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温暖的发光体

罗光太

一

夕阳的余晖洒满一地斑驳，我坐在河畔的大榕树下，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一瞬间的恍惚。那车水马龙的街道，不正像身边潺潺的河流吗？在时光的长河中，我们是不是终究都要面对离别……

“阿宇，放学了你怎么还不回家呀？”我正陷入遐想时，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响起。我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林娟，她是我的邻居，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从上幼儿园起，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林娟很了解我，就像我了解她一样。

我没开口。林娟接着问：“你父母又开战了？”我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要不，你直接来我家吃饭吧，写完作业再回去。”其实，以前每次父母一开战，我就会跑到林娟家。我害怕看见父母互相伤害的样子，他们狰狞的表情、声嘶力竭的怒吼是我午夜的梦魇。我一直想不明白，明明对对方恨之入骨的两个人，当时怎么会结婚呢？

“林娟，为什么你的父母从不吵架，而我的父母却总是那样？我好羡慕你。”路上，我低声问她。林娟笑了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其实他们也吵架，只是很少。或许大人们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吧。”林娟说完，没再继续聊这个话题，她随口说起了我们很快就要面临的期中考试，我的思绪也就转移了。

二

林娟成绩好，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或许她喜欢考试吧，她曾告诉我，只有考试和比赛才能让她找到满满的自信和快乐。林娟长得又黑又瘦，很多同学都在背后叫她“土妞”。我知道，她从小就对自己的样貌很自卑，可长相是父母给的，她又能如何呢？

可我从不觉得林娟丑，相反，在我眼中，她是温暖的发光体。小时候，在街坊众多的孩子中，我只愿意跟她玩。那时，其他孩子常常会欺负她，骂她丑八怪，林娟不敢还嘴，委屈了，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我挺身而出，张开双手，把她护在身后，并大声嚷道：“你们才丑！你们才是丑八怪！林娟比你们好看多了。”或许正是年幼时的相互关爱、陪伴，友谊的种子早已在我们的心中生根、发芽。

上学后，林娟的聪慧越来越明显，那些我很难理解的问题，她轻轻松松就能搞定。而她就成了我的课外辅导老师，每次写作业碰到不会做的题，我只能上她家找她解决。林娟倒是有求必应，像个小老师一样讲得有板有眼。在学习上，她对我挺严格的。每次我耍赖偷懒时，她都会严厉地要求我，让我再陪她写上一会儿，要不就是让我帮她背书。

那些我现在养成的好的学习习惯，其实都是在林娟的严格要求和默默影响下养成的。她那么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学生，作为她的好朋友，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落后呢？

三

长期吵架的父母，在一次次大打出手后终于离婚了。母亲搬走那天，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林娟来找我，但我谁也不想见。我在窗口看见林娟在楼下的树影里站了很久。我猜想，她是担心我吧。我曾告诉过她，如果父母离婚了，我就离开这里，让他们永远找不到我，让他们后悔。

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该用自己的人生为父母失败的婚姻买单。父母是父母，我是我，虽然他们给了我生命，但我的人生只属于自己。

第二天在学校，林娟一下课就来找我。她默默陪在我身边，什么都没问。我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于是说：“想问什么？直接问。”林娟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说：“阿宇，放学后我请你喝奶茶好不好？”我哑然失笑，随口应好。善良的她，终是没有问出我不想提及的话题。

林娟懂我，她用自己的方式陪我度过了那段灰暗的日子。一段时间后，在放学的路上，她突然一脸感激地对我说：“阿宇，谢谢你！”

我不明白，不应该是我感谢她的陪伴吗？直到林娟说：“阿宇，你知道吗？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如果见不到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约定好，谁也不能把对方弄丢。”

林娟一直是个真诚的人，虽然她的朋友很少，但她用心对待每个人。我们之间的友情，她更是视若珍宝。她很久以前就对我说过，我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其实她不知道，在我心中，她一样重要。

四

学习上的繁忙，渐渐冲淡了父母离婚带给我的伤害。刚开始我假装释然，久了后就真的想开了。我的身边一直有林娟，我并不孤单。

“阿宇，你对你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吗？以后想上什么大学？”林娟问我。我一脸茫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你呢？”我问她。

林娟仰起脸，说：“我以后想当法官或者律师，我要考中国政法大学……”看着一脸希冀、充满自信的林娟，我十分受触动。我觉得，她成绩那么好，只要一直努力下去，终会实现自己的目标。可是我呢？我未来要干些什么？

“你以后要不要也考北京的大学？”林娟问我，我朝她扮了个哭脸，怅然地说：“想是想呀，可我能考上吗？我现在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能不能跟你考进同一所高中。”

“肯定行！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只要你足够努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我愿意帮你。”林娟诚恳地说，给我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我知道她并不想和我分开，我也不想。只是学考竞争那么激烈，凭她的成绩，肯定能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可我能行吗？我的成绩中等偏上，数学更是严重拖了后腿。

林娟让我根据自己的具体情况，制订一个全新的学习计划。她还特别强调，加强数学的学习得从各类基础的题目做起。她说，既然目标已定就得全力以赴。我没有理由拒绝，林娟相信我，愿意帮我，我又怎么能放弃呢？

五

我以前很粗心，虽然基础还行，但每次考试都会在一些简单的问题上犯不该犯的错。原来林娟就一直提醒我，但我不当一回事，现在目标明确了，我知道是时候改变自己了。想考进市里最好的高中就得有不一样的学习态度，我不能再散漫，再患得患失，我要拿出昂扬的斗志。

父母选了他们想走的路，但我的人生得由我自己定义和描绘，或许一路上也会遇见挫折、磨难，但那又如何呢？谁的人生是一帆风顺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未知的人生反而让人无限憧憬。

我和林娟的约定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希望能够追随她的脚步，让自己也变得越来越优秀。她是温暖的发光体，总为我指引前行的方向。就像我每次说起林娟时总是一脸骄傲，我亦希望她在别人面前说起我时也能一脸骄傲。

成长的路上有风有雨，还有未知的困惑和荊棘，还好我的身边一直有林娟，她陪伴我、鼓励我，也鞭策我，让我不再彷徨和失落。年少时种在我们心里的友情种子早已生根、发芽，我希望在我们的呵护下，有一天它能够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插图：锅子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