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资本批判逻辑的三重维度
2023-04-22马乔恩
陈 刚,马乔恩
(西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资本既是马克思思想体系中的基础概念和核心范畴之一,又是开展资本主义批判的切入点。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指出:“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形态的生产关系,后者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独特的社会性质。”[1]这段话是马克思从资本主义的社会关系本质去界定资本的范畴,从而发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本体是一种物支配人、生产支配人以及人支配人的社会关系;从资本的展开形式考察,资本增殖自身的内生动力是资本得以呈现具体方式;从资本的内在局限性角度分析,那些限制和否定了资本主义生产的东西,就在其生产方式之中包含着资本的自我否定。这为研究资本逻辑具体展开的资本无限增殖自身的形式以及资本内部局限性提供了“存在论”意义上的指导。通过以上三个维度把握资本逻辑为揭示当代资本主义发展的新变化、新矛盾提供了新视野;进而为超越资本逻辑,回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何以可能驾驭资本”这个时代之问提供了理论指导。
一、社会关系:资本的关系本质及其批判
在莱茵报时期遇到要对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题,这并不是马克思对经济学的空白,而是他对当时所信以为真的黑格尔法哲学无法解释:以理性、公正为代表的普鲁士国家,尽然“成为林木占有者的耳、目、手、足,为林木占有者的利益探听、窥视、估价、守护、逮捕和奔波。”[2]这个理论与现实的巨大差异驱使马克思对黑格尔法哲学展开批判。这一批判取得的成果:市民社会决定和制约着国家,这里马克思拒斥了黑格尔式的国家和市民社会是绝对精神外化的颠倒形式,并强调“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应该到政治经济学中去寻求”[3]。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扬弃是马克思与旧哲学决裂的伊始,开辟了以“现实的人”为基点去关切、批判社会现实的新路径,也意味着在批判黑格尔法哲学的过程中自觉转向历史唯物主义。之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发表是马克思主义新哲学成熟的标志,即唯物史观的整体性出场。于是,他运用唯物史观的方法剖析资本主义生产现实,并从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和普遍化交换关系的维度上解剖资本。在资本的奴役下,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在劳动转换为劳动产品的生产关系中逐渐扭曲了,形成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对立的不平等的剥削雇佣关系,从而体现为一种物支配人,生产支配人、人支配人的生产关系。
资本逻辑具有物支配人的隐性规定性。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四章开篇就提到“商品流通是资本的起点,商品生产和发达的商品流通,即贸易,是资本产生的历史前提。”[4]171这意味着马克思对资本主义鞭辟入里的批判是从其成熟的胚胎——商品——开始的。商品对商品占有者而言是一个外界的对象,首要的是能够满足人们的某种需要,这个属性就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物的使用价值只有在使用或消费的过程中才能得以实现。但是,马克思明白,在他所要考察的社会形式中,使用价值只是表现为“大量商品的堆积”,并不是资本主义生产的题中之义。为此,马克思运用“抽象力”的方法,剥离了商品的使用价值,那么商品只剩下一个一般属性,就是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即商品价值。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这种抽象的价值形式逐步取得了统治地位,使得使用价值只能沦为交换价值的附属品,它愈发变为人们普遍追求的隐性规定。在这一过程中劳动产品成了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或社会的物。于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被物与物之间的交换关系所遮蔽。商品交换愈是发达,商品生产者愈加察觉到他们的命运被商品、价值等把玩、抓弄,其主体意识逐渐丧失了,这种迷信的商品拜物教一直萦绕在人们的心头,进而也明证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充斥着对物的迷恋神往,即是物对人支配的隐性规定。
资本逻辑是一种生产支配人的关系。相比于封建行会手工业的生产,资本主义的社会化大生产消解了原有行会手工业对技艺、家族荣誉的执着,而按照市场交换的原则进行生产,即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生产多少由市场所决定,而不是用来满足人的需要和人的发展。另外,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资本家占有生产资料和劳动产品,而工人一无所有。工人唯一能实现“价值”的途径就是与生产资料相匹配,并获得维持自身及家人所需的必要劳动的报酬——工资。随着机器大工业的长足发展,雇佣工人的异化程度也就越高,具体表现为三个方面:一是资本对妇女劳动和儿童劳动的占有;二是对工作日的延长;三是劳动强度的增加。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劳动的异己性完全表现在:只要肉体的强制或其他强制一停止,人们就会像逃避瘟疫那样逃避劳动。”[5]这就是在社会化大生产的资本主义社会雇佣工人早已沦为为高速运转机器服务的“附庸”。当考察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时就会发现——人的主体地位被褫夺了,即人从属于资本,并服务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全过程。
资本逻辑是一种人支配人的社会关系。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序言中谈到,他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4]8。倘若进一步考察《资本论》的研究目的,我们就会发现——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他对人类历史的现实基础的理解从“物质生活关系的总和”深入到“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从而得出了唯物史观的基本观点。于是,他运用唯物史观的方法考察在资本主义物质生产活动中形成的生产关系来界定资本,并强调资本主义的社会化生产不仅会产出海量的商品,而且会生产和再生产资本主义关系本身“一方面是资本家,另一方面是雇佣工人”[4]666-667。而资本家把“资本揣进自己的口袋,作为这种抽象劳动的积累,完全脱离这个人的个性力量而成为其支配无产阶级的社会权力。”[6]可见资本家通过对这种隐秘的社会权力的掌握,调整和优化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本身,既实现了对雇佣工人的全面宰制,又完成了对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统治,甚至干预他国发展,企图达到操纵全球的目的。
由此可见,在以私有制为根基的资本主义社会,资本的出场本身就内嵌了一种物支配人、生产支配人以及人支配人的本质规定性,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并始终服务于资本无限增殖这一铁的必然性。
二、无限增殖:资本的内生动力本质及其批判
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史上,《德意志意识形态》第一次对唯物史观做了系统论述,它的创立赋予了马克思全面批判并超越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家的能力。他以历史的观点还原了被古典学派抽象掉的资本主义特定形态的生产关系,发现剩余价值生成的根源并不在商品的交换过程,而在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剩余价值学说的创立是以劳动力成为商品和货币转化为资本为现实回应理论的依据,说明资本增殖内蕴于资本主义生产的全过程,即马克思所说的:“这种流通的客观内容——价值增殖——是他的主观目的;……他的目的也不是取得一次利润,而只是谋取利润的无休止的运动。”[4]178-179在资本增殖过程中资本具有了人格化特征,成了主体,具有了属人的属性,资本家也成为资本追逐价值增殖的“法人”。
资本增殖的前提和基础是劳动力成为商品。劳动力就是人的劳动能力,即体力和智力耗费的总和,马克思强调:“货币占有者在市场上找到了这样一种独特的商品,这就是劳动能力或劳动力。”[4]194-195那么,货币占有者是何以可能获得这种特殊商品的呢?一方面,工人是自由的,他具有支配自身的合法权利,能够与货币占有者“平等”地在市场交易;另一方面,劳动者除了自身劳动力之外,即自由得一无所有,必须出卖他自己的活劳动以谋生。以上这两个方面就是劳动力成为商品的前提条件,这就为货币占有者剥削和压榨创造了可乘之机。其次,劳动力作为商品同样具有价值,即这个价值就是雇佣工人维系自身及家人生存、培训所需要资料的耗费。为此,劳动力的生产和再生产要以活的个人的存在为基础。最后,劳动力商品的最大特点:它的使用价值是其价值的源泉,劳动力商品不同于一般商品,对劳动力商品耗费既是雇佣工人实现自身价值的过程,又是创造新价值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能创造出比其自身价值更大的价值,那么超过劳动力价值、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价值就是剩余价值。在资本主义由工场手工业向机器大工业的过渡中,对剩余劳动的剥削和对剩余价值的积累是货币羽化为资本的现实要求。
资本增殖的内生动力要求货币转化为资本。在《资本论》第一卷中马克思详细分析了货币与资本的关系问题,追溯了货币产生、发展的历史前提,即大范围、高频率、普遍化的商品交换是分化出货币的客观条件。那么货币的出现是资本最初的表现形式,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任何资本家都必须先通过支付一定数量的货币购买商品,但不同于简单商品的交换,其购买它的动机在于出售它重新收回更多的货币。具体说来,马克思从商品和货币的不同角度考察商品流通,并得出了资本的特性。从商品角度来看,“商品流通的直接形式是W-G-W,商品转化货币,货币再转化为商品,为买而卖。”[4]172这一过程它是表现为社会劳动的物质交换,并以使用价值的积累或是现实物质财富的积累为目的进行交换,即这一过程的最终目的是消费,是满足需要;从货币的角度看,“它却表现为另一形式G-W-G,货币转化为商品,商品再转化货币,为卖而买。”[4]172这个过程是抽掉了使用价值这一物质内容,而以交换价值的积累为目的进行交换。因此,前一种形式表现为社会劳动的物质交换,即以不同产品的使用价值运动为内容,而后一种形式则抽象了使用价值这一物质内容,表现为交换价值的运动,是以交换价值的量的积累为全部内容。
资本积累是资本无限增殖自身的生存方式。在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中,当雇佣工人劳动力的使用超过了补偿其劳动力价值的定额时,它所产生的余额就是资本最初形态的剩余价值。这种过程在本质层面是雇佣工人的劳动,但它又必须通过资本增殖过程展开。资本的自我增殖必然孕育资本的无限运动,它不仅在流通中不断变换货币与商品的形式,而且在生产中也不断突破各种外在界限,尽可能为获取“死劳动”积累创造一切有利的条件。这种资本增殖的持续化和扩大化就是资本积累的过程,其实质是在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中,资本家凭借手中的“社会权力”肆意侵占雇佣工人的剩余劳动,不断通过资本集中和资本集聚的途径加强对雇佣工人的剥削,占据更多超额剩余价值。资本无限增殖自身的本性势必要求资本积累恒久化。而这种不间断的资本积累运动形成两种互为因果的现象:一是由于技术装备的更新而致使资本有机构成的不断提高,可变资本相对量日益下降,产业后备军应运而生;二是社会两极分化日益尖锐,财富在资产阶级一端聚集而贫困在无产阶级一端聚集,资产阶级在壮大其自身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掘墓人一同制造出来。因此,剩余价值学说的出场意味着:马克思揭示了资本生成的源泉以及雇佣工人受奴役的深层缘由,同时对资本积累理论的阐发揭开了资本主义社会贫富差距拉大、阶层严重固化以及阶级对立的神秘面纱。
马克思通过阐明资本产生的前提和最初的表现形式以及它的最终归宿,进而提出了破解困扰古典政治经济学和庸俗经济学难题的剩余价值学说,揭示了雇佣工人受剥削的实质和资本的源泉,同时也证明了资本增殖的存在方式是资本积累。但同时劳动力商品的消耗要蜕变为资本并不是一劳永逸的,它受到其内在局限性的规定。“这种事实必定要使全部经济学发生革命,并且把理解全部资本主义的生产的钥匙交给那个知道怎样使用它的人。”[7]那么这个人就是马克思,他自觉以历史唯物主义为方法论指导,辩证批判了资本主义现实,并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同时也洞察到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必然导致资本主义社会内部会自发产生异己的社会力量来推翻它的统治,揭示了人类解放和人的全面发展的现实道路。
三、走向毁灭:资本的内在局限性及其批判
我们都知道,马克思的资本批判不是一种出于道德立场对资本主义的谩骂与控诉,他是深入到历史之中并对资本展开有原则高度的批判。在马克思那里,我们就可以找到资本批判本身是资本运动自身的辩证法,这是由资本的内在局限性所规定的。“决不能因为资本把每一个这样的界限都当做限制,因而在观念上超越它,所以就得出结论说,资本已在实际上克服了它,并且,因为每一个这样的限制都是同资本的使命相矛盾的,所以资本的生产是在矛盾中运动的,这些矛盾不断地被克服,但又不断地产生出来。”[8]91马克思这里所谈到的“资本本身的性质”,只是那些限制和否定了资本主义生产的东西,并非来自资本外部,不是在资本之外的力量对资本进行限制和否定,而是就在资本内部,即资本增殖难以逾越它其内在的界线。
必要劳动是活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的界限。这就说明了活劳动能力的买卖是以雇佣工人的基本生存为先决条件,但在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中,工人工资的增长与资本家财富的积累却成反比。而工人工资的高低既取决于资产阶级利用新机器、新技术对无产阶级的剥削程度,又取决于雇佣工人为维持其生存不断损耗身体健康的程度,即不断延长劳动时间。一方面,必要劳动时间是工人为维持和再生产劳动力或活劳动所必需的劳动时间。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力成了商品,必要劳动是作为劳动力的价值,以工资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从表面上来看,工资似乎是工人全部劳动的报酬,实际上活劳动的交换价值就是雇佣工人的工资。因此,要使活劳动具有交换价值就必须保障雇佣工人拥有维持本人及家属的生活和培训,以及延续自己劳动力所必需的基本资料。另一方面,劳动力商品价值的大小还取决于全体社会生产力的总水平。随着技术、管理、资本的不断涌入资本主义生产和扩大再生产的各个环节,意味着不变资本在生产过程中的增殖资本的作用日益突显,而进一步挤压雇佣工人的生存空间,具体表现为工资的不断被下调。因此,雇佣工人身陷“双重危机”,即工资被持续下调的危机和维持劳动力所需的商品有增无减的危机。但是,资本追逐增殖的本性既要求控制工人工资,同时又希望工人有足够的支付能力来消费,这必然导致社会贫富悬殊的危局。
剩余价值是剩余劳动和生产力发展的界限。这就表明剩余价值的实现即是发展生产力和继续剥削剩余劳动的基石。在生产过程中的劳动者之剩余劳动本来意味着整个社会实际财富的增多和社会生产力的提高,但是凝结在劳动产品中的剩余劳动必须在流通领域中成功出售,即将剩余劳动转化为剩余价值才表现为社会财富的真正增长。若剩余价值无法实现,那么生产力发展受阻、剩余劳动只能封存,即剩余劳动在流通过程中未能转化为资本,那么就表现为资本主义社会大量商品的堆积。因此,剩余价值的实现就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核心问题。剩余劳动在资本驱使下加快与生产资料的相结合,目的是为了生产尽可能多的产品,以维系资本无限增殖自身的本性,却酿成了一个“生产过剩”的危机。这个“生产过剩”意味着,本该在流通领域进行买卖的商品,却堆积在工厂。这种在社会化大生产过程频频出现的“生产过剩”的危机,其实质是积累起来的“死劳动”无法有效转化为资本,因而是引起这个危机的先兆。为了打开这个“死结”,使资本重生,要么摧毁商品本身,要么发动战争转移生产过剩的危机,从而重新打开资本增殖的空间。
货币是生产的界限。这就说明资本主义的生产和扩大再生产是受商品能否顺利转化为货币的限制。货币作为普遍交换的一般等价物在资本主义生产的各个环节充当媒介,执行支付手段,倘若资金链中断或发生意外,那就意味着生产领域面临停工停产的危机。通常“在产业资本循环中,购买、生产和销售三个阶段都有三种形式的产业资本执行相应的职能,对应三个过程:所使用资本的价值保存过程、资本的价值增殖过程、生产出来的产品的价值实现过程。”[9]在资本主义大工业时期,这就要求在生产和流通环节中必须具有充足的货币量,并且要以货币为支付媒介适应于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的普遍需要,若其中的任何一环节出现了资金中断的问题,整个社会化大生产可能出现危机,甚至诱发经济危机。因此,商品的生产是以货币普遍流通为前提,若社会化大生产超过了货币预付能力这一定额,将无法为生产过程提供充足的货币,这不仅破坏资本主义生产的全过程,而且货币也将陷入毁灭自身的泥淖。
交换价值是使用价值生产的界限。不论是自然经济、商品经济还是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商品的使用价值总是构成现实财富的物质内容。在资本主义生产、流通中“使用价值虽然是社会需要的对象,因而处在社会联系之中,但是并不反映任何社会生产关系。它直接是表现一定的经济关系即交换价值的物质基础。”[10]即商品满足他人需求的有用性在资本主义这种生产关系被悬置了,商品的生产与否是以能否带来交换价值增殖为前提的。这就会造成一个怪象:商品即使是购买力低下人口最实际的需要,也不会成为被生产的对象来满足他们的需要。另一方面,意味着自然资源的不可再生性与交换价值无穷增殖自身之间的张力。交换价值的增殖必然是以牺牲自然资源为代价,我们不难发现,资本的快速增殖与生态环境破坏程度呈正相关关系;即资本增殖越快,对生态破坏也愈发严重。因此,交换价值的增殖受制于资本积累所要的原料、燃料等自然资源的限制,不可能实现无限制的增殖。
可见,资本主义每一次生产关系适应生产力的调整和变革都是在为资本开拓增殖的空间,并在这一过程中都会从内部孕育出摧毁自身的新生命。为此,马克思以“(1)必要劳动是活劳动能力的交换价值的界限;(2)剩余价值是剩余劳动和生产力发展的界限;(3)货币是生产的界限;(4)交换价值是使用价值生产的界限”[8]97为现实依据,为资本无限增殖划定了历史前提和界限。资本难以突破自身这个局限,因而资本的生成与它的毁灭走的是同一条道路。
四、超越新生:对当代资本逻辑的反思及其批判
倘若追溯资本形态的演化过程,就不难发现它整体的演进历程:商品资本——产业资本——金融资本——数字资本。那么“数字资本主义以数据为载体、以当代大数据技术为支撑,利用数据媒介完成对剩余价值的剥削,以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掩盖资本对劳动的支配,加剧了资本对劳动的压榨。”[11]在数字化时代,数字技术的投入并不是以“现实的人”的发展和需要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拓宽资本增殖自身空间和延长资本主义衰亡时间而对不适应其生产力发展的生产关系进行调试的结果。在资本的操控下,资本与数字技术的“合谋”,耦合成一种新的力量成为数字资本积累和剥削雇佣工人的新形式,而资本批判始终是马克思剖析资本主义社会弊病的关键。
毋庸置疑,“资本”与“技术”的合谋是数字资本主义最显著的特征和内在本质。马克思强调:“资本是生产的,也就是说,是发展社会生产力的重要的关系。”[8]70我们可以看到“资本逻辑在主观上以逐利为导向,但在客观上却外溢出推动技术进步的正向效应。”[12]但是数字技术的运用并不像我们所设想的那样完全服务于人类的生产生活,它在为人类打开一扇门的同时又为人类关上了一扇窗。数字资本主义作为资本主义演进的“新形态”,它也本身内嵌了资本无限增殖自身的规定性,而新型雇佣工人还是作为剩余价值的唯一源泉,资本家对他们的压榨和剥削越发显得隐蔽和狡猾;并且“在资本逻辑中,科技加速发展不但没有把人从繁重的、异己的劳动中解放出来,而且还加速了人的异化。”[13]因此,人体的自身存在也愈发的“边缘化”“荒谬化”;人的感性活动愈发地被规定为感性存在用作抽象劳动之积累的材料,并用资本来丈量人的厚度;人表现感性价值的生命被迫降格为生产价值的抽象劳动积累之原料,于是人的生命竟成了维持和展开资本的源泉。
在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如何驾驭资本”已经是亟待回答的时代之问。“为了从资本奴役及其‘商品拜物教’中拯救人类命运,马克思诉诸‘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世界历史理论,探索出了人类命运主宰者向人类自身回归的道路——这条道路被马克思命名为‘共产主义’。”[14]当今中国身处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恰逢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关键期,要抢抓战略机遇期,紧紧掌握历史主动权,这客观上要求发挥制度优势来驾驭资本这种异己的社会力量。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密切关注时代和实践的发展动态,围绕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观大势、谋全局,自觉认识和遵循经济发展规律,提出了一系列新的重大战略思想和重要的理论观点,形成了21世纪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引领中国经济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迈进提供了根本遵循。
其一,坚持党对经济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是“驾驭资本”的根本保证。“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是最高的政治领导力量。”[15]党对经济工作的绝对领导必然要在驾驭资本中得到体现,要准确掌握资本的习性,科学发挥资本促进生产力发展效力、促成科学与技术聚合功能,同时要有效控制资本的无序扩张;要充分发挥全国一盘棋的制度优势,调动资本作为生产要素积极性,集中力量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要健全资本市场功能,提高直接融资比重,即资本市场要服从和服务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坚持资本为实体经济服务,持续全面深化资本市场改革,完善多层次市场体系,加快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资本市场。
其二,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是“驾驭资本”的根本遵循。人民性是马克思主义的鲜明品格,发展为了人民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根本立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对资本的肆意增殖做出了规定;与此同时,资本作为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生产要素,极大地激发了人民的首创精神,使其在发展过程中获得更多的幸福感、安全感,并积极投身到祖国的美好未来建设和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中去。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对资本给出了客观的评价:资本“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16]要发挥其积极作用,不断保障和改善民生,切实增进人民福祉,要求资本要素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新征程中取得的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
其三,坚持公有制经济主体地位是“驾驭资本”的制度安排。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坚持和完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17]为此,我们不难发现生产资料公有制是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目标和基础。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要坚持国有经济的主导地位毫不动摇,充分发挥国有资本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引领和调控作用;要发挥自身的优势,克服市场在配置资源中的弊端,确保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方向和人民的长远利益。国有经济掌握着关乎国家安全、国计民生以及社会稳定的诸多基础行业和核心领域,这从根本上规避了“资本”对国家政治、经济的侵蚀,从而也在制度层面保障了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
中国在“驾驭资本”的过程中所积累的经验和方法,形成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理论成果和话语体系,是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具有原创性的贡献,不仅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伟业具有重要指导意义,而且也为人类探索更好的社会制度,实现生命的解放、人的解放,走向美好生活均提供了中国智慧、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