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斯卡布罗集市

莉莉吴

天籁之音。

每次听到《斯卡布罗集市》时，我的心总是静的，像漫长夏日中一场即将燃尽的白昼。我不通乐理，听不懂它的旋律有何玄妙之处，只觉得声调悠扬清透，莎拉·布莱曼的吟唱声自遥远的时空传来，湿漉漉地，轻飘飘地，反复地问我：“您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斯卡布罗集市，因维京人经常登陆而形成的一个定期集市。小、挤、杂，卖香料的商人高声叫卖：“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海浪拍打海岸，掀起一阵壮阔的风，人群被笼罩其中，像是细密的草籽。

爱，爱过，仅一字之差，却因为一个“过”字，让爱显得沉重。

大学毕业那年，我一时心血来潮，参加了高中的同学聚会。聚会上，老同学们大谈特谈过去的种种趣事。“你还记得吗？”诸如此类的起句，像是手机中的旧时光滤镜，一下子便让所有的愚蠢、荒唐与怯懦看起来光洁且温柔。

《斯卡布罗集市》中，歌者要求爱人不用针线为自己做一件没有缝口的细麻布衬衣，要求爱人为自己在海水与浅滩之间找到一亩地，要求爱人为自己用皮镰收割石楠，并扎成一束……只有在做到这些天方夜谭般的要求后，她才将是自己真正的爱人。

歌曲不必写实，这些梦呓般的词汇为这首民谣增添了许多迷幻奇异的色彩。可是，我仍然觉得，它是一种暗示，暗示我们对于过去的过分宽宏，暗示我们对当下的求全责备。

这首歌还曾被西蒙与加芬克尔共同演绎过。西蒙在副歌部分加了一段和声，描述了一个骁勇的士兵，因为一场忘记了起因的战争，无法再回到他魂牵梦萦的故乡，无法再见到他心爱的姑娘的故事。这段和声极轻柔，在吉他声的伴奏下，稍不留意便会忽视；可是，它又极其醇厚，寥寥数语，便安抚了战火纷飞中那些无望的叹息。

其实，刚刚过去的2022年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个好年份，我的困惑如地球上的纷争，似乎没有尽头。记得有段时间，我因身体原因在家待了几天。我懒得网购，便靠之前买的泡面与速冻水饺打发度日。同一时间，窗外的海棠花正当花令，一朵接一朵，一簇挨一簇，盛大得像随时会坍塌的年华。

后来，我再次下楼时，花已开至颓靡，大风吹过，卷起花瓣，又打入泥里。我知道，有很多生命同它一起，默默地逝去了，什么也留不下来。

据说，《斯卡布罗集市》中一再出现的意象欧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在欧洲分别象征着甜蜜、力量、忠诚与勇气。我想，我们都该在人生的斯卡布罗集市里添置這些香料，因为，“人生忽如寄，莫辜负茶，汤，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