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结合”: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语境下的早期历史脉络探析
2023-05-11张锐珏
张 锐 珏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 哲学院,北京 102488)
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强调,“只有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才能正确回答时代和实践提出的重大问题,才能始终保持马克思主义的蓬勃生机和旺盛活力。”[1]172021年7月,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的讲话中第一次明确提出“两个结合”。2021年11月,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审议通过的决议中,再次提出并强调了“两个结合”理论命题。2022年10月,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两个结合”理论内涵得到了丰富和拓展。2023年6月2日,习近平在文化传承发展座谈会时的讲话,深入阐释了“两个结合”:在五千多年中华文明深厚基础上开辟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两个结合”是必由之路,是我们在艰辛探索中得出的规律性认识,是我们取得革命、建设和改革事业胜利的重要法宝。至此,“两个结合”理论的地位和意义得以进一步确定和深化,为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新文明指明了方向。
“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语境下的重要命题,“两个结合”的提出、确立、丰富及深化的过程是对“中国向何处去”这个时代之问的有力回答,是对中国近代思想“古今中西”之争的理论印证。在百年实践历程中,立足于中华文明五千多年的深厚根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形态和范式在中国的实践和应用中实现了新发展。作为先进理论,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在探索中国道路中,不断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指导中国具体革命实践;作为先进文化,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在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有机互动中,不断生成现代化的中国新文明形态,巩固了中华民族文化的主体性地位。本文是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语境下,沿着“两个结合”理论从提出到确立的早期历史脉络,将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的传播作为一种思想关照,以《实践论》和《矛盾论》为“两个结合”理论的早期经典案例,辨析其在近代中国发展的早期历史轨迹,论述其时间、内容、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历史脉络,阐述其原创性、主体性和时代性的理论特征。
一 回应时代之问:“第一个结合”的早期历史脉络
“中国向何处去”,是一个萦绕中国近代史的重大时代问题。近代的中国是一个以战争与革命为主题的时代,变革则意味着理论延展的多重可能。以1840年鸦片战争失败为标志,维持千年封建制度的古老中国逐步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华民族内忧外患、灾难深重。如何抵抗西方帝国主义的侵略、反抗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压迫和剥削,以获得民族独立与人民解放、国家富强与人民富裕?这是“中国向何处去”的题中之义。为了解答这个近代中国社会的核心问题,资产阶级改良派、维新派、革命派等一代代中国知识分子前赴后继、英勇献身,但最终都因为缺乏科学的理论指导而宣告失败。由此,对于“中国向何处去”的道路探索成为近代以来中国思想界长期致力于解答的核心问题,也是激励无数中国共产党人和广大爱国知识分子为之艰辛探索和不懈奋斗的精神动力。
从历史时间脉络而言,“第一个结合”产生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到接受的理论自觉。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为回答“中国向何处去”提供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科学理论指导下的全新道路选择。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后,领导中国人民学习、传播马克思主义,坚持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实践,并在致力于实现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中检验马克思主义的真理。正是在革命初期理论传播与艰难斗争的实践之中,中国共产党人逐步意识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重要性。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中国共产党人总结革命斗争失败原因,在此基础上提出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结合起来,逐渐探索出一条独特的新道路。中国共产党在开展革命与建设的实践历程中,在不断总结新民主主义革命、社会主义革命的经验和教训的基础上,进一步验证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应用与实践的真理性和正确性,这就是“第一个结合”: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
从内容演进脉络而言,“第一个结合”的理论纵深来源于中国近代革命实践的曲折性。中国共产党在幼年时期,曾因对理论与实际相结合的理解和应用经验不足走过一些弯路,先后因为陈独秀右倾错误,李立三、王明等人的三次“左”倾错误,经历了国共合作失败、大革命失败、第五次反围剿遭遇重大挫折等。1927年,轰轰烈烈的国民大革命失败了,革命实践的低潮和曲折触发了理论反思的高潮:中国的革命实践到底是照搬套用俄国革命经验,还是根据中国的社会性质、社会阶级、革命实际,变通运用马克思主义理论?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中国革命形势日益复杂,在革命危机关头,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根据中国国情与革命形势,重新审视中国革命道路走向,开启了“哥白尼式革命”的认识论转换,发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革命论断,开辟了具有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实际上提出了“第一个结合”的根本原则,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主体性开始显现。1938年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上,毛泽东首次提出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这一命题。这是一场重新理解和认识马克思主义的伟大思想解放。理念是行动的先导,这一重要论断的提出开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时代语境,意味着中国共产党的思想认识达到了一个全新的水准,标志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伟大事业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从此,中国共产党人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理解从机械唯物史观开始转向辩证唯物史观,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一体两翼”——历史唯物主义和唯物辩证法,在中国的传播和运用逐渐成熟,在一系列的理论创新中不断推动着中国马克思主义完成一次又一次理论飞跃。这就在认识论层面完成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的“哥白尼式革命”,从实践维度上把握住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精髓实质,由此中国开启了“第一个结合”的探索之路。
从认识论脉络而言,“第一个结合”实现了从实践到认识,再实践到再认识的螺旋上升。马克思曾经指出,“理论在一个国家实现的程度,总是取决于理论满足这个国家的需要的程度。”[2]11源于西方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之所以能够在中国大地生根发芽并得到极大发展,从根本上说,是因为其高度契合了近现代以来中国社会的迫切需要,中国共产党人逐渐在革命实践的发展中找到了回应时代之问的“金钥匙”,这就是用马克思主义指导中国革命实践,并根据中国革命实践的发展而不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推动理论本身实现新突破、开辟新境界,实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三次历史性飞跃。中国共产党人之所以能在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从学习、接受、传播马克思主义,将其确立为党的指导思想,到自觉运用这一科学理论指导实践并带领全国人民取得革命胜利,是因为中国共产党坚持自觉将这一理论与实际相结合,赋予了其独特的中国特色和时代特征,从而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解答了“中国向何处去”这个核心问题,交出了人民和时代的满意答卷,实现了理论和实践的、逻辑和历史的有机统一。
从方法脉络而言,理解“第一个结合”中的“基本原理”和“具体实际”的辩证关系是解答时代之问的重要前提。马克思主义作为中国发展的科学指导,是“基本原理”与“具体实际”彼此契合的有机结合。这里的“指导”不是僵化教条主义的“照本宣科”,也不是经验主义的“以偏概全”,而是把马克思主义理论作为行动的指南,将其科学方法与具体问题相结合,推动实践发展。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1872年德文版序言中指出:“这些原理的实际运用……随时随地都要以当时的历史条件为转移。”[2]386这也就是说,按照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原则,由于每个国家的社会历史条件、文化传统和革命实际发展状况等方面的差别,同一理论指导在各国革命实践中所发挥的作用及产生的结果也不一样,自然中国革命的道路也不同于法国、德国、俄国等。马克思、恩格斯在1850年1月31日写的一篇时评中预言过,“中国社会主义之于欧洲社会主义,也许就像中国哲学与黑格尔哲学一样。”[3]这里隐喻并预示了中国的社会主义与欧洲各国的社会主义存在着较大差异。中华民族的悠久历史文化传统和特殊国情,决定了中国不可能也不应当简单套用俄国革命道路,唯有符合中国实际的发展道路才能取得革命的胜利,这实际上与“两个结合”的“第一个结合”遥相契合。
二 贯通古今中西:“第二个结合”的早期历史脉络
汉学家李约瑟说过,“现代中国的知识分子,所以会共同接受共产主义的思想,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因为新儒学家和辩证唯物主义在思想上是密切联系的。”诚然,这里所说“新儒学家”不能完全指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但从此足以见得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的过程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在历经二者的“古今中西”之争后,中华文化的主体性得到了巩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创新理论得以发展,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获得了现代文明的新形式。在“第二个结合”中,马克思主义成为中国的,并使其在指导中国式现代化的实践历程中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成为现代的。
从历史时间脉络而言,“第二个结合”始于中国近代”古今中西“之争,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中化育万物与兼容并蓄的优秀品质。民族文化是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思想革命是政治革命的先导。近代以来,中国思想界的理论动态时刻与“中国向何处去”的道路选择同呼吸、共命运,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的“古今中西”之争,肇始于近代中国社会如何向西方学习先进文化思想,寻求救国图存的良方。出于对民族前途命运的深刻忧虑和关注,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开始反思中国传统文化,以兼容并蓄的开放心态学习、传播西方各种先进理论,开启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西方先进理论的融会贯通,促使传统中国的认识论发生了深刻转变,“古今中外之争愈演愈烈”。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中国先进知识分子根据中国实际独立自主地选择了马克思主义。1919年“五四”运动后,以李大钊为代表的大批知识分子在各种社会思潮和立场观点的碰撞中,坚定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推动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由“民族的”文化走向“世界的”文化的历史过程,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路径大体一致。以中国近代以来的思想革命为契机,原本各自独立发展的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现代文化碰撞、对话、互相成就,传统变为现代,经典焕发新活力,中国古老的土地上汇集了西方现代文化和哲学,为“第一个结合”提供了可能。
从内容演进脉络而言,“第二个结合”蕴含着深刻的规律性和内在的历史基础。纵观中国近代思想史,凡是在中国近代史上起了积极影响的思想家,总是善于把西方思想中的先进思想与中国的优秀传统思想文化结合起来,以回应时代的现实问题和理论问题,进而推动理论创新和社会发展。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得到广泛传播并取得新发展,是由于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文化精华有着广泛的融通和共鸣,二者具有基因“契合性”和价值“一致性”。毛泽东同志非常善于主动汲取传统文化的“精华”并将用以生动阐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吃一堑,长一智”来说明实践的重要性;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来说明必须全面地看问题;用“坐井观天”“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来形容思想方法的片面性;用“纸上谈兵”来形容理论脱离实际;用“一分为二”“一阴一阳之谓道”来解读对立统一规律;用“天不变,道亦不变”来解说形而上学;用“相反相成”“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来说明矛盾的同一性与斗争性相结合;用“物极必反”“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来阐释矛盾双方的相互转化;用“人间正道是沧桑”来说明世界的发展变化;用“飞鸟之景,未尝动也”来说明运动与静止的关系;用“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来说明物质的无限可分性;用“看菜吃饭,量体裁衣”来说明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用孔夫子的“每事问”来提倡调查研究;用“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来说明办事的计划性;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来说明灵活运用的主观能动性;用“愚公移山”来比喻坚定的革命信念和艰苦奋斗的精神;用“口蜜腹剑”来说明假象、现象与本质的关系等。可以说,毛泽东同志堪称把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典范。
从方法论脉络而言,“第二个结合”表明,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关系是根深和叶茂,本固和枝荣的有机统一关系。同西方以形而上学为基础的哲学传统相比,中国传统哲学有着深厚的朴素唯物主义和朴素辩证法传统,在此影响下,在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经历了从进化论到“经济决定论”,再到具有鲜明民族特色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阶段。作为中国先进文化的引领者和代表者,党团结带领人民在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实践中创造了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融通的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根植于历史,立足于现实,无论是与马克思主义相契合的中华传统文化中源远流长的朴素唯物辩证思想传统,还是与实现共产主义社会最终目标同频共振的中国传统人生观价值观,都促成了“第二个结合”,凸显并巩固了中华文化的主体性。从五四新文化运动“打倒孔家店”到新启蒙运动的“救出孔夫子”的逻辑演变过程,既可以表现为“旧瓶装新酒”,也可以表现为“新瓶装旧酒”,关键在于一个“新”字,鲜明地体现了中华传统文化主体性的时代地位。中国共产党人历来高度重视对历史遗产的继承,并注重其与马克思主义互为补充、相辅相成的重要关系。延安时期,毛泽东同志就提出,要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学习研究、批判吸收民族的历史和文化,第一,要高度重视对历史遗产的学习,“学习我们的历史遗产,用马克思主义的方法给以批判的总结”[4]533。第二,要高度重视我们传承了几千年的优秀历史文化,“我们这个民族有数千年的历史,有它的特点,有它的许多珍贵品”[4]533-534。第三,要高度重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国历史文化的深度结合,“把这一切优秀传统看成和自己血肉相连的东西,而且将继续加以发扬光大……要使得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一革命科学更进一步地和中国革命实践、中国历史、中国文化深相结合起来”[5]。“第二个结合”后,中华传统民族文化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得到了创新性发展,中华新文明的主体性地位得到了有力凸显。
三 《实践论》和《矛盾论》:早期“两个结合”的经典表述
从个案角度而言,“两个结合”理论的早期历史脉络在中国最经典的理论成果就是诞生于20世纪30年代的《矛盾论》和《实践论》。毛泽东同志在领导中国共产党人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的实践中,继承并发扬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历史观和认识论的心物之辩,根据能动的革命的反映论来阐明认识运动的秩序,对心物、知行、群己等关系问题做了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相统一的深刻回答,坚持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形成了体现中国独特实际的规律性认识。“两论”具有极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和充分的理论准备,其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观点方法,用中国化和民族化的语言和思维方式深刻阐明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和对立统一学说,从哲学上论证“两个结合”的必要性,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成为毛泽东哲学思想系统化的主要标志。
《矛盾论》和《实践论》充分吸取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有益要素,特色鲜明,集中体现了“两个结合”的能动反映论和实践本体论相统一的理论特质。毛泽东在结合中国革命具体实际的基础上,运用生动活泼的语言、简明扼要的中华传统故事,论证了理论和实践、共性和个性之间的有机统一性,从哲学高度阐明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开创了具有中国特色和中国气派的哲学体系。实践本体论与能动反映论统一于中国革命的历史辩证法,统一于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的历史辩证法中。马克思主义哲学中“认识和改造世界相统一”与中国传统哲学中的“知行合一”“实事求是”彼此契合、有机统一。《实践论》的副标题“论认识和实践的关系——知和行的关系”就是表明,该文的主要贡献是对中国哲学史上关于知行问题的争论作了科学的概括和总结,也以传统哲学的表述论证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矛盾论》中,毛泽东重点论述了马克思主义哲学辩证法的基本规律——对立统一规律,揭露并批判了教条主义者的形而上学错误,为丰富和发展唯物辩证法作出了卓越贡献。唯物辩证法是研究矛盾发展变化的理论,客观物质世界充满矛盾,矛盾的存在和发展,反映到人们的头脑中,产生了主观形式的理论,但它的客观基础却根植于现实世界之中。毛泽东在《矛盾论》中简洁而明确地指出矛盾普遍性或绝对性有两种意义,“其一是说,矛盾存在于一切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其二是说,每一事物的发展过程中存在着自始至终的矛盾运动”[6]。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是《矛盾论》中最具中国特色的经典论断,《矛盾论》先是阐述了“矛盾的特殊性”概念,又依次论述了“主要的矛盾和主要的矛盾方面”及“矛盾诸方面的同一性和斗争性”等,深入而全面的阐释并形成了矛盾特殊性理论体系。矛盾特殊性是毛泽东的研究重点,因为近代以来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国情就深刻体现了矛盾的特殊性,认识和把握这一理论对于中国革命发展和道路选择问题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要成功领导中国革命,实现人民解放、民族复兴的历史使命,就必须首先了解中国近代以来基本国情,搞清楚近代中国的社会性质、主要矛盾、历史任务等。但当时中国共产党内的一些人,却只知道从一般原理或共产国际的决议指示出发,不去认真研究中国社会特殊复杂的阶级关系和阶级矛盾,不去分析掌握革命不同发展阶段的特点,最终导致了革命的失败。毛泽东强调着重研究矛盾的特殊性,高度重视调查研究,注意从中国革命的实际出发,从中国革命的经验教训中寻找救国救民的正确道路。与此同时,注重研究和掌握不同革命发展阶段的特点,以制定出符合实际情况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引导革命走向胜利。
《实践论》是一篇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认识论著作,毛泽东为了揭露和批判主观主义和教条主义的认识论根源,突出了认识与实践的互动关系及其矛盾运动过程,系统阐释了认识和实践的辩证关系,科学概括了认识运动的总规律,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认识论。毛泽东的《实践论》在总结中国革命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反映了中国革命发展的基本要求。近代中国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质决定了中国革命必然有其自身的特点和规律。科学认识和掌握这些特点和规律,仅有一般理论是不够的,还必须在普遍真理的指导下,深入到中国具体实践。中国共产党人只有亲身实践,才能形成对于中国革命的特点和规律的真理性认识。一言以蔽之,实践在其中起着决定性和关键性的作用。
毛泽东的“两论”是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语境下对“两个结合”理论所作出的具有中国哲学特点的经典表述,继承和发展了中国传统优秀文化,促进了中国社会革命实践走向胜利。“两论”作为毛泽东哲学思想形成和系统化的主要标志,代表了中国共产党人同主观主义特别是教条主义、经验主义斗争的胜利成果,是马克思主义世界观与方法论相统一的典范,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的结晶,具有重大的时代价值和现实意义。
四 “两个结合”早期历史脉络的理论特征
作为一项思想史的重大议题,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从最初润物无声的涓涓细水,最终变成了声势浩大的历史巨流。这其中蕴含的思想密码与方法路径,成为了影响中国近现代历史的政治、经济、文化走向,决定中国的命运、道路、前途和中国革命建设成败的关键要素。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中国,从接受到结合,从外来理论到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既受到了五千年来中国传统文化中变革思想的影响,也离不开近现代以来中国知识分子遭遇到“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情况下,对转变之路的上下求索。赋予其早期历史脉络鲜明的理论特征、实事求是的思想灵魂以及学以致用的实践品格。“两个结合”就是百年大党在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发展历程中,能够始终使马克思主义理论具有中国风格,不断赋予中华文化具有现代化精神,推进建设中华民族的新文明形态的深刻回答。
第一,表现为“两个结合”早期历史脉络的原创性特征。“第一个结合”在中国产生的原创性成果之一是新民主主义论。新民主主义论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新民主主义革命论,二是新民主主义社会论。其中,新民主主义革命论具有鲜明的独创性,这就是党在实践中逐步探索出的、适合中国国情的、关于中国革命性质、革命方式、革命对象等的原创性理论。“第二个结合”在中国产生的原创性成果集中体现为新民主主义文化纲领,即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这要求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剔除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封建性糟粕,吸收其中民族性和革命性的辩证法精华,发展民族新文化,坚持“第二个结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主体性在此体现得更加突出。新时代赋予了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以新内容,文化建设是一项长期任务,在推进中华民族新文明传承中,“第二个结合”具有更加深刻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第二,表现为“两个结合”早期历史脉络的主体性特征。具体可以溯源到毛泽东在1938年党的六届六中全会《论新阶段》中的相关论述。其中,“第一个结合”主要表述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的关系,体现了普遍和特殊的辩证统一,“马克思主义在中国具体化,使之在其每一表现中都带着必须有的中国的特性,即是说,按照中国的特点去应用它,成为全党亟待了解并亟须解决的问题”[4]534。“第二个结合”则表述为顺应时代发展,事物变化发展的合规律性决定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延续性和传承性,“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4]534。“两个结合”的理论形态在中国共产党人早期革命的实践中,极富创造性的独立探索精神和鲜明的自主意识,虽然未提出明确的概括,但已彰显出强烈的理论自觉。
第三,表现为“两个结合”早期历史脉络的时代性特征。“两个结合”是在求解“中国向何处去”的实践过程中,在总结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得出的规律性认识,引领中华民族和全国人民探索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破解“中国向何处去”这一世纪难题的关键就在于,在学习、吸收西方先进的器物、制度、文化的基础上,在一次次的尝试中选择了中国共产党和马克思主义,并在革命实践中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实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中国取得的举世瞩目的成就既离不开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进行革命建设的实践探索,同样也离不开中华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传承。“两个结合”对中国道路、理论、制度的重新发现,使不同的时代赋予了不同的历史任务。在新时代,我们党从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深刻回答关系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党治国理政的一系列重大时代课题,不断推进实践基础上的理论创新,不断谱写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新篇章,形成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蕴含着丰富的世界观和方法论,彰显了守正创新的思想境界。
习近平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实践告诉我们,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归根到底是马克思主义行,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行。”[1]16“两个结合”立足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不断推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作为理论研究者,应立足当下时代语境,面向中国式现代化建设的重大理论和实践命题,从经典理论和学术历史中体认新的意义和向度,深刻把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逻辑,担当建设中华民族现代新文明使命,谱写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