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无处遁形

武利芳

随着反腐败斗争进入深水区，腐败手段愈加隐形变异、翻新升级，铲除腐败滋生土壤的任务依然艰巨。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坚持受贿行贿一起查，惩治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二十届中央纪委二次全会强调，坚决查处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

如何透过现象看本质，揭开披着“市场化”“专业化”操作外衣的伪装和掩饰，让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无处遁形？记者专访了3位纪委书记。

花样翻新难掩腐败本质

记者：与传统腐败相比，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危害性有哪些？

陈永胜：腐败是危害党的生命力和战斗力的最大毒瘤。传统腐败一般依据职务违法职务犯罪的构成要件就可以判定；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本质上仍是具备权钱交易特征和利益输送关系的腐败行为，但表现上却存在案件定性困难和要件锁定困难的现实特点。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的危害性一方面体现在污染政治生态上，滋生了滥用权力行为，腐蚀了社会治理环境，攫取了各类非法利益，扰乱了市场经济秩序，侵害了广大群众利益，最终损伤的是党的执政基础和基层政治生态。另一方面体现在增加查处的难度上，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在主体上、方式上、手段上发生了“变异”，往往以正常的人际交往、借贷关系、项目审批为表象，掩盖其权力寻租、利益交换、违法犯罪的事实，给纪检监察机关的案件定性带来诸多困难。如果不能深入分析研判、精准全面取证、锁定犯罪要件，就会影响审查调查工作的顺利开展。

谢亚云：出借资金获取高额利息、用少量资金入股获取高额分红、以打借条的方式收受“感谢费”……在惩治腐败高压态势之下，一些贪腐手段发生变化，各种隐形变异、翻新升级的“曲线敛财”方式层出不穷。与传统腐败相比，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危害性更大。首先，由于其手段的隐蔽性、复杂性，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往往不易被发现，搜集证据难、适用法律难、定罪难，案件查办难度显著增加，需要投入更多审查调查人力、物力，耗费的时间精力多，办案成本高。其次，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本质上都是以权谋私、权力寻租，扰乱正常的市场秩序，诱使市场主体将大量资源浪费在行贿等非正当方式上。最后，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大多发生在资金密集、权力集中的领域和岗位环节，涉及面较广，侵害公共利益更为直接，社会影响极坏。

刘子辉：相较于传统的腐败手段，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为了逃避监管、迷惑组织，穿上了“隐身衣”、躲进了“青纱帐”，使得其被发现和查处的难度更大，因此危害性更强。这类行为属于典型的不收敛、不收手、顶风作案，给反腐败工作带来严峻挑战，成为新时代反腐败斗争面临的重要课题。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如果得不到准确认定和及时查处，就会纵容贪腐者不断挑衅纪律和法律的底线，助长体制内滥用权力、以权谋私的不良作风，在社会面上催生行贿牟利、破坏秩序的腐朽风气，使廉洁从政、守法经营的良好社会风尚不断受到腐蚀，最终损害的是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

发现难、定性难、查处难

记者：请结合日常监督和查办的案件，谈谈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有哪些表现形式，呈现出什么样的特点？

陈永胜：从旬邑县纪委监委去年查处的3起严重违纪违法犯罪案件中，可以看出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的特点：一是主体上更加“多元”，让家庭成员、亲朋好友、司机心腹等特定代理人参与其中，掩盖自身腐败。如查办的兴平市治霾办原常务副主任杨某某，就利用妻子经营服装店的便利，先后11次以治霾办名义从妻子服装店采购服装发放给企业，从中以次充好牟利高达75万元。二是手段上更加“隐蔽”，用隐形投资入股、借用房产钱财、延期兑现利益等方式，淡化社会影响。如旬邑县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原副局长张某某对下属单位负责人违规套取资金私设“小金库”的违法行为长期默许纵容，待自己退出领导岗位后又虚列开支从“小金库”中贪污了5万元。三是表象上更加“合法”，把腐败融入日常经济行为、公务活动、人际往来之中，隐藏腐败本质。如旬邑县城市建设征收补偿中心原主任刘某某不僅将大修基金挪用，存到银行套取了120万元利息，还热衷于组织开展各类外出考察调研，借此虚开发票贪污15万元。

谢亚云：入股企业，股份由他人代持，自己收取分红，或用少量资金入股获取高额分红；为融资将国有企业资金放贷给个人，赚取利息；以亲属名义注册与其任职岗位相关联公司，将亲属当作“牵线木偶”，自己隐身幕后违规为公司承揽业务牟利；在体制、管理漏洞上做文章，利用职务便利套取公共资金；以接受免费旅游的方式受贿。这些都是当前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的表现形式。其特点首先是多发于新兴事物、新兴领域，或者平时关注少、容易忽视的环节，由于监管机制不成熟、不严密，很难被发现。其次是手段“新颖”，领导干部隐身幕后操纵，由亲属或特定关系人代办或收钱得利，隔断办事和收钱的直接联系。最后是利益隐蔽化，通过入股、借贷、旅游等方式“曲线”获利，以市场交易等各种名义淡化权钱交易性质。

刘子辉：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往往披着合法经济交往的外衣进行，手段隐蔽，资金往来关系复杂，包括违规民间借贷、高卖低买、干股分红、“影子股东”、虚假投资等形式。另外，一些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还喜欢打着“礼尚往来”的旗号进行。“吃流水席”是洋县当地操办婚丧嫁娶事宜的一项传统，本意是邀请亲朋好友话亲情、叙友情。但在监督检查中，我们发现部分党员干部以“吃流水席”为名，长时间、分批次、多地点宴请嘉宾，甚至违规收受管理服务对象的礼金，变相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让民间习俗变成滋生“四风”变异的“温床”。这些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具有在日常监督中发现难、核实难，在案件查办中取证难、定性难等特点，但无论表象如何，都掩盖不了背后以权谋私、利益输送的事实。

精准快速识别有力有效查处

记者：面对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隐蔽程度高、定性难度大的现实困境，纪检监察机关如何深挖细查、精准施治，形成有力震慑？

陈永胜：作为党的纪律部队，纪检监察机关要始终保持反腐败政治定力，精准把握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的生成机理、发展动向和监督难点，深挖细查揭示腐败本质，坚决打赢反腐败斗争攻坚战持久战。一是加大办案力度。紧盯权力集中、资金密集、资源富集的重点领域和关键岗位，着力发现“红包礼金”“期权交易”“变相套取”等手段翻新、隐形变异的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严肃查处靠企吃企、利益输送、设租寻租、关联交易等违纪违法行为，不断压缩腐败滋生蔓延空间。二是强化协作配合。充分发挥反腐败协调小组作用，健全纪检监察机关与财税、金融、农业等行业部门的沟通协调机制，在信息数据上实现互通，在措施配合上有效深化，在定性量纪上提前介入，用好大数据分析、“互联网+”等科技手段，凝聚查处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的工作合力。三是深化标本兼治。加大對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案件的通报曝光力度，同时组织办案人员以案说法、以案释纪，保持警示教育的常态长效，围绕查办的典型案件，督促发案单位做实以案促改，补齐短板漏洞，完善体制机制。

谢亚云：再多的“障眼法”也掩盖不了腐败行为的本质，纪检监察机关要保持高度警觉，敢于主动出击，善于精准施治。一是要强化精准监督，通过巡察、信访举报以及领导干部廉政档案等渠道，动态监测重点领域领导干部本人及其近亲属投资入股企业的实时信息，同时公开选聘政商关系观察员、设立营商环境监测点，强化对“关键少数”特别是“一把手”的有效监督。二是要加强源头治理，深入研究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阶段性特征及变化趋势，找准重点领域、易发环节的廉政风险点，仔细查找问题发生背后的制度短板和机制漏洞，有针对性制定廉政风险防控措施，强化制度体制机制建设。三是要运用现代科技手段，搭建涵盖公安、税务、金融等部门信息数据的预警平台，加强对金融、房产、车辆等隐性腐败重点领域异常数据的收集分析，精准查处腐败问题。

刘子辉：一方面要充分发挥反腐败协调小组作用，加强与公安、税务、审计等部门协作配合，充分运用大数据等科技手段，加强数据分析研判，对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进行精准识别。近年来，洋县纪委监委与税务部门建立了纪税协作机制，在端午、中秋等重要时间节点，通过税务部门查询企业向各单位开具的发票信息，建立数据模型，从中发现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的问题线索。通过“建立模型—提取数据—筛查疑点—研判线索”的大数据监督机制，极大扩充了监督的深度和广度，为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的查处提供了有力抓手。同时，在案件查办上统一组织审查、统一调配人员、统一协助审理，形成攻坚合力。另一方面要坚持“三不腐”一体推进。围绕新型腐败和隐性腐败的潜在风险点开展廉洁教育，扎实开展以案促改，推动办案、监督、治理贯通融合，实现严厉惩治、规范权力和教育引导协调联动，铲除腐败滋生的土壤，不断取得反腐败斗争新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