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植物萌宠建“托儿所”

王喆宁

谢欣在照顾她的多肉植物。

翠绿玲珑的玉露、淡绿圆润的“天使之泪”、粉嫩多姿的桃蛋、形似荷花的观音莲.……近些年，因品种繁多、外形可爱，多肉植物深受大众喜爱。“多肉寄养师”这一新职业应运而生，目的是帮助那些没有合适养殖环境或充足时间的多肉玩家，“云寄养”多肉植物。

走进“90后”多肉寄养师谢欣的基地，映入眼帘的是一架蓝白相间的风车，上百盆多肉被放置在蓝色架子上，围成不同的形状，其中一部分是顾客选择寄养在这里的。谢欣2018年开始从事多肉相关职业。如今，她的多肉线上店铺有近10万粉丝，不少人将多肉寄养在她这里。

与谢欣类似的多肉寄养师们，多以电商平台为主要阵地，集买卖、寄养服务于一体，逐渐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平常我们通过社交媒体平台分享多肉寄养的日常，不少顾客来咨询寄养服务。”谢欣对《环球人物》记者说。

谢欣出生于气候宜人的云南，从小伴随花花草草长大。“从我记事开始，家里就有很多花。当时，一些邻居家种植多肉，我知道只要一个叶片就可以让多肉长出‘小仔’，所以向他们要了一些叶片回来自己在家养。”谢欣回忆道。

2015年，谢欣去杭州玩，偶然看到多肉大棚，瞬间被吸引。“多肉品种很多，颜色丰富，叶片胖嘟嘟的，感觉很萌。因为太喜欢，我一下子买了很多。”彼时，她在上海一家网络传媒公司工作，以前很少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自从开始养多肉，她的生活变得丰富起来。工作之余，她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养花上。“我经常处理多肉的枯叶片，有时候感觉花盆不搭配，就去买新的花盆，或者拿几棵多肉拼凑在一起，组成好看的多肉拼盘。这让我过得很充实。”

多肉插画。

2016年，因为怀孕，她回到丈夫的老家安徽休养，更加疯狂地爱上养多肉。“家里有一个院子，不到半年时间，我就把院子和阳台上都摆满了多肉，新买的都没地方放。”

刚开始入手时，谢欣面对品种繁多的多肉，曾有过迷茫阶段。这时她会翻阅大量资料，或者上网查询。“还有一些热心卖家，会详细地和我分享，每一个品种具体应该如何去养。”谢欣说。一次，正值天气炎热，她要出趟远门。家人为了不让她担心，没有通知她就为多肉浇了不少水。结果不到一周，大部分多肉已经奄奄一息。

在谢欣看来，虽然多肉比较容易存活，但在养护过程中，要注意很多细节：与普通绿植不同，养多肉不能频繁浇水，否则根会坏掉；天气非常炎热的地方，比如海南、广东等地，因为夏季又闷又湿，属于多肉“炼狱区”。

桃蛋

经过几年的探索和学习，谢欣渐渐摸索出一套养好多肉的方法：种植时土不能太多，大部分多肉的原生地在戈壁滩上，少有土壤，如果花盆高10厘米，那只需预留三四厘米放土；如果温度达到30摄氏度左右，需要拉遮阳网适当遮一下阳光；到梅雨季节，植物容易产生霉菌，所以要定期杀菌；为了长期保持干燥通风，在雾气比较大的城市，可以给多肉吹风扇……

在多肉玩家中，很多人对颜色有极高的要求。谢欣解释道：“因为多肉的颜色很丰富，也可以人为控制，有些玩家会用一些药剂，让颜色变得更加鲜艳。但大多数玩家追求自然上色。多肉生长期过后，叶绿素不再旺盛，花青素反而越来越旺盛，这时不用进行人为干预，该有的颜色自然会长出来。”

随着对多肉的深入了解，谢欣逐渐发现其中的商机。她常在网上看到一些多肉卖家的创业过程。“很多人揣着几百元、几千元，跑到云南从事多肉相关的职业，有很好的发展。”

谢欣和丈夫在2017年回到云南探亲。“虽然我是云南人，但从来没到过昆明。在上海工作的这几年，我很少看到这么蓝的天空，因此十分向往。”谢欣说。当时她一下子就被这里的多肉所吸引，“我在安徽养的所有多肉，没有一棵能比得上这里的颜值”。

悠然自得的氛围和个大肥圆的多肉，都在召唤谢欣留在云南。“我当时很想留下来，拥有一片多肉种植基地。”彼时，多肉生意非常火爆，收入也很可观。谢欣和丈夫商量后，大致计算了一下利潤，“应该不比现在的工作差”。于是，在丈夫的支持下，谢欣选择辞职，2018年在云南昆明盘下一座木屋式花园，做起多肉生意。

腾云

昆明是多肉生长的“开挂区”。充沛的阳光能够加速多肉生长，还有助于上色。刚来到新环境，谢欣十分谦虚地向“前辈们”请教多肉种植的问题。到基地采购时，她会询问老板，比如每种多肉种在什么样的土里、浇水频率等。“我会认真做笔记，大部分老板很乐意把积累的养护经验分享给我。”谢欣说，“一些老板会向我推荐便宜合适、多肉品相好的进货基地，让我少走很多弯路。”此外，她会做一些尝试，把多肉种进不同土壤里，或者按照不同时间去浇水，来观察多肉长势。

因为喜爱金庸的武侠小说，花园里正好有一棵古树，谢欣为自己的线上店铺取名为“古木派”。她在这里摆满将要售卖的多肉作为展示，满怀信心地准备开启新事业，没曾想会遇到不少困难。

让谢欣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年冬天。“我在心里一直觉得昆明四季如春，完全没想过气温会低于零度。”一天夜晚昆明下起雪，她早上醒来，发现满院子的多肉“都冻成了冰棍”，好多被冻伤。这让谢欣蒙受不少损失。

仙女杯雪山

谢欣费心尽力把木屋花园打造得十分漂亮，却因为市政规划，整个市场一周内夷为平地，她只好另寻基地。之后，她换到第二个基地，但这里不让建大棚，露天养护的多肉容易受到天气影响，于是她不得不再次寻找新基地。

最终，经过多次搬家，“古木派”定居在云南昆明呈贡区，距离当地最大的鲜花交易市场只有5公里。“多肉和其他物品不一样，不能堆叠，只能平铺在一辆车里，一趟一趟地拉。”当时，谢欣和员工一共十几个人，又请了七八个临时工，整整搬了两个月，才把所有的东西搬完。占地20多亩的基地，被她分为花园和大棚两部分。

虽然稳定下来，但店铺收益一直不够理想，谢欣开始找寻其他办法。在和多肉玩家接触的过程中，她渐渐熟悉了直播形式，开始尝试直播带货，展示基地景色和形态各异的多肉。没想到，直播一星期后，店铺销售额就比以往多出一倍。“直播能够让我们更加直接地了解到客户需求，也能及时接收意见反馈。”谢欣说。

2018年冬天，谢欣准备给顾客发货。当时，全国大部分地区气温都在零度以下。她同顾客商量，先将多肉放在基地寄养，到天气暖和后再寄出，很多顾客欣然同意。误打误撞地，谢欣开通了一条多肉寄养服务渠道。

刚开始，寄养服务是免费的。但因为场地逐渐被占满，谢欣只能另租大棚，花销越来越多。租金、搭棚、肥料、杀菌药，再加上员工工资，她无法承担高额成本。“一亩空地租金是3万元，我会按寄养面积向顾客收取每月费用。”

寄养服务上线后，很多人从谢欣这里买到多肉，会直接让她帮忙养护。除了没有时间照看外，顾客多担心自己养不好，失去多肉应有的色泽，于是选择寄养。“有突然喜欢上多肉的顾客，为了养多肉会买院子，所以先暂时寄养在基地。此外，一些顾客把多肉作为礼物，长期寄养在这里，有需要的时候再把礼物送出去。”

谢欣发现，寄养多肉的顾客大部分从事教师、医生或高管等职业，日常工作时心理压力大，需要解压。一位顾客同她分享过“入坑”多肉的故事。这位顾客有一个朋友因为破产患了严重的抑郁症，好几次想轻生，后来接触到多肉，天天在家里摆弄，逐渐找到生活的意义。这位顾客知道后对多肉产生好奇，入手寄养了不少品种。

谢欣的多肉基地。

如今，谢欣的基地共26亩，仅寄养的多肉就占到5亩，共2万多盆。她将每盆寄养的多肉都编号、标注名字，同时还把寄养区用金庸武侠小说中的地名划分，例如桃花岛、绝情谷等。为了让顾客放心，她提供每月两次的“隔空见面”寄养服务。基地内有专人每天负责巡逻、定期杀菌和浇水等工作，并定时直播基地状况。很多顾客选择通过视频和照片查看购买的多肉。

最常光顧谢欣店铺的顾客，有人累计购买了近百万元的多肉，寄养时间最长的达到2年多。“很多人觉得接回家后，多肉没有在我们这里养得好，于是会在到期前联系客服继续寄养，表示定期发照片就行。”

随着多肉市场的发展，很多相关产业诞生。“有顾客买的时候花了100元，因为寄养在基地品相好，可以把它加价转卖，还有人专门为多肉拍照，作为纪念图册去卖。”

从事多肉寄养服务多年，谢欣发现同行越来越少。“因为寄养风险很大、成本高，很多商家都拒绝寄养。多肉是鲜活的植物，无法确保它的品相完全一样。此外，一些玩家寄养一段时间，爱好转移后就不想要了。”

在众多商家取消寄养服务时，谢欣依旧在坚持。她招收员工有一项重要标准：是否真正热爱多肉。“未来我会花更多时间在多肉养护上，把品质拿捏好。”谢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