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
2023-04-25李春霖
许 婕,李春霖
(东北林业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
一、引言
埃里希·弗洛姆是美籍德裔的著名精神分析学家和人本主义哲学家,是人本主义心理学和精神分析社会学的先驱,法兰克福学派重要成员,弗洛伊德是马克思主义重要代表人物,曾被认为是二十世纪最有影响的思想家之一。逃避自由思想是弗洛姆的思想核心部分,弗洛姆有机融嵌马克思主义与弗洛伊德的主张,分析资本主义社会不同时期不同国家的现代人的生活处境,重点是纳粹德国和二战的美国,从而得出的共同结论是现代人普遍存在逃避自由倾向。
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通俗易懂,贴近现实生活,曾一度流行于国内外学界。纵观古今中外学者对自由问题的探讨成果不计其数,弗洛姆独辟蹊径提出逃避自由思想,认为在现代社会人获得有限的自由却与外部现实生活对立,人无法“为自身立法”,面对自由带来的负担,只能逃避自由或继续前行,追求积极自由,实现“人道的社会主义”。这一重要成果丰富了人们对自由限度和“精神层面的社会主义”的理解。同时强调资本主义精神对人的心灵伤害是致命的,民众普遍的逃避自由心理最终会导致极权主义和资本主义社会的病态,拓宽了对资本主义批判的路径。弗洛姆逃避自由思想蕴含的独特的分析和批判方式彰显了人道主义价值光彩,但这只是出于既定文化环境悬设的安慰性治疗技术,被部分西方学者所截取,通过人道主义色彩的符码转换,脱离具体的社会历史条件将人道主义与西方自由民主相结合来批评和攻击社会主义制度,从而成为被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维持现状的文化工具。但随着后现代主义的兴起,这种乌托邦式的解决逃避自由的出路设计遭到质疑,其观点逐渐被淡忘。而如今在新自由资本主义背景下,资本逻辑愈加强化而导致众多社会危机出现,更多的社会成员逐渐失去社会保护,社会地位和生活意义在不断丧失,这时部分西方学者强调重温弗洛姆的人本主义理论,这有助于了解社会对人性的压抑,进而采取措施缓解资本主义矛盾。
在现代化和全球化的战略交错之下,当代中国的哲学研究基本架构是中西马的汇通和发展,西方马克思主义以现代性为核心,形成批判西方发达工业文明的另一条道路。对于该流派的考察研究,有助于我们在当代各种思潮的交流与冲撞中全面正确的把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精神,并结合亿万人民的实践,把马克思主义继续推向前进。而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弗洛姆提出的逃避自由思想也是建立在现代性基础之上,要批判地吸取其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进行再认识的成果,结合我国现代化建设的新经验新问题,才能落实走好中国道路。对于逃避自由之类的西方式话语,不能未经省察其前提,就理所当然的将之作为一般原则直接对照中国现实问题,这样只能达到黑格尔所说的抽象的外部反思。本文试图从现代性批判角度澄清逃避自由这种现代性症候的前提和界限,丰富对中国式现代化在迈入现代化的进程中何以能解决这种现代性的负面影响,在批判中参证出超越的道路的研究。在现代化进程中要始终坚定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融通中国传统文化和具体实践,但仅上升到文化并不足以决定社会发展和进步,更要通过创新技术推动社会经济发展,走好和平发展道路。
二、逃避自由思想的主要内容
(一)逃避自由的原因
在资本主义的背景下,弗洛姆运用经济、心理与意识形态等因素之间的关系,对于现代人的自由状况进行了剖析。从而以个人和社会相互关系的角度来理解极权主义兴起和造成资本主义社会不健全的原因。
1.个体化的结果
人的个体化过程是必然的、不可逆的。 弗洛姆言,“自由是人存在的特征”[1](P16),人类的历史就是不断斗争、摆脱束缚、追求自由的历史,而这种不断摆脱束缚的过程可以称为人的个体化过程,人的主观意识在不断觉醒,认识到自己是异于自然和他人的个体,自我的力量不断增强,这也意味着人本质的真正存在。人一出生就是脱离母体束缚,成长过程中也在摆脱本能束缚、超越自然,从群体中分离出来,直至死亡,人获得的自由也在不断增长。然而弗洛姆认为人最基本的需求有两种:一种是自我保存需求,即一些物质化的需求,只有满足于此才能获得肉体的生存。另一种是精神需求,即人自身和外界产生联系的需求,完全的孤独和孤立会使人失去生命的意义和方向,精神崩溃,这也是对人的生存最致命的威胁。所以个体化具有双重作用,人获得了自我力量的增强,却也必然失去了和外界联系的原有共同纽带,人不断地认识到自己与非他存在的不同,除自身外无所归依,精神的孤独之下人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放弃个性的冲动,试图把自己消融在外部的世界里。
2.社会条件的阻碍
社会条件为个体化进程提供实现基础,是个体化的依赖。人的物质化的冲动能否得到满足,取决于特定社会的生产分配制度下的生活模式,人的心理条件等也必须置身于一定的社会文化条件之下。臣服于孤独并不是克服无力感的唯一方式,人可以选择重建良性纽带以维持自身和外界自发的联系。这植根于全部人格的完整和力量中,而人自我力量的增长也受制于社会条件,即人的创造性活动受到制约。因此,当前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不能为个体重建和世界的良性联系提供基础,使人丧失了实现积极自由的可能性,又因为个体化进程的自发性使人失去了原本为他提供安全感的纽带,两个趋势造成的结果是人难以忍受自由带来的负担,产生强烈的逃避自由的冲动,以个人的自由为代价以摆脱不安全感。
(二)逃避自由的表现形式
古代社会安全而不自由,现代社会自由而不安全,现代人在这种处境下,形成了逃避自由的冲动,人们或臣服、或漠然、或毁灭,放弃个人独立与他人及世界建立某种关系,即寻找继发纽带,借以挣脱无力感,获得生存和安全感。
其一是权威主义者性格,即受虐——施虐性格。这指虐待冲动和受虐冲动的同时并存,对权势者卑躬屈节,对比他地位低下的人则凌弱暴寡。受虐冲动指人为了摆脱无力感而贬低自我以及臣服于外界力量,本质是消灭自我,放弃所有自我的力量和自豪融入并分享一个外在更强大的整体。而施虐冲动则是希望通过控制、伤害别人来扩大自我,甚至使他人成为自我的一部分,彰显自身的存在和力量,其本质是扩大自我以获得“自我所缺乏的力量”。虽然两者表面上是相互冲突的状态,但目的都是摆脱孤独无依的状态,用失去自我的一部分的方式和外界紧紧相连,获得某种安全感,都是逃避自由的体现。
其二是破坏性冲动和恋尸癖。破坏性是一种企图逃避不堪忍受的软弱无力感的内在冲动,为了自我保存,生的本能会转化为攻击本能,要消灭一切必须抗衡的对象,使得我自身之外的其他权力无法击败我。恋尸癖是一种对死亡、毁灭以及一切无生命的东西的热爱,还通过控制他人来扼杀生命,并以此为乐。他们喜欢一成不变的、机械僵化的事物,怀着一种把有机物变成无机物的强烈愿望,物的价值甚至高于生命的价值,所以他们宁可失去生命也不愿失去财产,希冀通过对物的占有来建立同世界的联系。这两者都是死亡本能的具体表现,根源在于人的孤立渺小之感,一旦攻击这个世界,就可以从中解脱,获得拯救。
其三是机械性地自动适应。即机械地自动适应他人,来消除自我与世界的矛盾,以排除孤独、忧虑和无力的感觉。每个人自动地去顺从、适应周围的环境,完全放弃自我、抛弃个性,社会需要什么样的人,就应该把自己塑造成怎样的人。每个人如果都变成了别人期望的样子,寻求他人的认同以获得自我的生存和发展。这样,自我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矛盾鸿沟便消失了,也就消除了自己的孤独感和无力感。虽然对孤立与无权力的恐惧感消失了,但是,他们付出的代价是丧失了自我。本质是通过迷失自我、丧失自我来企图扩大自我,希望寻求一个外在的依托,融入到人群中,通过湮没自我来获得脆弱的安全感。
(三)逃避自由的后果
在德国由于资本主义的生产生活模式促使了个人的孤独感、无力感不断增长,人产生逃避自由的心理,心理失衡造成的后果在社会文化领域便是人们屈从于极权主义的统治,在现代民主制的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人也失去了自我,这种异化甚至于拓展到社会的各个领域。
1.纳粹主义的盛行
民主制度在西方国家普遍确立后,少数国家又开始盛行法西斯主义,要求所有人都必须臣服一个无法约束的权威,这几乎否定了人们之前对于自由民主的斗争。在反思其成因时,弗洛姆认为纳粹主义是个政治经济问题,但它对整个民族的统治是建立在人们逃避自由的心理基础之上的。
一战后,德国人心中弥漫着作为战败国沉重屈辱感、战争的威胁加剧个人的恐惧感、数百万结构性失业大军更加剧了不安全感、经济的萧条造成人的无能为力感等使得人们失去了信心,并幻想依靠纳粹运动走出困境。这样的历史条件下民众普遍的逃避自由心理促进了法西斯主义的发展。首先,德国人民深藏的权威主义者性格,纳粹主义者臣服于他们的领袖又想控制无权力的普通民众,这种性格的普遍化使得他们自己和数百万有同样情感的人连成一体,最终纳粹党从一个小党崛起为执政党。其次,在巨大的社会压力之下人们为了排解自身的焦虑,不可避免的会有破坏性的冲动,认为杀人越多、对他国文明的破坏越多越值得骄傲,而法西斯主义迎合了这些人的破环性冲动和癖好,这也是纳粹分子进行疯狂屠杀、大肆破坏等暴行的心理根源。最后,因为德国人民固恋于血缘和土地,纳粹宣称的生存空间论和种族主义正是迎合了这种心理,把千百万德国人推向了排犹活动和侵略战争中。
2.不健全的社会
现代社会源源不断地制造逃避自由式的现代性症候,这种现代性与焦虑也在塑造现代社会本身。在现代民主制度比较稳固的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迅速,但尼采声称“上帝已死”,海德格尔言“存在的被遗忘”,信仰的缺失使得人们一切生活的根据和前提被抽空了,精神没有了依托。所以美国等西方国家也存在普遍的逃避自由心理,但这些不健康的性格倾向并没有形成法西斯主义的社会结果,而是造成了社会的不顺畅、人全面发展能力的缺失。
弗洛姆创造性提出健全社会的标准是社会的顺畅和建立其上的人的精神需求得以满足,有利于人个性潜能的发展。不健全的社会是“重占有”式的社会,存在种种社会问题。二十世纪的美国等现代国家有了资本主义的物质繁荣、政治与经济的自由,却也深陷精神困境,产生各种社会问题。西方发达的工业文明社会本身犹如一部巨大的机器吞噬了人的情感和创造力,人无力挣脱只能臣服并融入其中,造成人和人之间的冷漠疏离现象,或者在无法排遣焦虑孤独之下,更为极端地选择酗酒、暴力、轻生等。而所谓的西方式民主除了选举之外,普通人无能为力,且这种民主选举并不一定真正代表民意。一方面任何一个人成为民意的代表都必须捍卫大财团的利益,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早已深入人心。另一方面,民意被宣传操纵。所以人们会逃避这种政治自由,导致政治冷漠现象,甚至极端的恐怖主义暴力和群体性事件。
(四)解决逃避自由问题的途径
1.爱与创造性工作
人们要摆脱自由的负累、实现积极的自由,就需要建立健全的人格,发挥人的全部潜能,回复人的本质。所以就个人而言,一方面,就要有自发性的爱的能力,要在保存自我的基础上自发自愿地与他人、社会及自我建立联系。充分发挥发自内心的给予、关怀、尊重和理解的爱的作用,形成由它们主导的健全人格。另一方面,要进行创造性的工作,这里所说的工作是指一种创造性的能力,凭借着勇气和责任感,相信自己可以依靠自我的力量去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只有这样人才会获得与自然、社会融为一体的真正快乐,工作本身不再是维持生存的手段,而是满足自我实现的一种需求。
2.提出健全社会构想
健全的社会对个人的自我实现起促进作用,不健全的社会则阻碍自我潜能的发展,所以人们必须着手改变现存的社会境况,建立健全的、顺畅的社会。建立健全的社会需要在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同时开展改革。在生产领域,实行计划经济;强调改变人的劳动境遇,使人在这里奉献,干他认为有意义的事情;组织工人积极参与管理才能让工人负起责任,同时限制股东和经营者权力。在分配领域,提倡国有制;要求每个人的收入能够保证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实施基本社会保障。在政治上,提倡小型团体的直接民主,设立专业、独立的文化机构讨论提供决策参考。文化上强调以教育促进人全面发展;经营集体、共享、非盈利的大众艺术活动;建立人道主义宗教来恢复人的敬畏精神,并促进人类的团结。
三、弗洛姆逃避自由思想的现实启示
(一)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
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是批判继承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和马克思主义的成果,虽然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的研究范式,但本质上仍是非马克思主义的。弗洛姆逃避自由思想价值所在是对资本主义的批判精神,批判新条件下资本主义社会对人的精神状态的毁灭性打击,天然的缺陷在于其解决逃避自由举措的不彻底性、不现实性。
弗洛姆认为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之间存在心理条件作为中介与桥梁,现实社会条件塑造了人的性格结构,社会性格结构会影响社会发展状况,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地会使马克思主义走向唯心,在实践层面也不可避免地出现空想社会主义的色彩。他认为人道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核心,革命和斗争并不是必要的,资本主义制度也有创新性的生产力和爱的潜能,所以要求改良资本主义社会。这种人道主义的价值观成为了历史观的理论基础,偏离了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批判的路径、分析方法、历史唯物主义原则,以人道主义的历史观指导社会实践,理论和实践的终局是自我改造和的人的潜能朝着乌托邦的方向发展。这种人道主义的历史观表面上是在讨论社会主义的一般原则,但实际上却背离了对社会主义范畴的历史规定,成为一种概念演绎。只注重出于唯心主义价值悬设的爱的理想性,却从根本上没有否定他要加以实现的人的普遍压抑的社会源头。
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至今仍有解释力的很大原因在于,它确实是在不同时代、不同国情下运用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以形而上学的人的本质嵌套了马克思关于具体现实的实践理论,从而得出了具体的结论,能够回答资本主义时代繁荣背后的危机,不论结论正确与否,但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思想的根子并不仅仅是马克思主义,甚至是妄图取缔马克思主义地位。所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正确的,仍具有普遍意义,我们走中国道路要求坚持马克思主义,强调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新境界就是要毫不动摇地赞成、坚持马克思主义指导,不歪曲、篡改、否定马克思主义,同时结合本国的具体实际和文化传统,在内涵上滋养马克思主义,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分析新情况、新形势,形成人民喜爱认同的新结论和新阐释,并使新的理论成为人民认识和改造世界、参与现代化建设的强大思想武器,凝聚起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合力,同时以中国式现代化文明为世界提供理论贡献和支撑。
(二)必须推动中国传统伦理道德的现代转化
中国在现代化过程中日益显现的问题,大多是西方式困境或多或少有缺陷的问题,而弗洛姆植根于现代性的逃避自由思想似乎也能解释中国的某些现代性现象,主要是因为逃避自由思想的一些内容和中国传统文化有相通之处。中国五千年厚重的文明成果中必然包含许多具有普遍价值的道德原则、哲学智慧、社会观念,中国历来重视肉体的生命,道家强调长生久视,儒家强调利生、贵生,佛家讲求轮回转生,生生之学熔铸于中国传统文化之中,不可避免地影响当代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为进路,生命的保存是必要的。面对多元化的意识形态的挑战,我们应当丰富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话语内容,融通中外概念,塑造中国特色话语表达形式,独立自主探索符合自身发展的实践方案。
弗洛姆强调逃避自由的原因是个体化进程受阻,要求获得人的生命创造力的自由发挥,但主观理性放大到极致之后可能是空洞无物的,既无法引领人的生活也不能使人获得终极的伦理关怀。而在中国,虽然孤独也是人生中一个无可避免的命题,但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孤独感是没有立足之地的。在儒家文化中所谓五伦阐述的是一个生命和周边生命的相对关系,关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压缩个体的孤独感。若是群体架构之下,仍然有破碎的孤独感,道家也强调在有为与无为之间徜徉,鼓励自我锻造人生崇高的意义。区别于西方式的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仅仅满足于私欲,中国传统文化一向倡导利他思想,着眼于众生、国家和社会,人生自然充满着美好意义。伦理精神相对于现代所张扬的工具理性具有超越性,其资源存在于中国传统的伦理和文化中。
用文化治愈现代性病症。中国并没有逃避自由的文化氛围,甚至可以为人类社会的和谐发展提供思想资源。正如现代社会强调用中国的语言讲好中国故事,中国式的逃避自由的现代性强调——人在社会化进程中,传统伦理体系所揭示的基本价值、行为导向在赖以生存的旧的生态机制遭到破坏之后,被抛入新的道德生态环境中的处境。所以要超越这种逃避自由的现代性就要探寻传统伦理文化在新环境中的出路,即将传统伦理文化的结构要素置身于现代伦理要求之下,重建众所认同的伦理道德与生活的联系,使之能回应世俗生活方式的挑战。若使传统文化、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走向同一发展路线,如培养有道德的经济人、有责任的政治人、讲求忠贞的合格公民,需通过传统伦理的世俗化时代化来回应价值意义危机。在世界格局剧烈变化的现在,要把传统伦理和文化摆在正确位置,开发出传统伦理文化的现代性意义,尤其是对主流的价值取向起判断和制衡的作用,这对建立中国的文化认同甚至是世界和谐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三)必须坚持以创新推动社会发展
马克思言,“哲学家们只是以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2](P506)。弗洛姆用精神分析方式解释资本主义社会存在的种种问题,认为每个个体都具有创造的潜力,但激发创生潜力的社会条件尚未到来,至于如何激发主体的创造潜力获得真正的自由,弗洛姆最终还是诉诸于人的精神或道德变革,他虽然认识到了历史条件的重要性,但把一切的可能都放在人的选择、人的潜能上,只能险落于乌托邦的空想。单纯的精神层面的变革无助于解决问题,关键是变革这种心理条件得以存在的现实基础。
社会主义的根本任务是发展生产力。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许多人疲于追赶或者焦虑浮躁,自我认同感崩溃,但是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不仅仅是威胁,适度的焦虑不安可以激发人的创造能力,改变现实条件。现代性是一个辩证的总体,我国在迈向现代化、步入现代性的进程中,要超越逃避自由的现代性症候可能造成的社会秩序危机和价值意义危机,只有靠社会的发展,充足的实力是面对种种难题泰然处之的底气。当前,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面对各种复杂的局面,传统发展模式难以为继,必须推动以创新为动力的高质量发展。要加快形成全面支持创新的基础制度,构建开放的创新生态,激发各类人才创新活力,提升国家创新战略能力,推进创新成果转化共享实现普惠性提升,让经济增长受益于每一个人,人民群众通过创新更好的共享发展成果,最终必将踏上共同富裕道路。
只有社会生产力高度发达,占有或私有的观念才会随之消亡。弗洛姆也曾倡导实现国有制,但未强调是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的国有制,他强调的创新性工作也仅是指人与人自发性的联结,共享的非盈利艺术在资本主义框架下更是唯心主义的空想,但他确实强调了一种建立在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基础之上的社会财富增长方式。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强调以人民为中心的经济增长,经济社会发展的目标指向的是共同富裕。共同富裕不仅仅指分配侧的公平正义,更多的也是指生产领域的共享理念。我们所说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共享经济,就是通过各种生产要素的创新优化配置来提高经济发展质量。以共同富裕为逻辑的经济发展道路超越了西方式的资本发展路径,是建立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之上的目标命题,而这样一个命题的突破点在于创新技术革命带来的生产方式变革。
(四)必须扎实推进全过程人民民主
现代社会也存在失去自由的可能。弗洛姆强调政治解放之后,人们却普遍地逃避这种政治自由,批判极权主义和资本主义民主的虚假性。极权主义是一种极端的现代化意识形态,在独裁的权力之下,社会成员无力抵挡甚至是乐于融入其中,妄图借以改变社会和个人的命运,而在虚假的资本主义的民主框架下由于部分人社会地位和生活意义的丧失致使民主倒退,且公众普遍的问题在公共领域若是无法被展开,也可能导向极化政治。要改变这种逃避自由可能导致的结果,弗洛姆提出小型团体的直接民主,但是要意识到我们已经创造了一个与过去不同的世界,不可能回到过去,这种复古主义只能是一种天真的幻想。
弗洛姆从抽象的人出发,认为社会发展的最终目的是自由,使人从精神贫困中解脱出来。虽然他对社会主义观与马克思异质,甚至并不关心他所谓的社会主义是否有实现的现实路径,但这种精神上抗议有助于进一步揭露当代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现代资本主义与民主共存模式下,民主的实现方式靠限权、分权制衡,或依靠公民社会调解矛盾,但民主的危机仍然存在,政治和经济的不平等的问题不解决,就永远无法解决逃避自由困境。中国的现代化进程中,区别于资本主义样式的追求价值本身的民主主义,中国的民主模式的超越性“体现在价值追求排序及由此决定的制度手段上”[3]。如民为邦本、民贵君轻的民本思想,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民主参与精神、群臣合议制的协商治理等,中国在几千年的中华文明中找到了现代性政治价值的历史合理性与合法性,如今才能自主提出并践行能够承接历史秩序内在连续性的中国的根本政治议程:人民民主。我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是最广泛、最真实、最管用的民主”[4](P57),民主的形式和渠道多样化。没有全过程人民民主就不可能实现中国式的现代化,要不断扩大人民有序政治参与,发挥健全人大工作机制,全面推进协商民主,积极发展基层民主,不断实践自己的事自己议、自己定、自己管。
这种文化传统能够在现代世界中展开,扬弃现代资本主义的发展道路+,符合历史发展潮流,从而使中国的民主和平道路具有世界历史意义。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创举,更将自己的现代化文明形式贡献于世界。民主是人类社会共同的价值追求,世界上仍有一些与中国国情相似的国家长期奉行西方式的自由民主模式,但并没有取得西方国家一样的积极性效果,反而陷入动荡与骚乱中,甚至是作为掀起民主化浪潮的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自身也陷入合法性危机。如今西方的自由民主遭遇普遍危机证明历史并没有终结于西方的自由民主制,根本原因在于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无法依靠“自由民主”的社会改良来解决。且西方民主模式立足于个人主义学说,在自由主义的理论框架中,个人权利和共同体认同在运用理性上能否实现平等仍是一个疑问,无法真正体现“人民主体”的价值。要超越现代资本主义民主的现实困境,需要与西方不同的理论视野。正如马克思在批判资本主义民主基础上提出无产阶级民主制度的构想。中国正在践行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以自身发展的独特视角对当今社会面临的现代性难题作了回答,人民是一切公共权力的所有者,构建了新的秩序体系,强调共商共建共用,国家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这是一种对社会主义精神内涵的诠释,是社会主义的题中之义。这样的一种新的民主的理论视野运用于全球,中国创造性提出人类命运共同体,也是对西方历史观和政治观的超越。对西方现代民主危机的克服和超越依靠人的固有力量和自然本质,社会将走向真正的联合体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