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水诗,逼近生命与自然的问道
2023-04-20李霞
李霞
没有想到,2020年春天,诗人衣水也有不凡的举动:竟然写了72首《动物启示录》。人本来也是动物,像现在人奴役宰吃其他动物一样,人也曾被其他动物奴役宰吃,是谓弱肉强食,丛林法则。随着文明的进化,人从动物中分了出来,成为宇宙的精华,地球的主宰。但是人与其他动物之间,失去了自然竞争、自由竞争,使生物界失去了平衡,这到底是文明还是野蛮,是进步还是倒退?一切定论都为时尚早。
人与动物的关系,也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自然如何相处,古人早就有定论。天人合一是中国哲学史上一个重要命题,是中国文化对人类最大的贡献。天人合一就是人与大自然要合一,要和平共处,不要讲征服与被征服。在自然界中,天地人三者是相应的。天地人中的人,其实不仅仅是人,还应该是生物生命的代表,主要包括动物植物。衣水对生命的理解是超凡的也是全面的,他不仅写了一系列有关动物的诗,也写了一系列有关植物的诗,还写了一系列有关食物的诗,食物应该是动物与植物的合成,文学形式还有散文小说剧本等。对于衣水这位80后诗人作家来说,这种写作与其说是有策划有预谋有野心的,更应该说是有觉悟的写作,这也是衣水让人刮目相看的原因之一。
九十九只麻雀就是九十九个麻烦
淋着大雨的贵宾
仍蹲在高压线上高谈阔论
我捡起一块
像麻雀一样灰色和像麻雀一样大小的石头
狠狠地砸向它们
它竟然是一只灵魂附体的麻雀
竟然蹲在高压线上
竟然充数一位贵宾
……
——《九十九只麻雀》(节选)
人认识动物,几乎都是从认识麻雀开始的。因为麻雀太普遍太普通,你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它。但谁意识到了,砸麻雀的石头,“它竟然是一只灵魂附体的麻雀”?恐怕只有诗人衣水。我突然感到,其实地上的石头,有时与地上的麻雀是分不清的,麻雀就是石头,石头就是麻雀,这也再次验证了麻雀的普遍普通,诗句尽管荒诞、魔幻,甚至恐怖,却也异常新奇美妙,表现出一种鸟石合一,与天人合一美好愿望相应。这也许是潜意识的,却恰巧自然表明天人相应的天意性即合理性。
衣水的诗,《一只黄鼬的復仇计划》《一只螃蟹和忧伤命运》《一头黄犍牛的眼泪》《一只豪猪或远古诉讼》《一匹白马骤然沉默》《一头牛的幸福过去式》《一只牛蝇或哲学家》,是带泪的反思,也是带血的控诉。
二月的一只鸳鸯是一个悖论
两只才能名实
一只鸳鸯迷途于一个软香的名词
想起七里河水面温厚
一只鸳鸯戏水
倒影是另一只
词语拆分出阳光和它的忧伤
二月的鸳鸯不是偶数
它只是一个孤独的概念
——《一只鸳鸯的孤独》
鸳鸯是成双成对爱情美好的象征,然而“一只鸳鸯戏水/倒影是另一只”,另一只去哪儿了?可想而知,失去爱情的孤独、忧伤,诗人用自己的感受,表达了生命共同的悲情。也恰好说明,人与其他动物的命运是相同的,是共呼吸的,也是命运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伤害动物也是伤害人自己。
《动物启示录》,几乎每首诗都多次使用了数字,成为一大特色。《一只鸳鸯的孤独》,鸳鸯是成双成对的,说它孤独,只有它单独时,这里的“一只”一点也不多余,而是说明鸳鸯的孤独不仅是身体的,也是心灵的,是真真切切的孤独。把具体具体到一,具体和真实才相映成诗。“二月的一只鸳鸯是一个悖论/两只才能名实”,两行诗里有了“二月”“一只”“一个”“两只”四处数字,使用频率与密度可见一斑, 尤其是“二月的一只鸳鸯”,的确“是一个悖论”,把鸳鸯的孤独写得触目惊心又别具一格,极好地体现了诗人的用心良苦。
生态文学,生态诗歌,是生态美学与生态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所谓生态文学即绿色文学,以人与自然的关系为题材、表现人与自然的协调和谐、共生共存。继承发扬中国传统的生态美学智慧,主要是道家的“天人合一”思想和易学的“一阴一阳之谓道”的理论。
衣水的动植物系列作品,是生态文学的重要成果,也是先锋文学、试验文学的重要成果。如果能再增加一些自己的亲历性亲临性体验,作品的独创性与诱惑力会大大增强。
生态诗歌,使人的“诗意的栖居”成为了可能。
衣水的写作,也许是一种逼近生命与自然的寻道,更是一种逼近自己的寻道。这寻,也可殉,也可问,也可过。生命与自然,生命与人文,生命与人为,变得更加复杂甚至无解。
责任编辑 郝芳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