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鸟者说

迂夫子

京城金某，善捕鸟，制作陷阱奇巧，模仿鸟声惟妙惟肖，人送外号京城“捕鸟王”。

有好事者问之：“捕鸟之术为何如此高超？”

金某悦然道：“制作陷阱、模仿鸟声，尚数雕虫小技，关键需知鸟性。鸟中贪食者，只需陈美食于机关，贪鸟便闻香而至，直奔美食而去，全然不顾头顶罗网森森；鸟中发情者，需置异性鸟于罗网，莺歌燕舞发出挑逗之音，以诱其寻欢，方能奏效；鸟中享乐安逸者，只需筑华屋，铺设华美精致，鸟便施施然入我彀中，成为俘虏……”

问者瞠目：“然则鸟性如何辨别？”

金某粲然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捕鸟自然要深入丛林。丛林世界，鸟兽横行，不啻于芸芸众生大千世界。居丛林日久，与众鸟同处日长，只需观其行、听其鸣，就能辨百鸟之性。”

问者佩服至极，又问金某：“捕鸟之术从何学来？”

金某慨然道：“乃是祖传。想我金家世居京城，至我已逾百代。先祖皆经商，锱铢积累，辛苦经营，家族兴旺。先祖深谙经商之道，世代与官府交往，游走于官商之间，游刃而有余，久之积累了丰富经验，尤擅猎官之术。可惜至曾祖一代，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败光了家产，无奈才以捕鸟为业。”

问者惊诧：“何其怪哉！捕鸟与猎官，相去远矣，为何曾祖独以捕鸟为业？”

金某怅然道：“人性与鸟性其实无异。昔我祖上经商时便创下一套识官猎官术，代代相传，以利后辈经商。如官中贪食者，生性贪婪，为官一任，必刮地三尺，为祸一方，先人便投其所好，用金银珠宝喂饱他，官府中诸如采买、工程等各种红利便非我莫属；官中好色者，色胆包天，只需赠予美女优伶，哄得他们开心，再谈合作，诸事顺遂；至于官中享受者，只需筑华屋织美服，举而与之，便可一举拿下，然后生意红火，自不待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诸官皆为我所用，成为我之俘虏。我只需握牢把柄，便可一劳永逸，此为猎官术。君不见此术与捕鸟术何其相像？曾祖家业败光，穷困潦倒之际，幸睹先人遺留的猎官之术，经七日七夜苦思冥想，豁然开朗，既然人性与鸟性相通，以猎官术移之捕鸟，当可成功。试之，果然。后经曾祖、祖、父三代反复实践，至我时便已把二术融会贯通，臻于化境。”

问者不觉长叹：“噫嘻，我问捕鸟之术，竟意外得猎官之术！”遂作《捕鸟者说》以劝世之为官者，需洁身自好，慎防被诱捕围猎。

【原载《讽刺与幽默》】

题图 ／ 投其所好的雅贿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