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荷花淀》中景物描写的作用

王绯霞

战争题材的小说大多以引人入胜的情节和立体多变的人物形象取胜。小说中的景物描写一般只起到渲染氛围的作用。但是，孙犁却在小说《荷花淀》中着力描写了荷花淀中的景物，使得景物与人物交相辉映，呈现出一种诗意之美。接下来，笔者就谈谈《荷花淀》中景物描写的作用。

孙犁在《荷花淀》中描寫了许多的景物，包括“明月”“苇”“荷”“菱”等。这些景物色彩丰富，摇曳多姿，共同组成了一个诗意盎然的“荷花淀”。

首先来看“月亮”。《诗经·月出》中写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作为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典型意象，“月亮”不仅可以营造浪漫的氛围，而且可以象征美丽优雅的女性，还可以抒发诗人的相思之情。在小说《荷花淀》的开篇，作者写水生嫂坐在月下编席：“月亮升起来，院子里凉爽得很，干净得很。”与一般的以战争为题材的小说不同的是，《荷花淀》不会给人一种紧张、恐惧的感觉。作者通过描写天上的明月，寥寥几笔便营造出清新、静谧的氛围，呈现出一个干净温馨的农家小院，从侧面衬托出女主人公的温婉与勤劳。

接着来看“苇”。这个景物最容易被读者忽略。其实，这个景物非常耐人寻味。《说文解字》中提到：“苇，大葭也。形声兼会意。”文中“潮润润的”“又薄又细”是对苇眉子的客观描写，“柔滑修长”却是作者的主观感受，为“苇”增添了几分如女性一般柔美的色彩，可以说既是在写景，又是在写人。编席子原本是又苦又累的活计，在作者的笔下却产生了超出寻常的美感。从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女主人公对劳动的热爱及作者对劳动人民的赞美之情。在此处，作者并未直接描写人物形象，却以芦苇的柔韧衬托出女主人公的温柔与坚韧。“苇眉子在她怀里跳跃着”，“跳跃”一词给文章增添了几分俏皮和生动，突出了女主人公的勤劳。当得知丈夫报名去打“鬼子”后，水生嫂心中一怔，一不留神，“叫苇眉子划破了手”。这一细节揭示了人物心理的变化。接着，作者又补上了这样一个句子：“全淀的芦苇收割，垛起垛来，在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作者用一个比喻句，将“苇”比作“长城”，赞美了白洋淀人民的坚韧与刚毅。对于白洋淀的人民来讲，芦苇是家乡随处可见的植物，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芦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像极了随水而生的白洋淀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白洋淀人民就地取材，靠着勤劳与智慧，用芦苇织出了无数雪亮的席子，织就了美好的生活。然而，这样美好的生活却遭到了侵略者的破坏，怎能不令人气愤？他们同心协力，筑起“长城”来保卫自己的家园便是理所当然的了。

小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景物就是“荷”了。写完小院，作者便极其自然地宕开一笔，将镜头由小院转向小院外。水乡的气息扑面而来，荷花淀顿时立于纸上。作者详细描写了荷花淀里的荷花。先从嗅觉入手，写荷香隐隐约约、飘飘渺渺、沁人心脾，宛若主人公不经意间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味道。在如此美丽的地方，女主人公却在因丈夫晚归而担忧。宁静里透着不安，使人物的心理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反差，也突出了反战的主题。“荷”这一景物非比寻常。“荷”在文学作品中一般是清丽、柔美的，在《荷花淀》中则呈现出了一种刚健之美。在正午的阳光下，一望无际、密密层层的大荷叶成了铜墙铁壁，宽厚肥大的荷叶护佑着战士们打了一场胜仗；高高挺立的粉荷好似利箭和哨兵，帮助女人们顺利地将敌人引入了荷花淀。作者笔下的“荷”不再清丽、柔美，而是自带如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与“小荷才露尖尖角”有着完全不同的韵味。细读小说，我们不难发现，“荷”隐喻了白洋淀里外柔内刚的女性。她们在战争中毫不畏惧，由“婆婆妈妈”的弱女子成长为“不爱红妆爱武装”的战士，为抗战的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在女人们划船探夫的路上，作者还特意写了“菱”。被曹公赞誉“根并荷花一茎香”的菱虽平凡朴素，但自带清香，容易使人联想起“自知明艳更沉吟”的采菱女。孙犁笔下的“菱”长在水中，非常稚嫩，却有着极强的生命力，即便突遭变故（被女人们从水里捞上来又丢到水里），依然能“安安稳稳浮在水面上生长去了”。这里的“菱”不仅隐喻了“水生嫂们”，还象征着“水生们”。“那宽厚肥大的荷叶下面，有一个人的脸，下半截身子长在水里。”一个人长在水里，这一拟物的手法也使句子变得饶有趣味。作者擅长将人物与植物有机地联系起来，以突出人物形象的特点。

《荷花淀》是一部诗化的小说。在阅读这部小说的过程中，我们需关注其中的景物，把握景物的特点，探究景物与人物之间的关系，了解作家的创作意图，感受作品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