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性语言障碍儿童临床诊断:研究进路及损伤特征
2023-04-29周彦每
DOI:10.16366/j.cnki.1000-2359.2023.01.15
摘要:发展性语言障碍是指儿童在正常环境中生长,具备正常的智商无明显的唇腭裂等病理形态或器质性损伤,排除由于听力障碍、情绪障碍、个人神经损伤等原因造成的语言迟滞现象。“领域特异性”理论和“领域一般性理论”从不同视角解释了发展性语言障碍儿童语言发育迟滞的诱因。在临床诊断过程中,有必要澄清发展性语言障碍儿童的临床诊断标准和损伤特征。在儿童语言障碍诊断的临床实践中,最常用的标准是排除低智商、其他神经功能障碍和听力损伤的儿童。具体需要运用语言能力、智商、听力敏感性、口腔结构和功能等综合性的临床标准进行甄别。作为语言发育困难和迟滞的特殊群体,发展性语言障碍儿童的语言损伤主要表现在语音、形态学、词汇学习、句法等多个层面。
关键词:发展性语言障碍儿童;语言发育;言语损伤
中图分类号:H018.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2359(2023)01-0107-07收稿日期:2022-04-06
语言是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包括音系层、语法层和语用层等。语言障碍作为儿童群体的重要临床表现之一,被人类普遍认知和探究已达200年。“先天性失语症”作为最初的使用术语已引起了海外学者的广泛讨论,后续在临床实践和研究中经常会出现各种疾病名称的混用,如发展性失语、语言残疾、原发性语言缺陷等,纷繁复杂的概念和术语难以达成共识。2018年6月,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国际疾病分类手册》第11版中正式将疾病名称特定性语言障碍(SLI)更改为发展性语言障碍(DLD),扩大了需要接受语言治疗儿童筛查的范围。中国对儿童语言障碍的研究肇始于20世纪60年代,但研究方法和技术都相对滞后,研究者大多借鉴国外的诊断、评估和治疗方法。DLD儿童的临床甄别标准也经历了较长时间的争论,部分语言学者认为DLD儿童只是在语法上存在缺陷,他们在句法、时态、体、词汇和词法等方面对该群体进行了多维度探究。Morehead和Ingram认为,早期关于DLD儿童语言结构的研究主要体现在对句法能力的损害Morehead,D.M.,&Ingram,D,TheDevelopmentofBaseSyntaxinNormalandLinguisticallyDeviantChildren.JournalofSpeechandHearingresearch,1973(3).。与同龄的正常儿童相比,形态-句法损伤比词汇和语音问题更为严重Claessen,M.,Leitao,S.,Kane,R,&Williams,C,PhonologicalProcessingSkillsin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InternationalJournalofSpeech-languagePathology,2013(5).。总体来看,大多数涉及DLD儿童的研究仅停留在语言表达异常这一普遍性问题,学者对该群体的临床鉴别关注较少。目前,学界尚未就DLD儿童的临床诊断标准和损伤原因达成一致,对该群体临床诊断和言语损伤的研究显得迫在眉睫。
一、DLD儿童群体的臨床诊断:一个亟待关注的特殊议题
在儿科临床实践中,特定性语言障碍儿童的发病率占2%~8%Leonard,L.B,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MITPress,2014.。但在临床中由于“语迟”相关主诉而就诊的儿童却远远超过这个范围,早期对DLD儿童的临床识别仅依赖于个人的经验,单纯以语言迟滞作为判断依据并不客观。若缺乏明确的诊断标准,部分由于认知通道缺陷而引发的儿童失语,比如孤独症谱系障碍、唐氏综合征等也会误判入DLD儿童的范畴。因此,有必要对DLD儿童的临床表现进行有效甄别和归纳。国内外学者对DLD儿童的语言诊断标准的争议主要存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智商:识别DLD儿童的前提标准
在早期研究中,有学者提出,要将智商(以下简称IQ)大于85作为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的选择界限Tager-Flusberg,H.,&Cooper,J.PresentandFuturePossibilitiesforDefiningaPhenotypefor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1999(5).。根据《智力残疾手册》的定义,智障儿童既有智力缺陷,同时也存在语言表达能力的不足。因此在识别DLD儿童的过程中,要充分关注智力这一关键指标。临床实践中,智商值可用于排除智力水平处于临界值以下的孩子。但是,特定型语言障碍儿童的术语概念一直饱受争议,虽然此类儿童排除了智商小于85的部分群体,这样有利于将儿童语言损伤与其他病理性认知共患的儿童区分开来,但是其缺点在于许多发展性失语的儿童在临床实践中被忽略。因此,智商值的标准应该采取更为宽松的标准,不能单独使用智商标准来识别DLD儿童。
Rice和Warren发现,在动词时态测试中,6岁以下DLD儿童智商的表现与正常的儿童智商几乎相同Rice,M.L.,&Warren,S.F,(Eds.),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s:FromPhenotypestoEtiologies,PsychologyPress,2004.,有学者因此建议将IQ大于70作为选择DLD儿童的标准Krassowski,E.,&Plante,E,IQVariabilityinChildrenwithSLI:ImplicationsforUseofCognitiveReferencinginDeterminingSLI,JournalofCommunicationDisorders,1997(1).。基于这些证据,一些学者倾向于通过其他可识别的特征重新定义发展性语言障碍,使用多种临床标志物来识别DLD儿童,而不能单纯考虑智商这一个因素Hendricks,A.E.,Adlof,S.M.,Alonzo,C.N.,Fox,A.B.,&Hogan,T.P,IdentifyingChildrenatRiskfor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UsingaBrief,Whole-classroomScreen.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2019(4).。因此,在儿童满足智力标准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认为,IQ小于70构成了对智障儿童的主要诊断标准之一,换句话说,IQ大于70也将成为临床诊断DLD儿童的取值范围。
综合来看,智商只能作为甄别DLD儿童语言发育情况的标准之一,语言能力评估需低于平均数的1~2个标准差,基于语言的综合表现来识别DLD儿童语言障碍的具体情况。因此,DLD儿童特指在正常环境中生长,具备正常的智商、没有明显的唇腭裂等病理形态学或器质性损伤,也并非由于情绪障碍、个人神经损伤等原因造成的语言障碍儿童。未来的研究需要明确地验证各项使用标准条件,以解释各项性能。
(二)病理性紊乱:诊断DLD儿童的排除性标准
造成DLD儿童这一异质性群体语言损伤的原因较多,一部分研究认为,对语言环境的剥夺,可能是此类儿童表现出语言习得困难的原因Durkin,K.,Toseeb,U.,Botting,N.,Pickles,A.,&Conti-Ramsden,G,SocialConfidenceinEarlyAdulthoodAmongYoungPeoplewithandwithoutaHistoryofLanguageImpairment,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2017(6).。此类儿童发病率呈现出遗传因素和家族聚集性的特点,但是以上两种原因并不能成为排除DLD儿童的主要标准。从常理看,在具有语言缺陷的儿童中,若没有明显的大脑受损、病理性损伤或听力器质缺损,可以归为疑似的DLD儿童。但要用严格的诊断标准识别DLD儿童,具体需排除儿童神经发育障碍、神经系统疾病与孤独症谱系障碍等三个类别的特定病理分型。
其一,神经发育障碍。儿童神经发育障碍主要表现在动作语言迟缓、大脑迟钝与注意力不集中等症状。神经发育障碍是指在发育时期出现的行为和认知障碍,表现为学习和实践中运动或社交时出现明显的困难。
其二,神经发育障碍性疾病。一方面,神经发育障碍性疾病儿童的自身遗传导致了神经系统具有先天性的缺陷,如发育障碍、脑性瘫痪、癫痫病等。另一方面,后天生活环境的因素造成大量儿童神经系统疾病的产生。另外,渗出性中耳炎(OME)也并非导致DLD儿童语言障碍产生的诱因。健康的儿童可以通过听力筛查,当儿童不能通过任何一只耳朵频率范围内的筛查时,可以进行全面的听力学评估。
其三,孤独症谱系障碍属于神经发育障碍。此类儿童主要表现在社会交往障碍、语言交流障碍和行为方式的刻板,具体排除儿童在认知发展、信息处理策略、动作输出/表达能力(神经肌肉控制整合)、社会情绪发展与动机等方面的问题。
总体来看,必须将神经系统疾病如听力损失、分泌性中耳炎、早产、遗传障碍、情绪障碍和自闭症患者均被排除在DLD儿童的筛选范围之外。
(三)综合性的临床标志物:DLD儿童诊断的维度呈现
从临床科学而言,早在19世纪,就有学者认为语言神经中枢能借助于特定的工具被研究者“捕捉”到。有研究表明,在被试的DLD儿童多种任务中,如非单词重复测试、短期记忆任务、即时言语记忆任务中均表现出复杂的语言表达和理解困难。具体来说,大脑的额下回参与言语表达,而颞叶负责语言理解。随着神经麻醉技术的进步,Penfield通过开颅术,对神经和语言发展的研究取得了更复杂、更全面的理解。语言生物学家采用结构共变网络方法,透视大脑皮质和皮层共同参与语言处理的情况,考察脑区间发育的协同程度。认为语言障碍儿童大脑结构形态中皮层与皮层下区域间的发育异常是该疾病风险增加的重要原因之一Mayes,A.K,Reilly,S,&Morgan,A.T,NeuralCorrelatesofChildhoodLanguageDisorder:ASystematicReview,DevelopmentalMedicine&ChildNeurology,2015(8).。这些作为DLD儿童特征相关的特殊标记,可以用作甄别该群体的重要指标。
Bedore和Leonard發现,动词形态的使用情况可以作为识别DLD儿童的参考坐标Bedore,L.M,&Leonard,L.B,VerbInflectionsandNounPhraseMorphologyintheSpontaneousSpeechofSpanish-speaking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AppliedPsycholinguistics,2005(2).。语素作为最小的音义结合体,丰富的变化可能会引发DLD儿童语言表达和理解的困难,这些形态变化的语言包括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和希伯来语等Leonard,L.B,Caselli,M.C,Bortolini,U,McGregor,K.K.,&Sabbadini,L,MorphologicalDeficitsin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TheStatusofFeaturesintheUnderlyingGrammar,LanguageAcquisition,1999(2).。多项研究表明,非单词重复任务可能是学龄前儿童发展性语言障碍的测试之一Saiegh-Haddad,E,&Ghawi-Dakwar,O,ImpactofDiglossiaonWordandNon-wordRepetitionamongLanguageImpairedandTypicallyDevelopingArabicNativeSpeakingChildren,FrontiersinPsychology,2017(3).。有证据显示,非单词重复任务在识别DLD儿童方面具有显著的敏感性和特异性JuhaynaTaha,VesnaStojanovik,EmmaPagnamenta,SentenceRepetitionasaClinicalMarkerof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EvidencefromArabic,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2021(12).。
因此,从临床诊断上讲,不能单纯将某一种指标作为DLD儿童的判断标准,需要运用多种临床标志物进行识别。DLD儿童的临床判断标准涵盖了语言能力、非语言智商、听力敏感性、口腔功能和结构以及与人的交流互动能力(见表1)。
二、语言损伤:DLD儿童语言产出的典型特征
在儿童语言习得理论研究中,存在先天习得和个体认知能力习得两大阵营的理论主张。先天习得的先天主义和后天习得的经验主义之间的争论又可以解释为功能主义和形式主义之间的对抗高立群:《儿童语言习得的经验论和先天论》,《中国听力语言康复科学杂志》,2019年第2期。。就DLD儿童而言,一方面,“领域特异性”理论代表人物乔姆斯基等人认为,语言的发展与习得依赖于人脑中的一种特殊装置,其由完全自主的、独立于所有交流和思想的基因控制梁丹丹:《儿童语言障碍引论》,商务印书馆,2017年第16页。。根据生成语法的观点,DLD儿童一定会表现出特定语言领域的缺陷,人脑的语言系统在习得和使用任何语言时都遵循一定的普遍原则,而这种原则是先天规定的,后天语言经验对每个原则有简单的参数作用,即早期阶段语法中的转换原则和参数问题Rice,M.L,TowardEpigeneticandGeneRegulationModelsof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LookingforLinksamongGrowth,Genes,andImpairments,JournalofNeurodevelopmentalDisorders,2012(1).。另一方面,“领域一般性”理论假设认为人类语言的习得过程能够反映世界的逻辑结构,而语言可以通过拟合世界的逻辑结构来获得其意义Langacker,R.W,CognitiveGrammarasaBasisforLanguageInstruction,Routledge.Tomasello,2008.。一個领域的损伤会引发连锁效应,DLD儿童在语音、形态学、词汇学习和句法等各方面表现出明显的薄弱。
(一)语音产出困难
相对于正常发育的同龄人,DLD儿童医诊报告的首要特点就是语言表达迟滞,即DLD儿童在产出母语中第一个音节的时间明显延迟,并且语音产出用时较长。Edward和Lahey是专注于研究DLD儿童单词语音表征的学者,他们对该群体使用实际单词(例如floor)和非词(例如[plift])进行了实验,研究结果表明,患有DLD的儿童完成这项任务比匹配组儿童的时间要长Lahey,M,&Edwards,J,Whydo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NamePicturesMoreSlowlythanTheirPeers,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1996(5).。
20世纪90年代以来,DLD儿童的趋音概率和单词特征的邻域密度一直备受关注。Leonard解释了趋音概率的定义,即每个音素的位置概率(例如[s]+[f]的频率),还进一步解释了邻域密度的定义,邻域密度指的是区域相邻单词的数量,这个单词的数量区别于通过删除、音素替换或添加等方式给定的数量(例如,“cap”一词有许多相邻单词,如cut、cat、rat等)CJakubowicz,LNash,FunctionalCategoriesandSyntacticOperationsin(ab)NormalLanguageAcquisition,BrainandLanguage,2001(3).。趋音概率和邻域密度对DLD儿童语言学习的解释提供了证据支持,如Storkel和Lee发现,趋音概率和邻域密度对DLD儿童词汇习得具有交互作用,与其他两个对照组相比,患有DLD的儿童能够以较高的趋音概率和较慢的邻域密度命名单词Storkel,H..,&Lee,S.Y,TheIndependentEffectsofPhonotacticProbabilityandNeighbourhoodDensityonLexicalAcquisitionbyPreschoolChildren.LanguageandCognitiveProcesses,2011(02).。然而,一些DLD儿童表现出了与形态错误相关的语音问题,但语音困难并不能完全解释DLD儿童语言表达的形态错误。有证据表明,尽管DLD儿童在语音表征、韵律项目或音位区分方面展现出较差的状态,有可能是因为既有的语音损伤而导致语言困难Chiat,S,MappingTheoriesofDevelopmentalLanguageImpairment:Premises,PredictionsandEvidence.LanguageandCognitiveProcesses,2001(2).。这些研究表明,DLD儿童可能具有语音意识缺陷,这对语言发展的影响将会是长期的。
此外,短期语音记忆能力可能是造成DLD儿童语音困难的因素之一。Gathercole的研究结果表明,非词任务的重复增加了音节的长度,用于测量短期语音记忆能力,同时也是识别DLD儿童的临床标志之一Gathercole,S.E,&Baddeley,A.D,WorkingMemoryandLanguage,PsychologyPress,2014.。然而,Fletcher等人的研究结果则表明,使用粤语的DLD儿童在非词重复任务中并未显著低于同龄儿童Fletcher,P,Leonard,L.B,Stokes,S.F.,&Wong,M.Y,TheexpressionofaspectinCantonese-speaking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JournalofSpeechLanguage&HearingResearch,2005(3).。Li和Cheung在汉语普通话音韵学的实验中,对双音节词的词性进行了明确区分,可以用于单音节词汇表征(例如,在单音节形式中,“shu1”表示“书”,“ben3”表示“本”),对短时记忆的要求相对不高Li,N.H,&Cheung,H.T,PhonologicalAnalysisFacilitatesNonwordRepetitioninYoungChildren.ChineseJournalofPsychology,2014(3).。这些研究表明,DLD儿童表现出不稳定的语音音损特征。
(二)语素形态缺损
语素形态涵盖了不规则词法(如buy-bought)、派生词法(如fool-foolish)、助词(如do-does)、代词(如he-him)和其他虚词等。具体而言,在语素形态方面,DLD儿童在习得词汇形态的相关内容时却显得尤为困难。例如,与年龄匹配组相比,患有DLD的英语儿童省略了与时态标记相关的不规则过去时,如在句子结构过去时中的语素“-ed”、名词复数形式“-s”等等。进一步的研究结果发现,DLD儿童语素使用的正确率低于正常发育儿童。与DLD儿童相比,匹配组正常儿童的动词词形、第三人称单数“-s”或“-be”词形的正确率较高Leonard,L.B,Eyer,J.A.,Bedore,L.M.,&Grela,B.G,ThreeAccountsoftheGrammaticalMorphemeDifficultiesofEnglish-speaking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1997(4).。
研究者还发现了DLD儿童在执行语法任务时出现句法形态方面的遗漏问题,更容易产出缺少时态变化的句子,产生语法形态错误、词汇规则的使用错误Kamhi,A.G,&Koenig,L.A,MetalinguisticAwarenessinNormalandLanguage-disorderedChildren,Language,Speech,andHearingServicesinSchools,1985(3).
Smith-Lock,K.M,Rule-basedLearningofRegularPastTensein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CognitiveNeuropsychology,2015(3).。如例(1)和(2)显示从DLD儿童语言表达中提取的两个不同错误:
(1)*TomandJackisbrother.Theyplayingaball.(语法-形态错误)
(2)*Thecatdrinksthebook.AppleeatJack.(词汇-规则错误)
关于英语句子中过去时的形态错误,大多数研究集中在词形的屈折变化上,这些孩子在实际语境中经常采用现在时态替代过去时态Grasso,S.M,Pena,E.D,Bedore,L.M.,Hixon,J.G.,&Griffin,Z.M,Cross-linguisticCognateProductioninSpanish-EnglishBilingualChildrenwithandwithout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2018(03).。这些研究发现,DLD儿童在习得语言的过程中,出现口误时不能灵活地自我纠偏。Clahsen、Bartke和Gollner认为,通常5岁以下处于发育中正常儿童所犯语法-形态的错误相对较少,但DLD儿童因为存在时态损伤的现象,错误率为10%~15%Clahsen,H,Bartke,S.,&Gollner,S,FormalFeaturesinImpairedGrammars:AcomparisonofEnglishandGermanSLIchildren.JournalofNeurolinguistics,1997(3).。
跨语言的相关研究为DLD儿童的语法-句法损伤提供了相关参考,但是在德语和意大利语中,DLD儿童语言产生的语法错误并不高,也会出现词形变化和替换的错误,但却展现出较弱的语言能力和较慢的语法判断反应Bortolini,U,Caselli,M.C,&Leonard,L.B,GrammaticalDeficitsinItalian-speaking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1997(4).。另外,在冰岛4~14岁的DLD儿童中,语法形态学也不是一个敏感的标记,需要对DLD儿童跨语言的形态错误进行更为细致的甄别Thordardottir,E,GrammaticalMorphologyisnotaSensitiveMarkerofLanguageImpairmentinIcelandicinChildrenAged4-14years,JournalofCommunicationDisorders,2016(62).。
在DLD儿童的语言习得中,句法-形态作为临床标记的使用规则,虽然英语DLD儿童的案例为大量跨语言研究提供了参考,但在面对世界各语系DLD儿童的实验中却又呈现出各自不同的特性。此外,对于DLD儿童的语言形态学问题,句法和词汇缺陷之间的关系问题都引起了学者的关注,主要聚焦于DLD儿童母语习得第一单词、词性、词汇命名等方面。
(三)词汇缺陷
许多低龄DLD儿童的语言产出表明,在语言发展中习得第一个单词的时间要落后于正常儿童。相对于正常儿童,同龄的DLD儿童掌握的词汇量较少。例如,Nice追踪了一个DLD儿童的词汇发展过程,该儿童2岁时仅掌握了5个单词,3岁时共计掌握了50个单词Nice,M.M,LengthofSentencesasaCriterionofaChildsProgressinSpeech,JournalofEducationalPsychology,1925(6).。Morley等研究者观察了15名1.5至5岁的DLD儿童,观察其第一个单词的习得情况,均发现第一单词的习得时间和数量均弱于同龄正常儿童,对第一个单词习得的认知研究一直持续到当代Morley,M.,Court,D.,Miller,H,&Garside,R.F.Delayedspeechanddevelopmentalaphasia.BritishMedicalJournal,9552(4).。Rohlfing等人注意到,开口说话的低龄DLD儿童,其词汇量非常有限,直到2岁还未能达到50个单词Rohlfing,K.J,Ceurremans,J,&Horst,J.S,BenefitsofRepeatedBookReadingsinChildrenwithSLI,CommunicationDisordersQuarterly,2018(2).。此外,Trauner等人調查了71位家长,结果表明DLD儿童习得第一个单词的平均年龄为23个月Trauner,D,Wulfeck,B,Tallal,P,&Hesselink,J,NeurologicalandMRIProfilesofChildrenwithDevelopmentalLanguageImpairment,DevelopmentalMedicineandChildNeurology,2000(7).。
DLD儿童在习得不同词性方面也体现出一定的困难。研究结果表明,相对于正常儿童,DLD儿童所习得的动词数量比其他类型词汇要少,掌握动词的难度要大于习得名词的难度Rice,M.L,Oetting,J.B,Marquis,J,Bode,J,&Pae,S,FrequencyofInputEffectsonWordComprehensionof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1994(1).。Conti-Ramsden的研究也表明,患有DLD的学龄前儿童表现出比同龄组正常儿童习得动词的频次少很多,这与其他学者调查的结果基本一致。尽管DLD儿童会使用特定词汇的形式,但他们并未完全掌握或理解这些词汇的准确含义Conti-Ramsden,G&Jones,M,Verbsusein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JournalofSpeech,Language,andHearingResearch,1997(1).。
研究结果表明,DLD儿童的词汇学习速度和展现出的理解能力均低于同龄人。特别是他们学习新异单词的整体性表现比同龄对照组要差,也无法将新异词汇扩展至新语境Auza,A.,Harmon,M.T,&Murata,C,RetellingStories:GrammaticalandLexicalMeasuresforIdentifyingMonolingualSpanish-speakingChildrenwithSpecificLanguageImpairment(SLI),JournalofCommunicationDisorders,2018(71).。当汉语DLD儿童学习新异单词时,也很难迅速地建立起新事物与其所指对象之间的联系。这与McGregor的研究基本一致,当DLD儿童接收到大脑发出的指令信息用于完成搜寻涉及实验场景中的特定单词时,展现出了名称和事物之间的匹配困难McGregor,K.K,&Leonard,L.B,InterventionforWord-findingDeficitsinChildren.LanguageIntervention:PreschoolThroughtheElementaryYears,1995(5).。另外,在实验设计中,当DLD儿童在尝试回答涉及颜色、形状和图片名称进行匹配的问题时,表现出比正常组儿童显得更加滞后,而词汇命名结果也显示更不准确McGregor,K.K,Goffman,L,VanHorne,A.O,Hogan,T.P,&Finestack,L.H,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ApplicationsforAdvocacy,Research,andClinicalService,PerspectivesoftheASHASpecialInterestGroups,2020(1).。甚至有学者认为,将基于语义分析的损伤指标作为区分DLD儿童和正常语言发育儿童的标准Baath,R,Sikstrom,S,Kalnak,N,Hansson,K,&Sahlen,B,LatentSemanticAnalysisDiscriminatesChildrenwith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DLD)fromChildrenwithTypicalLanguageDevelopment,JournalofPsycholinguisticResearch,2019(3).。在漢语DLD儿童的研究中,词汇的习得对语言能力、识字水平、产出能力的提高都具有重要意义。因此,DLD儿童习得单词的速度滞后、语义产出和理解能力较弱可能是造成词汇学习困难的原因。
(四)语法损伤
以乔姆斯基为代表的“领域特异性”理论认为,语言是模块化的,且与一般认知能力分离,如形态或句法规则、算法操作、递归等。如前文所言,在“原则和参数理论”和“最低限度方案”的框架内,可以解释DLD儿童语言习得中的某些句法结构受限的情况Chomsky,N,Languageandnature.Mind,1995(4).。支持领域特异理论观点的学者认为,语言障碍在于语法规则和语法知识的发展受损。与词汇形态相比,大部分的研究成果关注了DLD儿童句法的损伤情况。句法结构是指句子成分之间的结构关系,在高龄的DLD儿童中,基于语境中的句法测试更具有说服力。有证据表明,在英语为母语的DLD儿童中,句法损伤常与形态问题交织在一起,导致语言产物困难。
Menuk从3到5岁的DLD儿童中收集了自然的语言样本,发现了句法成分缺陷问题。Morehead和Ingram将20个月到3岁的正常儿童与6到8岁的DLD儿童进行比较,发现两组儿童在与语言能力相关的句法结构测试结果是接近的Morehead,D.M,&Ingram,D,TheDevelopmentofBaseSyntaxinNormalandLinguisticallyDeviantChildren,JournalofSpeechandHearingresearch,1973(3).。这项针对DLD儿童的研究描述了表达语法的困难,并检验了特殊疑问句-“wh”的问题。VanderLely发现,DLD儿童在生成特殊疑问句时会产生双重时态的错误(例如,*Whatdidmarrydrank)以及填补移动“wh单词”留下的空白时更容易出错(例如,*Whichonedidshewearthecoat)。相关研究结果显示,上述类似的困难也存在于句法的扩展中。DLD儿童也展现出时态标记错误和遗漏问题,同时表现出句法和词法的交叉混用VanderLely,H.K,&Pinker,S,TheBiologicalBasisofLanguage:InsightfromDevelopmentalGrammaticalImpairments,TrendsinCognitiveSciences,2014(11).。如例(3)-(7)呈现出了DLD儿童的句法规则能力有限性:(3)*Ibuyabookyesterday;(4)*Mommyeatingapple;(5)*Hegivetobaby;(6)*Jimputtingbook.(7)*Ibrokecup.
DLD儿童在使用语格交替、从句短语、反身代词中也存在以上句法问题(例如,“him”与“himself”的使用)。有学者认为,DLD儿童无法准确掌握句子的主动和被动结构VanderLely,H,&Dewart,H,SentenceComprehensionStrategiesinSpecificallyLanguageImpairedChildren,InternationalJournalofLanguage&CommunicationDisorders,1986(3).。汉语DLD儿童的研究起步较晚,这些研究主要集中于语言现象的描述,很少有研究关注DLD儿童的汉语句法结构。何晓炜和戴慧琳研究了汉语DLD儿童早期的否定结构(如,不/没/没有),发现这些儿童在使用完成体标记——“了”的否定结构方面不太理想何晓炜,戴慧琳:《普通话特殊型语言障碍儿童否定结构习得研究》,《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2012年第4期。。有学者对汉语DLD儿童的体标记——“了”、位置标记——“在”和特定的句法标记(“把”结构、“被”结构)进行了研究,发现此类儿童更容易遗漏这些汉语句法标记,整体句法能力不如对照组何晓炜,孙蓝,田琳:《汉语特殊型语言障碍儿童体标记“了”和“在”的产出研究》,《外语教学》,2013年第2期。。此外,研究者也对DLD儿童中使用汉语关系从句情况进行了调查(例如,我想成为一个被妈妈抱的孩子),发现这类儿童对关系从句的中心语边缘特征不敏感,相关标记词的句法可能会严重受损于浩鹏,何晓炜,王海燕:《普通话特殊型语言障碍儿童关系从句产出研究》,《现代外语》,2017年第4期。。因此,现有的研究成果为汉语DLD儿童的后续研究奠定了基础,在研究主题、汉语特殊语法方面有一定的提升空间,这些都需要在未来进一步完善。
结语
国务院颁布的《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计划,明确提出全社会要支持和关心特殊儿童群体的语言健康。“贵人语迟”和“沉默是金”这些观念一定程度反映了传统意义上父母对DLD儿童的忽视态度。从文化层面上看,更好地理解这类儿童的语言缺陷可以端正全社会对DLD儿童的认知态度。就汉语语言本体来看,由于系统形态变化不丰富,与印欧语系存在较大差别,英语DLD儿童的鉴别标志并不完全适应汉语DLD儿童的言语特征。DLD儿童的临床诊断和语言损伤研究,对后期干预将产生重要的影响。为丰富儿童语言研究,需要开辟一个全新的视角。在大健康时代的国家战略导向下,提供准确的识别、开发更有效的治疗方法和个性化语言矫治服务为教育和临床的双重实践提供了方向。从语言本体探寻DLD儿童语言的损伤机制,语言学研究者尽管理论主张不同,但具体的研究思路皆可以得到互证。在此,我们并非从学派的视角探寻语言习得的制约因素,而是综合各家学派的观点,从语音、形态学、词汇学习、句法等方面进行了回应,后续需要从认知心理、输入频次、功能需求等对DLD儿童开展临床试验和证伪研究。
ClinicalDiagnosisofChildrenwith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ApproachandInjuryCharacteristics
ZhouYanmei
(XinxiangUniversity,Xinxiang453003,China)
Abstract:
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referstothephenomenonthatchildrengrowupinanormalenvironment,havenormalIQ,havenoobviouspathologicalmorphologyororganicdamagesuchascleftlipandpalate,andexcludelanguageretardationcausedbyemotionaldisorders,personalnervedamageandotherreasons.Thetheoryof"domainspecificity"andthetheoryof"domaingenerality"explainthecausesoflanguageretardationinchildrenwith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sfromdifferentperspectives.Intheprocessofclinicaldiagnosis,itisnecessarytoclarifytheclinicaldiagnosticcriteriaandinjurycharacteristicsofchildrenwith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Intheclinicalpracticeofdiagnosingchildren'slanguagedisorders,themostcommonlyusedstandardistoexcludechildrenwithlowIQ,otherneurologicaldisordersandhearingimpairment.Comprehensiveclinicalcriteriasuchaslanguageability,IQ,hearingsensitivity,oralstructureandfunctionshouldbeusedforscreening.Asaspecialgroupwithlanguagedevelopmentdifficultiesanddelays,thelanguageimpairmentofchildrenwith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sismainlymanifestedintheaspectsofpronunciation,morphology,vocabularylearning,syntax,etc.
Keywords:childrenwithdevelopmentallanguagedisorder;languagedevelopment;speechimpairment[責任编校张家鹿]
作者简介:周彦每(1982-),女,河南信阳人,博士,新乡学院外国语学院大学英语研究员,主要从事儿童语言发展等相关研究。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项目(22YJC740107);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20BYY013);中原院士基金:中原文化青年拔尖人才支持计划项目(2022003);新乡学院教育教学改革研究与实践项目(2022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