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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明月在

2023-04-22叶佳琪

中学生百科·小文艺 2023年3期
关键词:学姐辩论

高一开学那天,姜明月自愿报名参加大扫除。

她站在教学楼前,一边拿着扫把慢悠悠地扫地,一边四处看来人,遇见熟人便兴冲冲地打招呼,闲聊几句。

看见周辰到来时,她更是殷勤地提着扫把向他跑去。

“阿辰,早啊。”姜明月的语气中隐约带着得意,似乎在说“你看,我就说了高中还能和你成为校友吧”。

他们两家是世交,又住在同一个小区,因此两人自幼便相识。姜明月从小就是孩子王,性格活泼开朗。周辰恰恰相反,他不爱说话,也不爱和同龄人玩游戏,只喜欢待在家里静静地看书、写字。尽管如此,姜明月却偏偏爱跟在周辰后面。她性子急躁,静不下心来和他一起看书,便坐在他旁边干自己的事情。

那时大人们总爱打趣她:“你长大后嫁给阿辰好不好啊?”

小小的周辰听到这话,立马冷着脸跑开,但她却不害羞,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当然!”

大人们只当这是玩笑话,纷纷为小姑娘一副小大人的架势而忍俊不禁。

姜明月和周辰上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但一直都没有被分到同一个班级。用周辰的话说,这是老天对他最后的温柔——如果在一个班,他可能会被姜明月烦死。

周辰成绩一向很好,永远稳居年级前几名。姜明月的成绩却像是坐过山车,时好时坏。初三时有一次月考,姜明月甚至往后跌了几十名。

那时周辰面无表情地看着名次表,淡淡地吐出一句话:“看来我们高中做不了校友了。”

姜明月却死鸭子嘴硬,信誓旦旦地说:“这又不是真的中考,中考的时候考好不就行了吗?”

但这确实激起了姜明月的斗志,从那以后她在学习上踏实了不少,每每想到要和周辰考上同一所高中,她便宛如打了鸡血一般——周辰能够上的学校,必然是全市最好的高中,那她为什么不可以?

其实她的成绩也不算差,只要肯下定决心努努力吃吃苦,也能成为佼佼者。

所以在得知姜明月也考上了这所高中时,周辰一点也不吃惊,他只是看不惯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唉,看来我高中也没好日子过了。”

曾经有人问过姜明月:为什么一定要和周辰读一个学校?

她想了很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她把周辰当作自己的假想敌,不想认输,有时候周辰又是她的榜样,他走的路一定错不了。总之,跟随在周辰身后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毕竟他们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是最熟悉对方的朋友。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每当想起有他的未来,遥远又不确定,模糊却充满期待,她的心里就会莫名地被一种喜悦充满。

他们上初中的时候,偶像剧《恶作剧之吻》火得一塌糊涂,姜明月看完后深入了解了相原琴子和入江直树的故事,被深深地打动了,同时也被深深地震撼了。她哭得稀里哗啦,然后在半夜打电话给周辰。

对方明显还没睡醒,声音闷闷的。

“阿辰,我跟你说,你一定一定一定要去看这本漫画!”

“这简直就是我和你的翻版嘛!”

“嘿嘿,不过我觉得你比植树温柔多了。”

“喂,你听到了吗?这本书我明天拿给你,你看我的这本吧。”

“喂?”

“姜明月,”少年清醒了,声音也逐渐清晰,“你下次再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说这么多无聊的东西,你可以试试。”声音越来越低。

姜明月的心渐渐下沉,她知道,周辰只有生气的时候声音才会这样。

后来周辰当然没有看那本漫画,姜明月甚至都不敢提这件事情,毕竟她大半夜把别人吵醒确实不人道。但我们的姜明月同学却是真的看进去了这本书,相原琴子锲而不舍、迎难而上等一系列精神都为她提供了大量动力。

她在镜子里细细打量自己——个子不算高,但好在瘦,算得上小巧玲珑吧。五官虽然不算惊艳,但拼凑在一起也能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加上她皮肤白,嘴角微微上扬,也能给人一种乖巧讨喜的感觉。就连总爱对她吹毛求疵的周辰也曾说过:“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还算个美女。”

事实证明,长得乖巧还是有好处的,起码面试的时候都自信一些。

例如此刻的辩论队招新,一中的辩论队在全市都颇有名气,已经连续好几年蝉联了省赛冠军。辩论队每年只会在高一新生入学的时候招纳新人,旨在提高学生的思辨能力。但大部分学生想加入辩论队的原因都很简单——如果参加比赛获奖的话,可以提高获得学校保送资格的概率。

姜明月的理由更简单——周辰来了,她就跟来了。

面试时,她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个理由,辩论队的学姐们都忍俊不禁,大概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耿直的回答吧。有几个爱开玩笑的学姐揶揄道:“所以你是为了你的周辰吗?”

姜明月此刻却害羞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解释:“咳咳,不是啦,现在我们还是要以学习为重。”顿了顿,又说:“不过,等我们考进同一所大学,我觉得他会是的。”

当姜明月兴致勃勃地把通过辩论队面试的消息告诉周辰时,他竟一点也不吃惊,照例平静地把胡萝卜往姜明月碗里丢。

姜明月又眉飞色舞地向他描述了一遍面试时的场景,却被他打断:“你给学姐发信息。”

“啊?發什么?”姜明月不解地抬起头看他。

“说你不加入辩论队了。”周辰说着便直接拿起她的手机。

“不行不行不行……”姜明月瞪大了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为什么我就不能参加了?”

“你知道准备辩论赛有多耗时间,耗精力吗?想打比赛的都是想争取保送资格的人,你的成绩走保送根本不可能,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做几道题。”

姜明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中夺回自己的手机,姜妈妈总说她倔起来十几头牛都拉不回来,此刻便是。

她承认,周辰的话说得在理。她知道,除了她,每个加入辩论队的同学都是成绩拔尖,虎视眈眈地盯着保送资格的,她在这时花精力去准备辩论赛根本就是用错了力气。她也知道周辰是为了她好,但她已经通过了面试,这个时候打退堂鼓也不是她的风格。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犹豫片刻,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算了。

“谁规定只有成绩好的才能打比赛了?”她小声反驳,“学姐说了,我声音甜美,形象好,气质佳,很适合当一辩。阿辰,你走着瞧吧,我肯定会好好表现的。”

辩论赛于一周后举行,他们的对手来自六中。

一中和六中是本市最好的两所高中,两所学校几乎年年都在较劲,争夺到底谁才是第一。这次的比赛也不例外,老师已经下了命令,担任教练的学姐们自然充满压力,加大了对他们这些高一学生的培训。

辩论队一共招了八名新队员,每个辩位都分别招了两名学生,能上场的却只有四位。这也是学姐的一种策略,平时训练八个人一起进行,讨论辩题八个人一起头脑风暴,等到比赛前两天再根据平时的表现确定谁上场。

和姜明月一起竞争一辩的,是一个名叫杨怡然的女生。

她就是姜明月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原因。

杨怡然,人如其名,看上去就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姜明月最初听到这个名字,是从好朋友安琪的口中。

周辰在一班,安琪的初中同学也在一班,也是通过那个初中同学,姜明月才知道在班里杨怡然和周辰的关系很近。

“听说杨怡然和他的关系很好,经常下课去问他题目,前两天还专门给他送了牛奶。”

“对了,你知道吗?她好像还是省电视台特聘的小主持人……”

“在这个所有女生都必须剪短发的校园里,你知道唯一的长发女生意味着什么吗?”

姜明月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问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与众不同啊。”

安琪的话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准确无误地插在了姜明月的心上。

放眼望去,一中所有女生都是短发,这也是学校历年的传统,一是女生披长发显现不出青年学生的精神面貌,二来留长发意味着需要花更多的时间打理。

杨怡然因为有电视台出示的证明才能留着一头长发,这在学校里确实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再看看自己,头发刚过耳朵,远远看过去就像个小男生,周辰每天看过杨怡然后再看自己,不觉得清汤寡水才怪呢。

所以,在得知杨怡然也加入辩论队后,她便铁了心不退队。当然,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是断然不会告诉周辰的,确切地说,是不敢。

她怕他听见“杨怡然也加入了辩论队”后,不假思索地回复一句:“她那么优秀,可你呢?”

可你呢?

我除了傻乎乎的勇气,好像什么也没有。她悻悻地想。

这几天每天晚自习结束后,辩论队成员都要留下来讨论辩题。姜明月逻辑思维能力不算差,而且这段时间她一有空就上网看国际大专辩论赛的视频,学习辩论的要领,因此进步得很快,讨论辩题的时候偶尔也能提出让人耳目一新的观点。

但怕就怕在你的对手不仅比你优秀,还比你努力。杨怡然每一天讨论辩题的时候都会带来从网上查阅的最新資料,这让姜明月倍感压力。尽管她不得不承认,杨怡然为人很亲和,性格也很好,完全没有架子,但女性敏锐的第六感会让姜明月在每一个杨怡然和周辰交谈的时刻提高警惕。姜明月觉得,如果在自己的身上安装一个测心率的仪器,这种时刻她的心率绝对会高出常人许多。

她甚至小心眼地想,如果杨怡然有什么缺点就好了,比如盛气凌人,或者是讨论辩题不认真,那样她便可以在周辰面前稍微开启一下这方面的话题,甚至有理由抱怨一两句。可偏偏杨怡然什么毛病也没有,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真的有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距离比赛还有两天的时候,学姐们决定以民主投票的方式决定上场的人员。

在周辰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姜明月和杨怡然的票数正好持平。

“你回来得正好,就差你的票了,姜明月和杨怡然,你觉得谁更适合一辩呢?”学姐问道。

姜明月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怦”地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似的。

阿辰应该会选自己吧,他知道她这几天有多努力。

他知道的。

她闭上眼睛,表情凝重得仿佛这不是辩论赛的候选,而是一场终身命运的抉择。

“哦,杨怡然吧。”

过了很久,姜明月才鼓起勇气抬头,周辰的位置就在她的左边,她转过头去看他——以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让她更加气馁的是,他视若无睹,直接越过她和旁边的人交流意见。

他的侧脸真好看啊,就像漫画里的少年一样。

姜明月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责备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沉迷于他的美貌,真没骨气。

脑海中飘过的却是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句子,怎么说的来着?

“我喜欢过的男孩,有着世界上最好看的侧脸。”

那天晚上,姜明月破天荒地没有嚷嚷着要和周辰一起骑车回家,但周辰却反常地把车骑得很慢,似乎在故意等后面慢悠悠的姜明月似的。

以前可从来不这样。他们下课的时间一样,所以两人从来不约着一起上学放学,但姜明月放学早的话,一定会等周辰一起回去,可他却总爱把车骑得飞快,让她拼命在后面追赶。

像今天这样还是头一回。

“上次期中考试你的地理分数怎么那么低?”少年的声音在风中响起,又被轻轻地吹到姜明月的耳后。

“上次题目难啊。”她嘟着嘴,替自己感到委屈。

“等下把我的笔记拿过去,你上次错的题目我笔记上都有解释。”少年轻飘飘地说道。

姜明月抬起头望向他,他的脸部轮廓在暖色的路灯下格外柔和,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脸上淡淡的绒毛。汽车和人群川流不息,眼前的少年却让她心生暖意,积郁一晚上的乌云在此刻终于散去,姜明月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又一个粉色的泡泡。

拿到周辰的笔记时,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如果是我,我也选杨怡然。”

“她确实更适合一辩,普通话说得特别标准,舞台经验又丰富,长得也漂亮。”说最后那句话时,姜明月故意加重了声音,亦偷偷瞥向身旁的少年。

周辰没接话,反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看得她心虚。

然后,他伸出手,很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辩论赛正式开始的那天,姜明月坐在观众席上给队友们加油。她看着穿着西装坐在台上的周辰,像是自己在台上一样骄傲。

他的表现一如既往地出色,逻辑清晰,态度从容,不仅没有掉入对方质询的陷阱,反而在自由辩环节让对方默认了自己的观点。

平时寡言少语的周辰此刻在台上闪闪发光,姜明月突然明白——周辰身上的那股劲让她深深地佩服,那股做任何事情都十分认真的劲。永远不会轻易放弃,但也不会过度张扬,他是那样的清醒而自知,克制且自律。

已经进入四辩陈词的环节,最后四分钟周辰把握得很好,梳理全场观点脉络,攻防点再次出击,最后进行价值升华。他礼貌地向对方辩友和台下观众鞠躬,全场掌声响起。

她朝他所在的方向看去,正好与少年的目光相遇,他脸上并没有笑容,但她卻从他的瞳孔里读出了笑意。她的梦想,她唯一热衷且坚定不移的,就在那里。

很多年以后,姜明月回想起那些年,还是会忍不住怀念,那真是一段不可多得的好时光。

好时光里,有很多个和少年一起结伴而行的夜晚,有深夜睡不着耳机里单曲循环的周杰伦的歌,有无数次在日记里抱怨、欣喜、感慨的片刻,有日复一日的陪伴,有很多句从未说出口的喜欢。好时光太好,好到一不留神就一晃而过。

姜明月上大学的时候,一部青春片风靡全国,她和同学也慕名买了电影票。玉面小飞龙郑微从他人口中得知陈孝正要出国的消息,跑去质问陈孝正,在破旧的洗衣房里声嘶力竭。这不是电影中最煽情的片段,姜明月却在那一刻鼻头一酸,下一秒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留下来的那个人有多难过。

高三那年,姜明月从周辰的母亲那里得知他要出国念书的消息,是一所赫赫有名的大学,是最好的专业,可是和她有七个小时的时差。

她跑去找他,问道:“阿辰,我们以后是不是很难见面了?”

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走到墙上贴着的那幅地图旁边,难得耐心地给她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地方:“呶,就在这里。”

姜明月忽然就哭了,那几乎是懂事以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她拉着他的衣袖,语气近乎恳求:“我现在每天都很努力地学习,就想和你一起上大学,我的成绩进步了很多,你再等等我。”

“阿辰,不要出国好不好?”

“……”

最后周辰当然还是如期离开。在离开前的那一天,他去了趟姜明月家。姜明月当时正处在气头上,她不开门,也不允许自己的父母开门。姜妈妈对女儿这一反常举动很不解:“平时阿辰来我们家你不是很开心吗?今天怎么了?”

姜明月心烦意乱,母亲继续说:“你真的不见他?下次你们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她心里更难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认识这么多年,她比谁都知道周辰有多优秀,他能够拿到那么好的学校的offer,她应该替他高兴的。她只是很失望,出国前期所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十分庞杂,考托福、联系中介……可是他从来没有和她说起过——不然他们可以一起努力的。

十八岁时,姜明月考入南方的一所重点大学。她加入了辩论队,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通过多场比赛的磨炼,她不仅可以当一辩,还能胜任攻辩手的角色。

十九岁时,家里搬了新房,她和同学在外地旅游没有回去,直到暑假回家时才发现搬家过程中丢失了日记本,一同消失的还有密密麻麻的青春期那些难以言说的少女心事。

二十岁时,她遇到了一个不错的男生,对方是比她大一届的学长,很会照顾人。她看着他的侧脸,总觉得很熟悉。彼时她已很少再想起周辰。起初周辰给她打过几个电话,那时她还在气头上,一个也没接。后来他也许是放弃了吧,他们默契地没有再联系。只是她偶尔夜深忽梦少年事,醒来时多了几分怅惘。

二十一岁时,学长大四毕业,考了家乡的公务员,打算和她分开,她点点头说好,毫不拖泥带水。她知道,人生嘛,就是不断地告别,一场又一场。

二十二岁时,轮到她大学毕业。和同学吃散伙饭时,手机亮了起来,她摇摇晃晃地拿起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

电话那端没有声音。

姜明月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电话哭了起来,嘴巴不受大脑控制:“喂,你是阿辰吗?”

“我好想你啊。”

“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啊?”

……

第二天醒来时,姜明月早已忘了自己的胡言乱语,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竟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均来自一个相同的电话号码。

她惴惴不安地回拨过去。

“下楼。”

熟悉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一下子就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迅速地洗漱、换衣服。

姜明月睁开眼睛,然后闭上,再睁开。如此反复了三遍,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她听见自己宿醉后沙哑的声音:“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周辰倒是泰然自若,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如从前模样。

“你在电话里说想见我,我就来了啊。”依旧是熟悉的轻飘飘的口吻。

毕业季学校很热闹,有毕业生自行组织的跳蚤市场,有不远千里来陪孩子拍照留念的家长,有来校园打卡的游客,还有一对奇怪的并肩走路却一言不发的男女。

姜明月带着周辰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瞎逛。不知道是不是在国外吃多了牛肉的缘故,周辰从原来一米七五的身高蹿到了一米八几,站在她旁边让她倍感压力,她才发现他们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见过面了。其实他们原本有很多再见面的机会,明明两家父母都还有联系,明明他放假会回家,可姜明月总是会错开两人遇上的时间——一开始她的心里憋着一股气,她一直对他的离开耿耿于怀,到后来,她气消了的时候,脸皮却变得极薄,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样的局面,于是就索性不再想起。

最后他们在一家颇有名气的糖水铺坐下来。姜明月点了两份双皮奶:“你尝尝,这家双皮奶很有名,经常有游客来排队买的。”

“我吃过,确实不错。”五月份的南方城市已经骄阳似火,少年的额头不知不觉挂上了汗珠。

姜明月诧异地抬头:“咦?你怎么会吃过?”

“我来过这里。”周辰拿起勺子搅拌碗里的甜点,看着对面女生铜铃般的双眼,顿了顿,道,“两年前的元旦,我路过这里,顺便来拜访了一下。”

哪里是顺路。他们的家乡坐落在中部,而这里地处南国,即使他要转机去国外,也是从长三角转,无论如何也不会顺路到这里来。

姜明月暗自思忖,两年前的元旦,她在做什么?那时她认识了学长,元旦假期他们好像一起去了学校附近的商场逛街、看电影、吃饭,然后在宿舍楼下甜蜜地告别。也许那时的周辰正在这家店里就餐,默默地看着他们。

她试探性地问道:“你来怎么不联系我?”

“你不是生我气吗,联系你干吗,往枪口上撞吗?”

姜明月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着眼前的少年,又道:“那这次不怕往枪口上撞了?”

周辰抬头,四目相望的那一瞬间,姜明月突然明白,从惜字如金的周辰,永远镇定冷静的周辰,不爱主动低头的周辰,到眼前这个会因为她的一通电话奔赴而来的周辰,他的行动远比言语重要。那句从未说出口的“我喜欢你”,那句开不了口的“对不起”,那份耿耿于怀的自尊心,那些彼此错过的年岁,都已不再重要。

姜明月忽然想起一个秘密,一个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

初中他们一起去爬山,回程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夜幕降临时,姜明月筋疲力尽,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姜明月?”周辰叫她。

古灵精怪的她本想回应,却突然心生一计,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吓他一跳。

却没想到下一秒似乎有什么東西落在她的睫毛上——轻盈的,温润的,短暂的。

她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还从未仔细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一时之间竟慌了手脚,她吓得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只好岿然不动,继续假装睡着。

男生轻轻地把她的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她竟真的沉沉睡去。

那一年姜明月十五岁,脸上有几颗青春痘,还有点婴儿肥,那是她最喜欢的夏天,天空中有皓月高高悬挂,身旁有最好的少年陪伴。

这篇故事在我的电脑里躺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经忘了自己最初动笔的情景,直到某一个空闲的休息日终于想起,于是反复修改,最后呈现给大家。

高中毕业后,我读了本科,又读了研究生,如今已经开始工作,虽然我离那样的校园生活已经很遥远了,但我依旧爱写各种各样的青春故事。因为在这些故事里,我感受到了最真诚的情感和最鲜活的生命力。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这样写下去。

叶佳琪,笔名叶果拆,生长于南方的文艺女青年。梦想是永远忠于自己的内心,写尽有趣的故事,看遍有意思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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