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柳永

张康

柳永，北宋著名词人，婉约派代表人物。原名柳三变。名字出自《论语·子张》：“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意思就是远看君子的样子庄严可怕，接近他又温和可亲，听他说话严厉不苟。柳永因在家中排行第七，所以世称柳七。

一、奉旨填词

柳永出身于官宦世家，父母也希望他能够蟾宫折桂，取得功名。柳永年轻时上京参加科考，路过杭州时看到这繁华之境竟流连忘返，沉溺于青楼酒肆不能自拔，一住就是多年。其间他写下《望海潮》，一举成名。相传金国皇帝完颜亮闻歌“遂起投鞭渡江之志”，出动大军南下，只为了看一看词中提到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胜券在握的柳永初次参加科考却榜上无名，恼羞之下，挥毫泼墨写下了著名的《鹤冲天》。这首诗狂放不羁，牢骚满腹，其中末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让皇帝龙颜大怒，因为当时朝廷正崇尚科举，广纳贤良，柳永却在词中大放厥词，公开与皇帝相悖，加上柳永当时已小有名气，很多考生特别是落第举子都争相传唱这首词，无疑引起了朝廷的极度不满。

后来有一次柳永又再度参加科考，本已中式，于临发榜时，宋仁宗故意将其黜落，说道：“此人好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且填词去。”深知科考无望的柳永并没有因此悔恨懊丧，反而顺水推舟自称为“奉旨填词柳三变”，彻底放飞自我，终日寄情于烟花柳巷中为那些“风尘知己”填词去了。

二、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

柳永长期生活在青楼翠苑，作品贴近市井生活，不但寄情风月而且通俗晓畅，就像现在的流行歌曲，风靡大街小巷。他的词深受烟花女子們的极力追捧，各青楼名魁围着柳永，甚至不惜重金去求他为自己写词，都以能唱到柳永的词为荣耀，“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只愿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教坊中的乐工每次得到新的曲调，必求柳永填词，然后才能流传于世，甚至连西夏国的官员都说，有井水人家的地方，就有柳永诗词的传唱，其影响力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柳永也乐在其中，他自称“白衣卿相”，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在此期间，他创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诗歌作品，缠绵悱恻、深沉婉约，从创作方向上改变了词的审美内涵和审美趣味，即“以俗为雅，雅俗共赏”，使词从达官贵胄向市井勾栏倾斜，真正地走向人民群众，使词不再是阳春白雪的专属。同时，柳永开慢词（依慢调填写的词，字句比较多）之先河，改变了唐五代以来词坛上小令一统天下的格局，极大地推动了宋词在形式上和内容上的发展，对后世的慢词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是慢词艺术发展史上的里程碑。

三、释褐为官

作为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柳永最终还是脱离不开科举功名这条生活道路，毕竟是出身名门，如果终日流连于名妓佳人之间，沦落风尘，终不是长久之计，后来他改了名字再去应考，才中了进士，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仕途。离京赴任之时，很多青楼女子都来为之饯行，柳永作《如梦令》相送：

郊外绿阴千里。掩映红裙十队。惜别语方长，车马催人速去。偷泪。偷泪。那得分身应你。

想想这种场面也实属壮观，能有如此殊遇的，恐怕也只有柳永一人了吧！

虽然柳永体恤百姓，政绩卓著，被称为“名宦”，但是一直未受到朝廷的重用。睦州知州吕蔚爱慕柳永才华，向朝廷举荐，朝廷却说柳永行为多有不检，还是抓着以前的小辫子不放。最终柳永也不过官至屯田员外郎，所以人们又称他为柳屯田。

柳永晚年穷困潦倒，去世时还是很多名妓凑钱将他安葬，出殡之时各地的青楼女子都来了，为他戴孝守丧。这便是著名的“群妓合金葬柳七”。随后每年的清明节，歌妓们又自发来坟前扫墓，称之为“吊柳七”或“吊柳会”。这种风俗一直持续到宋室南渡。

有人说柳永官场失意，情场得意；也有人说柳永成也青楼，败也青楼。但是作为“浪子班头”，柳永的词对宋词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直到现在我们还在学习他的优秀作品，他的词曲也不再“难登大雅之堂”，这也许是他如何也料想不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