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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余平均

2023-04-20余三定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23年4期
关键词:岳阳县公筷两本书

余三定

我的父亲余平均1930 年阴历3 月28 日出生于岳阳县月田镇月田村(现名,原名为余家村),2021 年11月30 日凌晨1 时无疾而终,就是睡觉睡过去的,享年91 岁。父亲是真正的“贤者”,是有独特个性的“贤者”,也是对我的为人、治學、从政影响最大的人。

独特的人生观

父亲1950 年参加工作,1952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较长时间在岳阳县粮食局工作,1959 年受到错误的处分,被开除党籍、干籍,并被判处两年有期徒刑(服刑期间一直在煤矿挖煤),1961 年刑满释放后一直在家务农,1981 年岳阳市人民法院(当时是县级市)重新判决,撤销了原判,宣布父亲无罪。虽然法院宣布了父亲无罪,但当时的落实政策办公室只解决了父亲家庭成员受牵连的问题,并未恢复父亲的党籍、干籍,父亲继续当农民,生活一直十分清苦。

对此,父亲十分乐观旷达,多次对我们说,人生的意义和价值就在于受苦、吃苦、经受磨难,如果整个人生一帆风顺就不是真正的人生了。父亲说,所以我认为经历苦难是非常正常的人生现象,我对自己经历的苦难完全乐观对待。正因为有了这种旷达的人生观,因此父亲平常总是乐乐呵呵的,从来没有抱怨过生活。

勤奋、勤劳

父亲在生活和劳动中就像是永动机,总是不停歇,总是不知疲倦。父亲在青年和中年时期,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每天都要劳作到很晚。父亲从来没有节假日,那时候的除夕和春节这两天,全中国的人几乎都在休息,父亲也从不休息,利用这难得的不出集体工的机会到深山里去捡柴(或砍柴)。我姐姐从读高小到读初中,每期的学费都是用父亲砍来的柴去折抵。那时候到了夏天,父亲就整天赤着上身参加劳动,他说这样省衣服,人却晒得像是非洲黑人。

1961 年8 月,31 岁的父亲刑满释放,公家已经给他买好了从岳阳县城(今岳阳市)到月田的汽车班车票,路程76 公里,票价1.9 元,父亲却将车票退掉,换了1.9 元钱,然后花了一整天时间(凌晨到傍晚)从岳阳县城步行回到了月田,到达月田后又到河里捞了几条小鱼(月田的河里没有大鱼),然后回到家里,将这1.9元钱和几条小鱼作为回家的礼物送给了我母亲。父母当时相拥大哭,那时我已经5 岁多了,至今历历在目。

爱好学习

父亲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参加工作后又拼命自学,并参加过多次培训,具有一定的文化基础,他一直喜欢读书,对历史和世界大事尤其感兴趣,由于他记忆力好,许多国内外重大历史事件的发生时间、地点、主要人物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于世界上刚刚发生的事更是特别关注,所以平常我们一起聊天几乎都是聊历史,聊世界大事。最近几年,他还要我经常带《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等报纸给他看。

我“读”的第一本书就是父亲带我读的,大概在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一段时间,父亲每天晚上在油灯下给我和我母亲及姐姐念《我的一家》(陶承口述,何家栋、赵洁执笔,1959 年出版),我们全家沉浸在书中所描写的场景中,被深深地吸引和感染。我的文学启蒙可能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小学阶段我特别喜欢看连环画,觉得连环画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东西。大概是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亲郑重其事地送了两本厚书给我,一本是《历史唯物主义》(〔苏〕康士坦丁诺夫主编,人民出版社1955 年7 月第1 版,精装横排本),另一本是《论马恩列斯》(解放社编,解放社1950 年2 月出版,简装竖排本),我开始以为是两本厚厚的连环画,特别高兴,可接过来打开一看发现印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根本看不懂,就没有兴趣了。父亲这时引导着对我说,虽然你现在看不懂,但等你书读多了后再看,你就会觉得比连环画更好看。此后,我就记住了父亲所说的话,一直努力读书,希望早日看懂这两本比连环画更好看的书。高中阶段我认真地看了这两本书,此时就真正感到读这两本书比读连环画有意思多了。我想,我对哲学和理论的浓厚兴趣(包括我后来把文艺理论作为自己的主要研究方向)可能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我藏书的念头可能也是这时候萌生的。这两本书在我高中毕业后被我的高中同学借走弄丢了,我把此事写在一篇文章中发表,首都师范大学一位叫张弛的博士生看了我的文章后,居然在北京的旧书摊上买到这两本书寄给我,我当时真是如获至宝,高兴不已。

良好的生活习惯

我父亲是一个一直拥有良好生活习惯的人。父亲一直早睡早起,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起床,如无特殊情况晚上在11 点前一定睡觉,夏天一定睡午觉。并且我们兄弟姊妹也都是被要求做到这样,他每天早上总是把我们喊起床后再去出工。父亲八十多岁以后还保持这种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去世前两天,虽然没有吃早餐,但每天早上仍然很早就起床坐在房间里。

父亲对于饮食卫生尤其注意。父亲和母亲在他们六十多岁时就主动在和我们一大家人(我一共6 姊妹)聚会时用公筷,他说怕老人家有病传给年轻人。后来受父母亲两位老人的影响,从2000 年开始,我们一大家人只要聚会就全部用公筷,大概是2003 年的时候,“公筷刘阳”(一位竭力提倡公筷的企业家)在吃饭的时候赶到我们家里,发现我们都在用公筷,就给我们全家每人发了10 元钱的红包。父亲常说,吃东西从积极方面说是要给身体增加营养,从消极方面(即最低要求)说是要不损害身体。父亲曾给我们说过他年轻时在乡下老家的一个故事。一次他去参加一位乡亲家里的婚宴,同桌坐了一位痨病(肺结核)病人,为了在尊重病人的基础上防止被传染,父亲就在每碗菜上桌时(我们老家原来的上菜习惯是吃掉一碗后再上下一碗,不是同时上一桌菜),在那个病人没有伸筷子之前夹一筷子,然后再不夹第二次,并对人解释说自己身体不舒适不想吃多了。

父亲活到91 岁,一生从来没有进过医院,平时很少吃药,真正是既健康又长寿,我想这与他的良好生活习惯是分不开的。

对子女既严格又温馨

父亲对我们子女在小时候就要求极严。这包括在日常生活的行为规范上的严格要求,比如家里来了客人一定要热情打招呼,路上遇到长辈要主动问好;家里招待客人吃饭,如果有肉或有鱼,父母如果不叫你吃你是不能伸筷子的;到亲戚家里做客,如果有肉或有鱼,亲戚如果不叫你吃也是不能伸筷子的;还有吃饭时不能随便走动,不能在吃饭的中途喝茶;等等。道德规范上父亲更是严格要求,别人的东西、公家的东西绝对不能拿。在我大概三岁多一点的时候,父亲的同事为了逗我玩,引诱我吃公家的花生,我说要等我家里出钱买了才能吃,父亲的同事就将花生硬塞到我口袋里,我用手挡不住,就大哭起来,父亲的同事这才放弃。事后父亲还表扬了我。大概是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候的夏天,父亲要我睡午觉,我趁父亲睡着后跑到毒太阳底下去玩,被父亲打了一顿,从此再不敢这样做了。

父亲对子女又是极为疼爱、温馨的。从二十世纪60 年代到70 年代,我们家里特别穷,每年有半年左右的时间几乎完全吃红薯。家里的红薯不削皮,父亲就说,你们不吃的红薯皮和蒂的部分都给我吃,于是我们兄弟姊妹(一共6 个)纷纷把不想吃的部分夹给他,有时候一餐饭除了第一碗外他就不要再装饭了。有时候家里好不容易弄了点肉吃,父亲常常不伸筷子。任何时候他总是替子女着想。1982 年春节期间,天气十分寒冷,我和大弟爱国为父亲落实政策的事陪同父亲从月田步行去毛田。为了抄近路,我们从没有桥的地方过河(河水深近膝盖,大概五六十米宽),走到河边,已经52 岁的父亲马上说,天气太冷了,你俩都不要脱鞋袜,我一个人脱鞋袜后背你俩过去。我和大弟当然没有要父亲背着过河,但父亲的温馨让我们温暖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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