恩格斯在《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指出：“私有制把每一个人隔离在他自己的粗陋的孤立状态中……资本家敌视资本家，工人敌视工人。在相同利益的敌对状态中，正是由于利益的相同，人类目前状态的不道德已经达到极点，而这个极点就是竞争。”[4]72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为了保证资本增值的不停运转和扩大，劳动与资本需要进行接连的填补。又由于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在自由竞争场域中的不平等，导致了工人“自愿”落入自由劳动的陷阱。而资产阶级也无法懈怠，必须为了避免被市场淘汰而尽可能剥削更多剩余价值而采取对工人“非人化”与“非道德”的剥削。因此，私有制下的竞争秩序是造成英国无产阶级生活贫困的社会根源。

（一）“社会战争”[2]304：资本主义大工业发展的竞争方式

1.以获得工作机会为核心的无产阶级内部竞争

无产阶级内部竞争集中体现为：在迫使工人阶级接受劳动合同的情况下，相对过剩劳动人口与现役劳动人口之间的岗位机会竞争造成了恶性循环。一方面，工人们从事的工作性质大部分是单调的、重复的，没有区分度的简单劳动，这意味着工人之间竞争壁垒小，同一个劳动岗位所需要消耗的基本劳动力基数是庞大的，这意味着能接受更低限度的工资、更长的劳动时间、更恶劣的工作环境的工人能获得“被剥削”的机会。另一方面，现役工人被剥削的劳动不断积累着剩余价值，其后果就是各劳动部门的资本有机构成不断提高，新一批的相对过剩人口又形成，作为资本主义发展蓄水池的“产业后备军”不断积累起来。换句话说，现役工人越为资本卖命，就会有更多的“产业后备军”涌现出来。所以在私有制下，工人之间的竞争关系导致了现役工人从事劳动的强度与产业后备军的规模形成正比关系，相对过剩劳动人口与现役劳动人口之间形成了恶性循环。不仅如此，这种恶性循环并不会随着社会财富的衰弱或繁荣而得到改善，社会财富的繁荣只会引发资本家之间更激烈的竞争，对工人数量的需求越高，工人的工资和生存条件也只会被压得更低，作为社会财富创造者的工人只能沦为资本主义发展的牺牲品。

2.以追求剩余价值为核心的资产阶级内部竞争

资本主义私有制下，竞争秩序贯穿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全部生活关系，无论是工人还是资本家，进行竞争的目的都是为了占据垄断地位。资本家在主观上表现出对剩余价值无限追逐，客观上为了不被市场淘汰而被迫参与竞争，这表明：“资本经营的目的既然是占有尽可能多的剩余价值,它们在市场上发生的这种关系就必然是竞争性的。”[5]无论是通过提高生产技术、引进新型机器，还是进一步降低工人的工资水平、压低工人的生存成本，资本家都是为了通过占据垄断地位来规避在自由竞争中遭到淘汰的风险。对垄断权“占有”意味着对竞争者的“排他”，大资本家利用资本积累的优势排斥小资产家，小资产者必然遭到破产，要么挤进工人阶级的队伍，要么重新经营，若无力竞争也仍旧摆脱不了破产的命运。

资本家之间竞争的后果仍然由工人阶级来承担。资本家之间的竞争不仅体现在对工人们创造的剩余价值的更多占有，还体现在“产业后备军”的进一步增加，直接促进了工人阶级内部的竞争。过剩劳动人口的激增导致工人群体购买力的降低，这势必影响资本家在市场交易中的利润获得，本家只会采取进一步压低工人们的工资和生活水平来对市场利润的下降进行填补。因此，无论是工人阶级内部的竞争，还是资产阶级内部的竞争，其矛盾所产生的后果均反映在了工人群体当中，并加剧着这两大阶级的分裂。

（二）生存危机：资本主义自由竞争引发的社会后果

1.竞争导致工人阶级面临普遍恶劣的生存症候

城市住宅规划问题是“百病丛生的根源”[2]382。马克思在《1844 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除了食物之外，衣服和住宅连同取暖设备，就是人类的两大需要。”[4]145而恩格斯笔下的工人阶级作为人类的这两大需要，都随着城市的人口集中化和财富的两极分化而遭到了非人的掠夺。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主要以居住了二十多个月的早期工业城市曼彻斯特中工人阶级的住宅规划问题为例，揭露了新兴的、发达的工业城市背后是以工人所处的同样恶劣的居住条件、生存条件为代价的。“位于城市中最遭的区域里的工人住宅，和这个阶级的一般生活条件结合起来，就成为百病丛生的根源”[2]382。当时典型的资本主义工业城市曼彻斯特约有四十万居民。在这个工业城市中，以与资产阶级相孤立的集体贫民窟作为工人隐蔽居住的“外缘”区域，这些区域大都有着以下特点：一是与资产阶级所占区域存在区隔；二是联排式的建筑布局成为流行的工人区建筑形式；三是密集、杂乱的基础设施布局和极度不完善的管理修缮。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决定的这种住宅条件给工人带来了极严重的健康问题，而越非人的生存条件和越集中的工人数量正是工人阶级成为阶级的形成诱因和基本条件。

城市公共卫生危机是“最恶劣的后果”[2]381。英国的工人阶级面临着严重的公共卫生危机：拥挤杂乱的建筑体系剥夺了好的通风条件和水资源，工人们“被迫把所有的废弃物和垃圾、把所有的脏水甚至还常常把令人作呕的污物和粪便倒在街上”[2]381。被商主掺假的食物和衣服使工人阶级的生活状况更为糟糕，工人区成为了罪恶、流行病、传染病的巢穴，有产阶级进行城市卫生治理的动机也仅仅是因为“如果他想使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不致成为这些流行病的牺牲品，就必须立即着手改善自己城市的卫生状况”[4]368。与城市公共卫生危机向对应的是工人们及其后代们的身体健康状况持续恶化。对于英国特别是工业发达的伦敦地区，工人们最普遍地遭受着或轻或重的肺部疾病的侵蚀，同时，根据官方关于工人阶级卫生状况的报告，工人住宅通风、排水和卫生的恶劣情况引起了恶性伤寒的大范围蔓延。

教育、道德缺失困境是被严重忽视的理性因素。让工人受到正规的知识和道德教育是危险的，资产阶级“只允许工人接受符合资产阶级本身利益的那一点点教育”，而且“这种教育实在是太少了”。资产阶级甚至不愿意将为自身利益辩护的一点点“现代道德”灌输给工人们。“没有一个地方实行义务教育”[2]395，且教师缺乏基本的知识和道德素养，公共教育经费严重不足，结果就是宗教成为了工人教育的主要课程，“一切智力的、精神的和道德的发展却被可耻地忽视了”[2]396。英国工人的道德面貌是现代道德的缺失与宗教道德的灌送的结合，其结果就是工人自然地陷入低道德水平的堕落生存状态。工人们一旦从一整天的劳动中解放出来便投入“酗酒”和“纵欲”这两大享乐活动当中，然而这是十分自然的，也是无可避免的必然结果。

工人们的道德困境虽表征在工业城市中，但显然决定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对工业城市运作秩序的塑造。针对造成工人道德沦丧的社会历史原因，对其进行道德说教与无端指责显然不能根治病因，恩格斯指出：“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或者饿死，或者革命。”[2]584寻求温和的革命方式已经不切实际，工人们极端贫瘠的生存状态代替了教育与道德给予工人最切合实际的教育，那就是和平局面已经令人失望，反抗成为不可避免的道路。

2.竞争催发工人阶级进行城乡犯罪的极端现象

私有制下工人阶级道德的堕落必然使工人成为犯罪者，“蔑视社会秩序的最明显最极端的表现就是犯罪”[2]416。工人阶级对资产阶级的反抗在最初呈现出来的形式是在局部地区零散的个别行为——犯罪，这是一种自发而非自觉的反抗形式。

在资本主义工厂奴隶制的统治下，资本家之间展开竞争必然导致机器的广泛使用，机器的广泛使用对工人的迫害具有社会制度的必然性，一般表现为竞争—失业—贫困—犯罪的现实递进。恩格斯通过引用1805 年至1842 年从内务部每年公布的“犯罪统计表”的部分内容指出英格兰和威尔士因刑事罪而被捕人数的增长幅度逐年提升，且数量在五年内增长了一倍，同时人口增长一倍却用了三十年。并且“这些犯罪统计表还直接证明，绝大部分罪犯属于无产阶级……罪状和所有的文明国家一样，大多数是侵犯财产，即由于缺少某种东西而发生的犯罪”[2]417。英国侵犯财产的罪行和人口总数的比例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内从1∶799 上升到了1∶660。以上的印证说明：工人的犯罪率与工业的扩展程度是同步提升的。但这种非自觉的个人形式的反抗仅仅是针对现存秩序的某一个方面的反抗，必然遭到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秩序的镇压，对于进一步推翻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作用更是甚微。这使得工人意识到犯罪这种被动性的不自觉的反抗无力改变工人阶级状况，工人们必须为了自己阶的利益联合起来成为阶级力量去反抗资产阶级的暴行和歧视。

三、工人运动：社会主义思潮下英国无产阶级出场的实践进路

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恩格斯明确指出，与社会主义相结合是无产阶级开展工人运动的必然方向。只有实现社会主义与工人运动的合流，“工人阶级才会真正成为英国的统治者；那时，政治和社会的发展也将向前推进，这种发展将有利于这个新生的政党，促使宪章主义的继续发展。”[2]527恩格斯指出英国无产阶级在同社会主义思潮相结合所开展的斗争实践包括建立工人组织、开展宪章运动、与社会主义相结合等，这体现了工人阶级开始由局部的、自发的斗争向反抗整个资本主义体系的、自觉的联合斗争过渡。虽然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德文本第一版序言中提到在这本书中他经常把工人与无产者、工人阶级与无产阶级当作同义词来使用，但工人阶级斗争形式的进步表明工人阶级的斗争方式必须在与社会主义相结合的基础上实现由自发向自觉的现实过渡才能上升成为无产阶级。

（一）成立工人组织：无产阶级消灭自由竞争的初次尝试

成立工会或者工联是组织工人阶级的有效手段，英国工人们利用这些工人组织来达到组织罢工、提高工资进而消灭竞争的目的，并在考虑有利的情况时个别地区便将工会合并为工联。“所有的劳动部门中都成立了这样的工会〔trades-unions（工联）〕，它们公开宣称要竭力保护各个工人不受资产阶级的横行霸道和冷酷待遇之害”[2]503。

英国工会与工联的发展“是工人想消灭竞争的第一次尝试”[2]507。为了团结起来抵制厂主降低工资或者拒绝提高工资、雇用工贼、拒绝废除剥削制度，工会组织的罢工在英国社会中普遍上演：“如果翻阅一下报道无产阶级一切运动的唯一报纸《北极星报》全年的合订本，就可以看到，城市和农村工业区所有的工人都已经结成了工会，并且常常用总罢工来表示自己对资产阶级统治的抗议。”[2]512-513但由于此时的工人运动缺乏必要的科学理论指导，且没有建立以科学理论为指导的强大的工人阶级政党，工会或工联是具有自身局限性的，这表现在两者都发生了内部分化：工会中产生了“工贼”，旧工联催生了工人贵族。“工贼”和工人贵族，与厂主之间的利益勾连让他们在工人组织中谋求到了舒适的地位，工厂主们选择通过默认旧工联的存在从而以适时的罢工、细枝末节的法律和权利的完善来暂缓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这样一来，一部分工人组织成为了工人贵族与资产阶级达成微妙平衡以共同镇压工人阶级的组织。但广大的劳苦工人群众，他们饥饿、绝望和精神的堕落状态丝毫没有得到改善，因此旧工联对工厂奴隶制的保持使它必然被工人群众抛弃。届时，真正代表工人阶级的“新工联”必将作为“‘没有技术的’广大工人群众的组织的发源地”[4]378-379而诞生。新工联以对工厂奴隶制的动摇和反对为基础，构成其力量的群众具有着工人阶级真正的普遍性，即丝毫没有被资本主义的商业道德所迷惑，他们是真正的、彻底的领导工人运动的阶级。恩格斯指出在新工联成立的基础上，英国保守党和自由党这两个官方政党越来越不能忽视在将来即将诞生的工人政党的力量，工人团结力量的壮大使它在英国选举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果：“在伦敦有两个工人参加竞选，并且公开以社会主义者的身份参加……这两个社会主义者以出乎意料的压倒多数当选了。”[4]380

可以说，无产阶级的觉醒一方面需要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完全决裂并作为一个独立的阶级力量固定下来，另一方面更需要能够真正代表广大底层工人阶级的工人组织来为瓦解资本主义私有制做必然的斗争。而“新工联”的建立和壮大就昭示着英国无产阶级意识的觉醒和反抗手段的进步。

（二）开展宪章运动：无产阶级反抗资产阶级的集中表现

工人力求制定的用以对抗资产阶级的无产阶级法律就是“人民宪章”，这是代表整个工人阶级反对谷物法实施的政治文件，体现了工人阶级一种纯粹政治性的诉求，因为“它要求按照民主的原则改组下议院”[2]516。恩格斯指出，宪章主义是工人阶级反抗无产阶级的集中表现，但它实际上更是扬弃个人或集体的自发性反抗之后的自觉性反抗的集中体现：“当工人自觉地这样做的时候，这种自觉的基础就是宪章主义。”[2]516

在宪章运动的初期，工人阶级并未将自己的利益同部分小资产阶级的利益分割明确，此时工人的宪章运动所特有的性质并未得到凸显。因此也有学者认为“废除谷物法的罢工和斗争并不是有目的的自觉的工人起义”[6]。在这场斗争中，大地主阶级为了保持自己的利益高地拥护谷物法的颁布，部分工厂主和激进的小资产阶级为了降低工人工资暂时同工人阶级站在了同一个阵营。在这个利益格局下，工人阶级很快意识到资产阶级反对谷物法颁布施行的利益基点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将革命假手于人，自己却在幕后坐享其成，这也决定了工人进行斗争和罢工并不基于工人阶级自觉的、有组织的力量，“不是自愿而是被雇主赶到街上来的群众，既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就什么事也做不出来”[2]521，运动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彻底决裂了。从此时起，宪章运动排除了一切资产阶级分子，成为了代表整个工人阶级的纯粹工人运动形式。比起谷物法的拥护与否，工人们将目标转移到了更贴合工人现实生存状况的迫切要求，比如：“十小时法案、保护工人不受资本家的迫害、工资要合理、地位要有保证、废除新的济贫法，所有这些要求至少和‘六条’一样，都是宪章主义不可缺少的部分，是直接反对自由竞争和贸易自由的。”[2]523使得属于工人的宪章主义的社会性质得到了凸显，那就是消灭工人间的自由竞争，改变这个腐朽的资本主义社会制度。

（三）与社会主义相结合：无产阶级掌握自身命运的必然选择

恩格斯指出：“工人运动除了与社会主义相结合，再没有其他出路，而社会主义只有成为工人阶级政治斗争的目标，才能赢得胜利。”[4]797在这里恩格斯指出了工人自觉运动的历史前进方向，那就是与社会主义相结合。

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中，恩格斯揭示了由于英国工业的发展，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在城市中形成了城市空间的两极对立和物质利益的两极对立，从而使工人们开始作为一个固定下来的阶级进行运动。工人阶级的团结是各式各样的社会主义重新大规模出现在英国的原因,新工联的创立者和拥护者也大多属于社会主义者。尽管此时的社会主义还处于萌芽阶段，各种社会主义思想层出不穷，但是恩格斯指出工人阶级的自觉运动同社会主义的接近是不可避免的，由于宪章运动之后宪章派排除了一切资产阶级分子，成为了代表整个工人阶级的纯粹工人运动组织，所以“经过宪章运动的考验并清除了资产阶级成分的、真正的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现在已经在许多社会主义者和宪章运动的领袖（他们几乎全是社会主义者）那里形成起来，它很快就会在英国人民的历史发展中起突出的作用”[2]526。社会主义者和宪章派都是工人阶级整体利益活生生的代表，两者自然的相互融合必然会推动工人阶级向前发展。比如针对宪章派和社会主义者创办学校和阅览室，传授工人阶级以自然科学、美学、国民经济学以及其他学科教育这一事实考察，恩格斯指出：“社会主义者为无产阶级的教育做了许多事情。”[4]474英国工人在宪章运动之前是被资产阶级藐视的无产者，但宪章运动和社会主义越发展，工人阶级的意识也越发觉醒，工人们全部卷入了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当中。当其意识到团结起来的工人阶级能够为自己的利益争取时，“工人”成为了他们的头衔，代表着他们能够并且已经成为了一种为自身整体利益作斗争的、有自己原则与思想的、蕴含着某种发展潜能的阶级力量。

四、结语

英国作为世界上第一个爆发产业革命的国家，其无产阶级的出场在世界上具有典型性，即使现今工人阶级本身的组成结构及整体状况都已发生了巨大变化，但恩格斯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仍旧对我们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一是在群众方法上必须高度重视调查研究。习近平总书记于2012 年12 月4 日召开的《十八届中央政治局关于改进工作作风、密切联系群众的八项规定》中，就明确要求“到基层调研要深入了解真实情况，总结经验、研究问题、解决困难、指导工作，向群众学习、向实践学习”[7]。二是在具体工作中必须重视民生建设。尽管现阶段我国在推进城乡一体化的进程中取得了很多成就，但不可否认的是伴随我国的工业化、城镇化的持续推进，农村人口持续向城市流动，农村社会保障体系以及进城务工人员的社会保障体系还有待完善，与之相伴的住房问题、交通问题、环境问题、公共卫生安全等问题还亟待解决。新时代以来，我们需要推动建成全面统筹城乡、权责明晰、长效发展的多层次、系统化的社会保障体系。不断完善公共服务、努力创新社会治理体制，提升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为更好地推进全体人民走向共同富裕创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