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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批判”“引领”到“治理”: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范式转换与经验启示

2023-04-20祁蕊邹放鸣

理论导刊 2023年4期
关键词:批判

祁蕊 邹放鸣

摘要:泛娱乐主义思潮是一种极具隐蔽性与危害性的非主流意识形态,自产生以来便引发了学界的关注与批判。批判范式历经由“批判”到“引领”再到“治理”的转换,这种转换主要源于:应对泛娱乐主义思潮复杂性、综合性的内在要求,解决单一批判范式应对泛娱乐主义思潮乏力的客观需要,以及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的必然选择。通过梳理分析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转换的历史演进脉络与内在动力,可得出以下经验启示:重视“谱系”问题研究,深化泛娱乐主义思潮学理批判;实时监测,加强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理论与实践融合发展;综合借鉴,加速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转换。

关键词:泛娱乐主义;批判范式;引领范式;治理范式;范式转换

中图分类号:C91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2-7408(2023)04-0042-07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新时代网络道德失范问题及其规制研究”(20BKS194)。

作者简介:祁蕊(1989—),女,江苏徐州人,中国矿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当代社会思潮与思想政治教育;邹放鸣(1957—),男,四川洪雅人,中国矿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理论、高校德育理论与实践、中西方传统德育比较等。

泛娱乐主义思潮是指依托现代传媒技术,由资本逻辑操纵,以追求感官快乐为最高价值标准,极具感染性与弥散性的社会思想潮流。其本质是一种虚无主义裹挟消费主义与享乐主义,以娱乐为表现形式,极具隐蔽性与危害性的非主流意识形态,是三种主义相互影响、交织、演化的新变体。自产生以来,泛娱乐主义便以其意识形态性模糊、隐蔽的特点,裹挟其他不良社会思潮混迹于社会生活方方面面,产生了一定负面影响。特别是近年来,随着科技发展、资本运作、大众需求几方“助力”,泛娱乐主义思潮发展呈现愈演愈烈之势。当代中国泛娱乐主义思潮已不再单纯只是思想认识问题和学术问题,更事关捍卫国家主流意识形态安全,是不容丝毫妥协让步的政治原则问题。对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研究范式的转换规律进行深入探究,可突破传统“就事论事”的研究视域局囿。从宏观上探寻和把握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逻辑规律,既有利于丰富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理论研究,也能够为在实践层面推进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提供更全面、科学、深刻的理论参考。

一、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转换的历史演进

“范式”是托马斯·库恩在其所著的《科学革命的结构》一书中提出的概念,可以简单理解为一种理论体系、理论框架,或称之为一种“学术共同体”。在这个“学术共同体”中的基本学术旨趣、核心学术概念、主要研究方法、整体话语形态等均为人们所认可、遵循并使用,久而久之形成一种学术研究范例、模式[1]。“新范式”的出现往往是为了解决“旧范式”的危机,“范式转换”由此而来。纵观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转换的演进脉络,可知其大致经历了由“批判”范式到“引领”范式,再到“治理”范式转换的历史发展进程。

(一)“批判”范式: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之基

“批判”范式是社会思潮批判研究的基本范式,其研究主要通过对社会思潮的起源、流变、本质、表现、危害等方面内容的全面分析与阐释以揭批错误社会思潮的谬误性与危害性,旨在为人们正确辨识此类社会思潮提供理论依据。同理,“批判”范式也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之根基所在。与对具有鲜明意识形态性的社会思潮批判不同的是,泛娱乐主义思潮由于意识形态性较为隐蔽,且没有明确的学术理论作引领,其对人们的思想与行为产生的影响多外显为各种“泛娱乐化”现象,因而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批判”范式呈现出明显的重“影响”研究而輕“谱系”研究的倾向[2]。回溯这种“影响”研究的发展历史,不难发现其经历了一个从“现象”批判到“本质”批判的渐进式发展过程:

其一,以对新闻媒体“泛娱乐化”现象的批判为主。21世纪初,随着中国传媒产业化大踏步前进,种种“泛娱乐化”现象悄然出现且一度达到猖狂之态,引发了一些良心从业者与传播学研究者的反思与批判,主要包括对新闻媒体“泛娱乐化”的成因分析、影响探究以及对策探讨。鉴于彼时“泛娱乐化”现象在国内尚属新生事物,对该问题的分析研判也多站在传播学角度,而对推动“泛娱乐化”现象肆意妄为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未能“窥其全貌”,故而研究深度与广度有限。

其二,以对大众文化“泛娱乐化”倾向的批判为主。较之以前,该阶段的批判视角已从传播学扩展到文化学、社会学、心理学、教育学等领域,研究主体也不再局限于传播学研究者,而扩展到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各领域的学者。正因为批判视角及研究主体的多元扩充,该阶段的研究整体呈现出分散、丰富、多元等特征。学者们主要围绕大众文化“泛娱乐化”倾向“带来文化和价值危机”,“误导大众审美取向,拉低国民素质”,“渗透教育领域,危害青少年身心健康”等方面问题展开深入探讨与严肃批判。

其三,以对泛娱乐主义思潮挑战意识形态安全的批判为主。“泛娱乐主义”登上“学术舞台”的标志性事件是2017年其首次入列《人民论坛》杂志评选的年度十大社会思潮,并在随后连续四年进入该榜单,从而吸引了一批专家学者的关注。2017年后,随着泛娱乐主义思潮汹涌而来,“泛娱乐化”在社会各领域兴风作浪。当前,在发展变革与技术助力的大环境下,泛娱乐主义以更为隐蔽而深入的方式嵌入人们的日常生活,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人们的思维、表达以及行为方式。因看似“无害”的表面“非意识形态性”而吸引各路不良社会思潮争相与之合流的泛娱乐主义,利用受众猎奇、享乐等心理,加持“过滤气泡”现象,使娱乐资讯获得优先推送权,且这种趋势在连锁反应中无限膨胀,从而导致主流价值观被挤占甚至边缘化[3]。其实质是通过信息过滤,使民众与具有崇高价值和深刻思想的主流意识形态相疏离,并在日益淡化中渐行渐远,甚至走向拒斥、对立的一面,最终达到对主流意识形态虚无化的目的。从防范化解意识形态领域风险、维护国家政治安全的高度审视“泛娱乐化”问题成为大势所趋。

(二)“引领”范式: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之魂

之所以认为“引领”在社会思潮批判中起到“灵魂”作用,其原因在于相较于其他学科,思想政治教育更关注社会思潮对人产生的现实影响以及如何有效应对社会思潮产生的不良影响,因而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工作者一直以来都是社会思潮批判的主力军。笔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关于“价值引领”的社会实践活动。具体而言,“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社会主导意识形态的灌输和教化”[4],政治性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属性[5],因此“引领”便是“灌输与教化”的过程,即“传授正道使受教育者形成正确认知,通过唤醒、激发等方法在潜移默化中使其形成正确的思维与行为方式”。或者说,思想政治教育就是教育者通过政治引领,使受教育者达成对该社会的核心价值观认同的社会实践活动,包括政治、社会、道德等多层面的认同。因此,“引领”或“政治引领”可视为思想政治教育之魂,亦为社会思潮批判之魂。

随着学界对“泛娱乐化”现象及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日益深入,在“批判式”研究的基础上,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引领”范式已初具规模,集中体现在对泛娱乐主义思潮影响青少年价值观的“批判—引领”式研究上。学者们认为泛娱乐主义思潮具有浓厚的个人主义、享乐主义、拜金主义色彩,给青少年价值观带来诸多负面影响,主要包括:通过恶搞红色经典、扭曲历史事实等消解政治认同、弱化政治信仰,导致青少年政治冷漠、信仰缺失;通过戏谑调侃等手段丑化正义象征、颠倒是非黑白,从而消解主流价值认同、侵犯崇高价值精神,致使青少年人生观功利化、理想信念缺失,甚至出现诚信危机、道德失范;通过表象化、碎片化甚至低俗化的感性直观体验而混淆价值判断,鼓吹“娱乐至上”,致使青少年审美价值观庸俗化、文化价值观肤浅化、生活价值观享乐化等[6]。对此,学者们提出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青少年价值观教育以抵御泛娱乐主义思潮的侵扰,具体措施主要有:其一,发挥马克思主义对青少年价值取向的引领作用,加强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发挥主渠道作用,从增强思想政治理论课的政治性、知识性、思想引导性入手,提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的政治理论素养,增强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的针对性。其二,注重对青少年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有效利用新媒体技术,构建积极的信息传播体系以增强核心价值观渗透力、提升正能量传播力,从而丰富青少年精神家园,重塑青少年价值秩序。其三,培育青少年的理性批判意识与媒介素养。要提高其获取、分析、评价和传播信息的技能,引导其树立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个人成长目标,使其养成既可愉悦身心又能陶冶情操的个人爱好,读好书、勤思考、多实践,全面提升个人修养,从而摆脱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毒害[7]。

(三)“治理”范式: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之纲

正所谓“纲举目张”,“治理”范式之于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便是纲领、原则般的存在。这源于“治理”范式本身就是对“批判”“引领”范式的继承超越,在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研究中,把握“治理”二字,便是提纲挈领、切中要害,只有抓住主要矛盾,才能带动全局。

在社会思潮批判研究范式整体向“治理式”转换的背景下,学者们提出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治理”之策主要包含以下三个方面:其一,宏观层面,国家要坚持价值引领、法律制约、技术监管多措并举。一方面,要突出阵地意识,强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对娱乐的引领、统摄作用。既要对娱乐创作的源头构思和具体内容进行融入式引领,赋予娱乐内容以崇高价值,确保娱乐的正确价值导向;也要增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力,加大对优秀传统文化、革命文化、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开掘力度,供给更多优质娱乐资源以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还要持续优化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传播话语方式,坚持人民立场,以更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的话语方式提升马克思主义信仰的传播力与引领力,不断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另一方面,要强化对各级各类网络媒体平台的立法监督与技术监管。“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8],猖獗已久的“泛娱乐化”现象背后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是涉及精神与物质各领域的综合性问题,不能仅靠理论的“批判”与“引领”来应对,更要用“物质”手段从源头上对其进行治理,如此才能真正做到“正本清源”“防微杜渐”。其二,中观层面,文化产业发展要坚持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致力精品创作,提升大众审美。党的二十大报告再次强调,我国文化产业发展要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9]。而由资本逻辑操控、为经济效益牺牲社会效益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显然与我国文化事业发展目标及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背道而驰,是近年来文化行业发展中频现诸多乱象之根源。对此,从供给侧挖掘、创造更多优质文化资源,开发引领健康风尚的文化产品成为抵御泛娛乐主义侵袭的反攻之举,也是保证社会主义文化产业健康可持续发展的必然之选。其三,微观层面,学校要坚持立德树人、以文化人,增强思想政治教育亲和力与引领力。青少年是祖国花朵、民族希望,亦是受泛娱乐主义思潮荼毒最深的群体之一。要营造积极健康的校园文化环境,理直气壮讲好思政课,坚决贯彻执行“三全育人”理念,统筹推进大中小学思政课一体化建设,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学校教育全过程。努力提升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的综合素质,使其成为“政治强、情怀深、思维新、视野广、自律严、人格正”的优秀教师,真正做到“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以此感召、引领、带动学生跳出泛娱乐化怪圈,积极投身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奋斗之中[10]。

二、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转换的内在动力

作为重要社会意识形态的社会思潮不单是思想领域的问题,它本身就诞生于一定的物质生产方式和交往活动中,即它不仅涉及思想领域,更植根于物质领域,受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各方面因素共同影响制约。泛娱乐主义思潮亦非孤立存在,而是一个综合性问题。因此,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从“批判”到“引领”再到“治理”的转换,既是应对泛娱乐主义复杂性、综合性的内在要求,也是解决单一批判范式应对泛娱乐主义乏力的客观需要,更是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的必然选择。

(一)应对泛娱乐主义思潮复杂性、综合性的内在要求

与一般社会思潮相比,由于泛娱乐主义思潮已悄然渗入社会生活诸多领域,且兼具灵活多变、软性渗透、意识形态性隐蔽等特征,更凸显其复杂性与综合性,因而亟须“批判”“引领”“治理”多管齐下、综合应对。

泛娱乐主义思潮作为近年学界指认的“十大社会思潮”之一,其复杂性与综合性尤甚。因其本身便是消费主义、享乐主义、虚无主义三者相互影响、交织、演化的综合变体,无论影响主体还是涉及领域都空前广泛,且具有强烈的现实性、实践性,加之较强的潜隐性、灵动性、迷惑性等特征,更加剧了其复杂性。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消费主义和享乐主义内核一直以来都是学界批判的重点,然而,泛娱乐主义远非消费主义与享乐主义的简单叠加,当虚无主义混合消费主义与享乐主义,三者发生“化合反应”生成泛娱乐主义后,其复杂与危害程度便陡然上升。具体而言,泛娱乐主义思潮的虚无主义本质主要体现在诸多“泛娱乐化”现象对主流价值的消解上。譬如,由于娱乐自身带有轻松、非攻击性等特征,在“泛娱乐化”现象中,居心叵测者通过对历史事件、英雄人物等主流价值看似无关痛痒的调侃与戏谑,在不知不觉中轻易完成了对主流意识形态的“价值侵犯”,让神圣不可亵渎的崇高性与严肃性在一片讥笑声中化为乌有,这种对主流价值的“虚无化”便是隐藏在泛娱乐主义“笑面”下最锋利的“刺刀”。兼具享乐主义直击人性弱点的诱惑力,消费主义强大的扩张力以及虚无主义对一切崇高价值的巨大贬黜力,身披“娱乐外衣”,表面上人畜无害实则暗藏杀机的泛娱乐主义思潮,已然渗入公众生活的各个角落,在无形中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思维及行为方式。

(二)解决单一批判范式应对泛娱乐主义思潮乏力的客观需要

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从“批判”到“引领”再到“治理”的转换,亦是为了解决单一批判范式在应对极具复杂性与综合性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时出现“乏力、失灵”等“范式危机”问题的客观需要[11]。如前所述,“批判”范式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基本范式,无论是“引领”范式抑或“治理”范式都是在“批判”范式的基础上完成各自不同侧重点的提升与超越,从而实现了“科学革命”式的范式转换。如果说“引领”与“治理”是重在解决“如何应对泛娱乐主义思潮消极影响”的问题,“批判”所要解决的问题则是“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深层本质是什么,有何消极影响,以及如何辨别其消极影响”。没有理论层面的追本溯源、全面剖析,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便如无根之木般无处可依。只有在理论层面先对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思想渊源、生成流变、深层本质、现实表征、潜在危害等进行深入探究与理性批判,才能使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大树”拥有壮实的“根基”,为日后的枝繁叶茂、开花结果提供理论鉴临的时代生长点。

面对来势汹汹的泛娱乐主义思潮,仅停留在对思潮本身的理论批判上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引领”范式便在一定时期内以其理论的先进性成为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主流范式。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经济领域的重大变化也带来了社会思想领域的深刻变动,一时间各类社会思潮呈现出多元发展、激荡争锋的态势。一方面,要看到社会思潮多元发展的历史必然性与积极作用,不能将其盲目扼杀或简单整合。另一方面,也要警惕不良社会思潮对社会发展的冲击与危害,必须坚持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多元社会思潮发展。所谓“引领”范式,实则是一种升华了的“批判”范式,即在“批判”的基础上“引领”,不仅要有理有据地批判泛娱乐主义思潮的逻辑谬误与实际危害,更要注重对“人”的引领,通过大力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大众化,让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入脑入心”,使人明事理、辨是非,自觉抵制泛娱乐主义思潮的侵袭。

然而面对复杂多变且极具隐蔽性与危害性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与“引领”范式均在不同程度上陷入“失效、失灵、失验”局面。学界“社会思潮治理”研究的不断深入,推动了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的转换。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研究,无论“批判”抑或“引领”其根本目的都是要消除泛娱乐主义负面影响,以解决泛娱乐主义思潮裹挟其他不良社会思潮影响民众思想与社会发展进程的实际问题为旨归。反观“批判式”和“引领式”,二者应对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方式只是从理论出发,希冀以理论的彻底性揭露泛娱乐主义的本质,以理论的先进性感染人、引导人,进而维护国家意识形态安全。然而,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复杂善变的泛娱乐主义思潮不单是思想领域的问题,更涉及物质领域。因此,仅靠理论层面的“批判”“引领”是不够的。正如《共产党宣言》所说:“人们的意识,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的改变而改变……旧思想的瓦解是同旧生活条件的瓦解步调一致的。”[12]鉴于此,只有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既在思想领域澄清本质、纠偏认知,也在物质领域斩断根源、防微杜渐,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综合治理体系,实现理论与实践的“贯通”,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泛娱乐主义思潮的应对问题[13]。

(三)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的必然选择

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是对泛娱乐主义思潮进行理论性与实践性相统一的综合批判的必然结果,建立在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相对成熟的理论与实践基础之上。而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由“批判”到“引领”再到“治理”的转换也正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趋向科学和成熟的标志。故而,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的转换亦是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的必然选择。

如果说“国家治理体系”是一个宏观系统,那么“泛娱乐主义思潮治理体系”则是“国家治理体系”在思想文化领域的微观子系统之一。无论大系统还是小系统,均具有作为系统的一般共性与各自相对独立的特性,因此,以“国家治理”理论为蓝本,充分考虑泛娱乐主义思潮自身特殊性,坚持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不断深入探索创新是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的必由之路,同时也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转向“治理”范式的必然过程。首先,要确立治理目标。既然身处“国家治理体系”宏观系统之中,泛娱乐主义思潮治理目标便不能违背国家治理“政权维系、有效政府、社会统合”的总目标[14]。因而,捍卫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维护国家政治安全和社会穩定便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治理的首要目标。在此基础上,发挥政府作用,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更好结合,引领文化娱乐产业健康发展;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文化建设,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营造风清气正的社会风尚等,则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治理在政治、市场、社会等不同领域的具体目标[15]。其次,要明确治理主体。不同于国家“管理”一元、单向、强硬的“国家机器”主体,国家“治理”的主体是多元、交互、包容复合的,是“一元主导,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有机整体。其中,中国共产党是治理的“主导者”即“元治理者”,这是确保“中国之治”社会主义本质不变色的根本保障,也是区别于西方话语体系中“多中心治理”的最显著特征[16]。有了中国共产党的主导定向,各级政府、事业单位、企业、社会组织、学校、家庭,直至每个公民个人,都是国家治理的治理主体,亦是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治理主体,既享有“共治”的权力(利),也需承担“自治”的责任。再次,要明晰治理对象。由于泛娱乐主义思潮涉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多领域,尤以文化领域为甚,因而其治理对象以“泛娱乐化”现象最先出现的新闻出版、广播影视、网络传播、文化娱乐等行业为主,其他出现“泛娱乐化”现象的领域也将视泛娱乐主义思潮渗透程度深浅划定不同等级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治理对象。最后,要选择治理方法与途径。针对不同治理目标、主体、对象,采取的治理方法也不尽相同,既有宏观层面的价值引领、法律制约、技术管控;也有中观层面的行业规范、舆论监督、学校教育、社会心理疏导;还有微观层面的家庭教育、自我教育和自我监督等[17]。此外,如何跨层级、跨领域,多主体运用多种手段形成治理合力有效治理泛娱乐主义思潮,也将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研究进一步深化的主要方向。

三、实践之维:阐明应对泛娱乐主义思潮的基本策略

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滋生与蔓延不仅对社会文化、青少年价值观等造成诸多负面影响,更隐含众多不良因素对意识形态安全构成威胁和挑战。自21世纪初对“泛娱乐化”现象进行批判开始,学界对其的批判研究已逾20载,批判范式几经演变。细察之,对未来深入完善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批判研究启示良多。

(一)重视“谱系”问题研究,深化泛娱乐主义思潮学理批判

对社会思潮的演化谱系追本溯源,从“根”上挖掘支撑错误社会思潮的学理性悖论是社会思潮批判的“不二法门”,也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式”研究应采取的基本方法。然而纵观泛娱乐主义“批判”范式研究,几乎难觅对泛娱乐主义思潮的理论渊源、形成流变等演化谱系问题的深入学理探析,故而研究整体呈现出重“影响”而轻“谱系”的态势,即将研究重点放在了对泛娱乐主义思潮带来负面影响的既成事实进行批判上,而忽略了泛娱乐主义思潮赖以立身的理论内核。一般而言,对引领社会思潮的思想理论基础进行理论溯源是社会思潮批判的首要工作,但泛娱乐主义并没有明确的思想理论根基,这也是造成泛娱乐主义思潮演化谱系问题研究相对薄弱的首要原因。一方面,并没有一种理论大张旗鼓地宣扬泛娱乐主义,另一方面,对“娱乐至死”的“泛娱乐化”现象批评之声日益高涨。于是,探求泛娱乐主义思潮理论本身的研究愈来愈少,找寻解决“泛娱乐化”现象带来负面影响的研究愈来愈多,久而久之便形成当前学界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重“影响”而轻“谱系”的研究现状。

可以说,理论“谱系”问题研究是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入门之法。换言之,在展开哲学社会科学研究伊始,首先要明确研究对象本身是什么,否则,其后各项研究工作便无所依附。而“谱系”问题研究正是对研究对象的起源、生成、发展、变化等问题的考察,也是社会科学研究的基础性工作。事实上,基础研究往往由于其研究周期长、收效慢而被忽视,泛娱乐主义思潮的“谱系”问题研究就是一直以来被忽略的重要一环。因此,若要更加全面、深刻、系统地研究泛娱乐主义思潮,使对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批判更深刻、更具说服力,就必须先对其理论渊源、产生背景、生成逻辑、发展脉络等“谱系”问题考察清楚,在不断研读、思考、对比、分析中逐渐发现“一般规律”,再据此找出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如此,才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可见,重视“谱系”问题研究是进一步深化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的首选之策。

(二)实时监测,加强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理论与实践融合发展

加强对泛娱乐主义思潮发展变化的动态监测,推进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理论与实践融合发展是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的重要环节。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理论研究的根本目的是推进泛娱乐主義思潮批判实践的发展,正是这一迫切的现实需要推动了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范式的不断转换,同时不断深化的科学理论研究积极指导着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实践的开展。因此,必须加强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理论与实践融合与贯通发展,“根据时代变化和实践发展,不断深化认识,不断总结经验,坚持理论指导和实践探索辩证统一,实现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良性互动”,为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打下良好的理论与实践根基[18]。

如前所述,泛娱乐主义思潮是一种极具复杂性与综合性的社会思潮,隐蔽、灵动、多变、迷惑性强是其主要特点,其经常表现为“风声紧时偃旗息鼓,改头换面静待时机,卷土重来更胜往昔”。这意味着对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批判一定不是孤立静止、一成不变的,其过程必然是动态博弈、螺旋前进的。因此,必须认识到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是一项兼具长期性与困难性的意识形态斗争,绝不能因一时“风平浪静”而麻痹大意,而应在加深对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理论研究的同时,密切关注社会现实问题以及由此引发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新变化,预先判别其他不良社会思潮与泛娱乐主义思潮合流的新态势,准确把握意识形态领域潜在风险,并发出预警。事后,及时分析泛娱乐主义监测预警实践中发现的泛娱乐主义思潮新发展动态,并通过理论分析给予科学研判和超前预测,为泛娱乐主义思潮动态监测预警提供理论指导。只有保持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理论与实践的深度融合与动态发展,方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斗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三)综合借鉴,加速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转换

加速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转换的主要根据有:一方面,在于“治理”理论之“优”。本文提到的“治理”范式中的“治理”特指“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中的“治理”,亦可称作“中国之治”中的“治理”。该“治理”既区别于中国传统统治者的“治国理政”,也不同于西方治理理论中的“多元治理”,而是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借鉴西方治理话语和治理理论,结合中国自身发展实践需要,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不断发展完善过程中形成的中国话语。换言之,“国家治理现代化的提出,标志着治理的中国话语的诞生”[19]。这是一种区别于以往、被赋予全新内涵的政治理念;是中国共产党结合中国国情和发展需求对社会政治发展规律的新认识,是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中国化的重大创新[20];是共产党人坚持马克思主义科学指导、深刻总结历史经验教训、继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结合中国具体实际、长时间实践探索、不懈奋斗的结晶[21]。既是“中国之制”之“优”,亦为“中国之治”之“优”。另一方面,在于“治理”范式之“新”。“治理式”研究不仅是社会思潮批判领域的新热点,在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领域也处于初创探索阶段,其研究成果的丰富度与权威性远不及前两个范式,更待广大理论工作者积极投身于该领域的研究,加速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转换,为丰富和完善社会思潮批判基础理论作出新贡献。

加速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转换亦是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的迫切需要。理论与实践均证明,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既是有效治理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最优方案,又是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理论与实践未来发展的必然取向。当前,学界对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批判仍以“批判式”与“引领式”为主,理论分析居多,实证探究较少,“描述现象——分析原因——给出对策”成为该领域研究的基本路径,如此“内卷化”的研究范式势必会阻碍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研究的创新与发展,亟待一场“科学革命”推动范式转换,从而为该领域的研究注入新鲜血液以推动其继续蓬勃发展。因此,推进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向“治理”范式转换,为构建泛娱乐主义思潮系统性治理体系提供更全面、科学、深刻的理论依据是目前泛娱乐主义思潮批判研究的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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