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笔的温度
2023-05-13赵耀东
中文系培养学生研究文学、熟悉写作,因而能培养作家,这是一个由来已久的误解。1955年北大中文系迎新会上,杨晦先生一语惊人:“北大中文系不培养作家,想当作家的不要到这里来。”大学尚且如是,中小学语文教育的目的便更不在此。或者说,写作的权力并不由作家独揽,它是属于每一个人的。因此,不论是谁的哪一篇文章,本身都该具有一种朴素而超越的价值。
还记得进高中之前的我,活泼好动,课堂上和老师互动、抬杠。当时有几篇习作也曾在校内展示,让我不由沾沾自喜。此时的写作,于我或是接受称许的资本,是特出同侪的第一证明。然而到了高中,每每提起曾经饱含热情的笔,我良久未必写得出什么。望着纸上的大片空白,我感到有什么对我而言已经变了,但我总该多试试,于是我写辞赋、诗词、小说、散文。可深夜写罢,第二天睡醒,纸上的字我一个都记不起来。我拾起笔,一股寒气从指尖传到心脏——它好像不属于我了。笔又掉到地上,然后我又思考。
写作的逻辑、写作的语言、写作的技巧已学得够多,而当我用这些织成文章,却只是歪歪斜斜、不成样式的妆点。我扪心自问,写作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往常我写了些什么,就拿去和师友讨论,听他们说文章怎样好,这些作品似乎成了我开场的陈套。相比于自娱自乐,写作是不是可以有一种更广阔、更深远的效用呢?彷徨的夜晚,我翻出落满尘灰的旧作,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读,试图在枯干惨淡的文字间找出些道理来。
直到今天,我实在不能说写作它就是什么,它如同“文学是什么”的问题一样万绪千端。路旁的一棵树,松便是松,柏便是柏,在植物学上明明白白。可是轮到写作或文学,每个人都有权力来定义它、叙述它,文学研究者虽然能从不同角度解释文学,却也只能给出一个用于教学、研究和沟通的相对定义。写作是一切时空中的一切人类共同裁决和享有的事物,好比我们无法从一棵树上认识自己,从文学作品中却可以。我想这就是写作的一点意义,科学与文艺,彼此都有力竭之处,而这也就是它们的存在理由,因此,写作才能从一种生存方式——尤其是当代人的生存方式——上升为一种生活方式。
如今我也成为了一名中文系在读本科生,许多一闪而过的灵光,我仍然会记录下来。偶尔成篇,我总对着文字发问:我是不是只为了自己而写呢?它对现实有什么意义呢?写到这里,我不禁又摩挲手上的筆——笔的温度,就是手的温度,就是心的温度。
作者简介:赵耀东,北方工业大学文法学院中文系2020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