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牧河关——丝绸之路拟像:消失与不可见的想象》
2023-05-10李明
李明
北方冰凉,大地苍茫,我抵达这里的时候,只留下空洞的历史和干巴巴的传说,我想象中的西域鲜艳欲滴,令每一个人不能自拔。关于西北的行旅,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许多地方我反复去了很多次,而有些地方尚未抵达。
2021年初秋,在炎热的宁夏黄河滩,我和大门相约再次西行,之前我们已经有过几次的长途旅行了。
我们相约,溯源而上,向大河的源头,也是时空的源头;是地理层面上的黄河,是历史空间中的丝绸之路。传说中河出積石,从人文角度上,积石山仅是黄河潜流出口,大河入口在塔里木盆地东缘,塔里木河才是黄河之源。
我们也要沿墙而行,顺着蜿蜒在山岭间的长城,在新疆找到两千年前最古老的芦草夯土长城。河的上游、长城的尽头,那里就是喀什,一个红石榴般的迷人之地,这颗熟透的红石榴,每个人心之向往,垂涎欲滴,一百多年前,普尔热瓦尔斯基、斯文·赫定、斯坦因在亚洲中部的探险事业都从这里开始,喀什是中亚旅行的起点。
神往帕米尔,我常想起中国最西端皑皑雪峰下的大沙漠西缘,喀什是盘踞在锅底的一座城。帕米尔山群峰高墙般拥簇,顺着勉强走人的几道口子出去,是伊斯兰的巴基斯坦、是健陀罗的阿富汗,是中亚适宜牧耕的家园,一直延伸到中东,再往西是欧洲。这是丝绸之路的远端,这些网络状的路在翻过帕米尔高原之前汇聚到了一个点,这就是喀什噶尔。
我们第三次相约去喀什,但接下来新疆严管的防疫政策却让我们的计划再次搁浅。旅行像镇痛片一样的安慰着我们,让我们上瘾。喀什是石榴色的镇疼片,却依旧只能在我们的想象里,向西而行,沿着古代中亚的路线去将心灵治疗。河西走廊是丝绸之路的精粹,是汉文化深入边陲的巨大触角,是通往西域的纽带,新疆与内地如同甥舅至亲,阳关之路可以是西行喀什的前奏。
地理概念里丝绸之路的荣耀,在那些古道的交叉点上,一个个绿洲和村镇,是不同文化的中转站,敦煌的灯火,龟兹的歌舞,远在撒马尔罕的宝石熠熠闪光,不过这仅是在地图上展开的一个粗略想象,如果这张地图结合漫长的丝路历史,经过了时间加持的丝绸之路,那真正闪光的是不同时期这条路线上的情景再现…
丝绸之路不仅仅是地理的,也是历史的,抛开宏大叙事的正史,那些藏匿于时间里的家族史和道听途说的野史,才是最吸引我的。血迹斑斑的屠戮、随风而逝的口述、乡野间的传说,以及我在旅途中的臆想,这些都是摄影难以完成的,旅途中的摄影总伴随着遗憾。
AI 图像生成技术的出现, 将我的遗憾弥补,将萦绕在我脑海的线索翻译成直观的视觉图像,这种基于绘画的工作方式很适合我的创作,关键又能以摄影的图式来呈现创作的结果,这对于我神经质一样满脑子的道听途说、臆想、民间传说和历史典故,都有了一个类似摄影的归宿,这些基于人工智能大数据分析生成的图像是我的丝绸之路,是我的西域,是我关于青春、故乡和远方的记忆,是对我旅途文学最好的滋补。
旅行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我们用一生不断行走,不断抵达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用眼睛和心灵感知不同的文化,然而世界太大了,我们终其一生,也难以抵达地球上每一个向往的角落,AI弥补了我们的视觉世界,想象给了我们去接近这些熟悉的陌生地最好的方式,因为“想象/imagine”正是Midjourney图片生成指令的第一步,每一次旅行从想象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